眾人齊齊愣了一下,衛東遲疑地看向牧懌然:“不詳的意思是……”


    “意思是,原作沒有鈐印,也沒有留名。”牧懌然道。


    眾人再次愣住。


    “沒有鈐印,沒有留名,那我們進了畫要找什麽?”衛東有點慌,看看牧懌然,又看看柯尋,最後看看秦賜和朱浩文。


    “所以,‘畫’的難度等級提升了麽?”朱浩文依然冷靜。


    “提升的幅度有點大,”秦賜無奈地笑笑,“直接給了我們一個死局。想要出畫隻能找到鈐印,可這幅畫卻沒有鈐印。”


    “我不認為這是一個死局,但難度提升是可以肯定的了,”朱浩文道,“即便沒有鈐印,也說不定會像《人學》和《影》一樣,由畫中的角色來為我們提供鈐印。”


    “浩文兒說得對,”柯尋拍上朱浩文的肩,“任何時候都別灰心。我看趁著人數還沒有湊齊,距天黑還有很長時間,咱們抓緊,先把這條船上上下下裏裏外外都搜一遍。我和懌然搜二樓,你們仨搜一樓和甲板,沒問題吧?”


    “沒問題,抓緊時間!”衛東握了握拳。


    朱浩文看著柯尋從自己肩上收回去的手,低聲道了一句:“你……們小心些。”


    “放心。”柯尋在他身上打量了幾眼,“別說,你穿漢服還挺帥的。”


    進畫以後,眾人身上的衣服全都變成了古風服飾,一律是大襟窄袖的白袍。


    朱浩文也看了看他,這人把一身粗布白袍穿出了一股子山野不羈風。


    “走了。”牧懌然在身後不遠處淡淡地道。


    同樣是一身粗布白袍,穿在他的身上卻是出塵脫俗,君子如玉。


    柯尋轉頭大步向著牧懌然走過去,朱浩文從他腦後微翹的亂毛上收回了目光,也轉頭走了開去。


    順著木製樓梯上得船艙的二層,柯尋和牧懌然挨間推開房門進行檢查。


    船艙的房間很小,裏麵隻放了一張木頭打的簡陋小床,床很矮,旁邊放著幾樣洗漱用物。


    除此之外別無它物,整個二層所有的房間都是如此。


    兩人很快從二樓下來,見朱浩文他們也已經檢查完了一樓,此刻正在甲板上四處轉著。


    “怎麽樣,有發現嗎?”柯尋問。


    “那邊有廚房,”衛東指著一樓盡頭處的一間房門,“中間這個大房間是個廳,其他的房間都隻有床,沒有看到別人,也沒有什麽可疑的東西。”


    事實上甲板上也沒有什麽可疑之物,一片平坦。


    “甲板之下應該還有下層建築,我們找一找入口。”牧懌然說道。


    “在這邊!”秦賜在船尾招手,指著甲板上一大塊掀開的蓋子,蓋子下露出一架通往下方的樓梯。


    眾人順著樓梯向下走,底下船艙裏一片黑暗,大家紛紛從懷裏掏出手機照亮,卻見甲板之下也有一層房間,裏麵堆有糧食、衣履、藥品、耕具和一些日常用物,卻不見有其他人。


    “這底下東西有不少,要一一查找估計要花上幾天的時間,”秦賜看向大家,“現在就開始麽?”


    “開始唄,抓緊一切時間,”柯尋四下裏看了看,“先找找有沒有燈油之類的東西,點起來照明,手機電能省則省。”


    正要去那堆滿日常用品的房間裏翻找,卻被牧懌然摁住:“我們分一下工。柯尋,你和衛東去找照明物。秦醫生和浩文,先從堆放書籍卷冊的房間開始查找線索。我去上麵甲板監視船的動向,順便把後入畫的人帶到這兒來。”


    眾人聞言不再耽擱,立刻分頭行動。


    柯尋和衛東在堆有日常用品的房間裏翻了很久,才終於翻出七八個青銅製的燈台來,然而翻遍了所有的箱子和角落,卻都找不到蠟燭或是燈油,隻好先拿著燈台去了秦賜和朱浩文所在的房間。


    這間房內堆著十幾口箱子,箱子裏盛放的都是一些竹簡木片和絲帛,上麵寫的都是小篆體的文字。


    “看不懂。”秦賜搖頭,放下手中的一卷竹簡,“這些箱子裏放的全是這些東西,卻沒有紙質書冊,我懷疑這艘船所屬的時代至少在漢代之前。”


    “是秦代。”牧懌然的聲音響在門口,見他的身後還跟著四五個人,從臉上惶惑懵比的神情上看,都是新入畫的人。


    “桅杆掛著的那麵大旗上,寫的是小篆體的‘秦’字。”牧懌然邁進房間,隨手拿起一卷竹簡看了幾眼,“那時的文字多錄於竹簡木片和縑帛上,就連這幅《海上燃犀圖》,也是畫在絲帛上的。”


    “也就是說,這幅《海上燃犀圖》,也很可能繪於秦代?”朱浩文道。


    “也不見得。”搭話的竟是跟在牧懌然身後的新人中的一個,個頭不低,幾乎和牧懌然不相上下,黑發一絲不苟地梳在腦後,寒眉冷目,膚色偏白,麵上神色意外地冷靜。


    “設色絹本畫幾乎存在於秦代後的各個朝代,”這個人繼續淡冷地說道,“事實上,反而秦代的畫作流傳於世的更為稀少。畫作的內容畫的是秦時的事,不見得畫作者所在的時代就是秦時。


    “入畫之前我大略看了一眼這幅畫,雖然是仿品,但也盡量真實地還原了原作的畫質甚至損毀的細節。


    “而根據損毀的程度和畫質的清晰度來看,這幅畫的產生年代應該是在秦代至元代之間。”


    這番話說完,見房內的眾人都看著他,這人略一頷首,從容說道:“我姓邵,邵陵。”


    “秦代至元代,這個範圍略大了點兒。”衛東撓頭。


    “而且,如果這幅畫畫的是秦時的事,船上所有的文字載體所體現的也隻能是秦時的事,畫作者若不是秦朝人,我們隻怕無法從這些文字中找到關於他姓名的線索。”秦賜說道。


    “如果不麻煩的話,”邵陵冷靜地看著眾老成員,“能否把諸位在前幾幅畫的經曆詳細地說一遍?”


    “秦哥,這個任務就交給你了。”柯尋說。


    他們這一夥人裏也就隻有秦賜才有這樣的耐心了。


    秦賜索性和牧懌然換了任務,帶著幾個新人去了甲板之上,一邊講述畫中的經曆和規則,一邊等著剩下的幾個新人。


    牧懌然留在了下麵的房間,見柯尋和衛東仍然用手機照明,就問柯尋:“沒有找到燈麽?”


    “燈是找到了,但沒有找到蠟燭或是燈油。”柯尋把手裏的燈台遞給牧懌然。


    牧懌然拿在手中看了幾眼,道:“雁足燈,秦漢時流行的燈具,通常為宮廷所用,是裝點王宮大殿的飾品。燈盤裏的三支燭釺是用來插燭的,但先秦時期的燭和我們現在用的蠟燭並不相同,是用一種易燃的葦草或是含油性較高的鬆竹等細枝,束成小型的火把,外頭纏上布條,再灌入動物油脂做成的。”


    “那我再去找找。”柯尋說著就往外走,牧懌然便同他一起出了門。


    然而即便有牧大佬在身邊掠陣,柯尋也仍然沒能找到所謂的“燭”。


    “這是不是太奇怪了,”柯尋摁滅手機的光以節省電量,黑暗裏站到牧懌然的麵前,“這船上有衣服,有藥,有糧食,有書,明顯是打算長期在海上航行的,但卻唯獨沒有照明用的東西,總不能一到晚上大家就瞎子摸象似的過生活吧?”


    黑暗裏的牧懌然沒有出聲,柯尋知道他在沉思,也不打擾他,隻靜靜地在他麵前立著,良久,聽他沉靜地開口:“或許,這正是此畫給予我們的一個提示。”


    “哦?提示了什麽?”柯尋問。


    “這幅畫的名字,《海上燃犀圖》,”牧懌然清磁的聲音在黑暗裏更加的有質感,“這幅畫裏沒有可以用來照明燃燒的‘燭’,畫的名字卻叫做‘燃犀’,我想,‘畫’是想以這樣的情況來提示我們,這幅畫的重點,就在於‘燃犀’。”


    “是了,抽掉畫中可以燃燒的東西,我們當然會懷疑,為什麽明明沒有燃燒物,這幅畫還要叫做‘燃犀’圖。”柯尋在黑暗裏輕而易舉地找到了牧懌然的手,握住搖了搖,像是在誇自己的男朋友。


    男朋友修長的手指輕輕一動,與他十指交握,嘴裏的話卻依然冷靜沉穩:“燃犀可用以照明,但關於這個詞,還有一個詭異的典故。”


    “說說看。”柯尋忍不住伸臂抱住他的腰,把下巴放在他的肩上。


    談戀愛並不影響辦正事啊。


    牧懌然的聲音就在耳邊淺沉地響著:“相傳有一個叫做溫嶠的人,行至一處稱為牛渚磯的地方,聽見水下有音樂聲傳上來,低頭觀察,卻見水深不可測。


    “他曾聽傳聞,說這水中有許多鬼怪,於是點燃犀牛角用以照明,向水下照看。


    “不多時,果見有許多奇形怪狀的鬼怪湧至,甚至還有乘著馬車穿紅衣的,想要把這犀角點燃的火光撲滅。


    “當天晚上,溫嶠夢見一人十分憤怒凶惡地責怪他,說陰陽兩界有別,本各不相擾,為何要以犀火相照。


    “第二天,溫嶠因牙痛拔牙而中風,之後不到十天,就死了。”


    “……我靠,”柯尋雙臂收緊,“所以‘海上燃犀’是不是也是這種情況……”


    牧懌然抬手,輕輕拍著他的背:“相傳,點燃犀牛角,可以照到另外一個世界。有人以此法同彼岸世界的‘人’或‘靈’通訊交流,有人,則以此法避凶免災,甚或達到不同目的。而這幅《海上燃犀圖》燃犀的目的何在,也許就是我們找到鈐印離開畫作的關鍵。”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畫怖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瑆玥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瑆玥並收藏畫怖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