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麽意思?!”劉宇飛撲過來就要揮拳。


    柯尋身高胳膊長,沒等劉宇飛的拳頭掄到麵前,他的手已經先抵達了劉宇飛的臉,五指一張把劉宇飛的臉拿住,然後隨意向著旁邊一撥,劉宇飛就連臉帶人被撥得踉蹌出去。


    “東子,到你了。”柯尋說。


    “我想說的和柯兒一樣,”衛東說,“我就一普通人,沒什麽特長和優點,唯一能保證的就是不攀咬別人。”


    “我們東子還是個美工,”柯尋卻替他補充,“美術專業,對美術作品有獨到的專業眼光和視角,研究畫中世界什麽的,也算是跟他對口了。”


    衛東心想這算哪門子的對口。


    醫生就看向煎餅攤老板:“你呢,有什麽要說的?”


    煎餅攤老板睜大滿是血絲的眼睛:“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求求你們,別選我,我不想死啊……我不想死……”


    見他翻來覆去隻有這句話,醫生隻好不再問,最終轉向牧懌然:“到你了。”


    牧懌然說了一句:“我有線索。”


    “……”


    隻有四個字,簡單粗暴,直接明了。


    如果說柯尋的一擊致命隻是一對一的話,那麽牧懌然這句一擊必殺就是直接ko了全員。


    他有線索。


    死誰也不能死他。


    就是這麽簡單。


    醫生垂下了眼眸:“好了,都說完了,現在……投票吧,時間不多了。”


    每個人的臉色都沉重且複雜。


    做一個劊子手的感覺並不好受。


    然而,麵臨死亡的滋味更不好受。


    “我去要紙筆。”醫生起身去找老頭,拿回來一張黃紙幾根炭筆。


    把紙裁成八等份分給眾人,然後說道:“大家報一下姓名吧,實在不願報的,給自己起個代稱也可以。”


    “柯尋,”柯尋第一個開口,“柯基的柯,尋找的尋。”


    “衛東,”衛東接著,“衛青的衛,青色的青。”


    眾人:“……”


    衛東恍然:“呃……東西的東。”


    柯尋看了看他,知道他其實還是很緊張。


    牧懌然道:“牧懌然,牧野的牧,暢懌的懌,悠然的然。”


    接下來是單身父親和私企老板各報了名字,一個叫馬振華,一個叫張懋林。


    煎餅攤老板卻不肯報名字,嘴裏還在不停地懇求著:“別選我,求你們,我求求你們,別選我……”


    “就讓他代號a吧。”醫生微歎,望向劉宇飛。


    “看我幹什麽!反正我不能死!你們要寫就寫別人,有些人屍位素餐,活著於國於民毫無用處,死不足惜!”劉宇飛吼著。


    “就讓他代號sb吧。”柯尋微歎。


    衛東:“很貼切。”


    醫生最後一個開口:“我姓秦,秦賜。秦始皇的秦,賜予的賜。”


    屋中再一次陷入沉寂。


    八個名字,八條人命,已經避無可避、退無可退地擺在了眾人的眼前。


    私企老板張懋林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惶張地看向大家:“還差五分鍾就九點了……必、必須得投票了……”


    眾人麵色瞬間扭曲起來。


    箭在弦上,已經沒有時間再猶豫。


    醫生平靜著麵色,卻垂著眼皮:“寫吧,該來的總會來。”


    漫長又短促的五分鍾,除了已經聲明棄權的柯尋和衛東,其他人陸續拿起了筆。


    寫下名字的過程中,有人麵無表情,有人糾結百轉,有人凶惡狠戾,有人嚎啕痛哭。


    在時間邁入九點整的前一分鍾,眾人把寫有名字的紙扣在桌麵上,緩緩推向桌子的中央。


    即使不翻開公布,這個畫中的世界也會知道得票最多的那一個人是誰。


    眾人呆坐著,盯著紙背,等著被宣判的那一刻到來。


    時間一秒一秒地流逝,單身父親馬振華和私企老板張懋林,忍不住跟著煎餅攤老板一起痛哭出聲。


    醫生和牧懌然始終平靜並麵無表情。


    衛東目光渙散地望著桌麵一角出著神,柯尋耷著薄薄的眼皮,靠著椅背一動不動。


    劉宇飛整個人都在顫抖,雙拳緊攥,額頭上湧出大顆大顆的汗珠。


    直到不知時間倒數到了哪一秒時,他腦中的那根弦終於繃斷,倏地跳起身,撕心裂肺地喊了一聲:“我不想死——我要回去——假的——這一切都是假的——我在做夢——我在做噩夢——快讓我醒過來——我不要再睡了——讓我醒——”


    就像是瘋了一般,劉宇飛撞開門衝了出去,似是想要衝出這個詭異世界的桎梏,眾人連忙起身追到門邊,卻正看到劉宇飛腳步踉蹌地絆倒在院子的籬笆上。


    參差毛刺的尖頭竹籬,攔腰紮進了劉宇飛的身體,並且帶著噴薄的血花穿肉而出。


    劉宇飛發出淒厲無比的慘叫聲,在竹籬上拚命掙撓著四肢。


    就像是一隻被竹簽子穿破肚囊的螞蚱。


    濃稠的血順著竹籬洶湧而下,劉宇飛的慘叫聲漸漸弱下去,四肢慢慢地停止了掙動。


    直到像一條臘肉一般,了無生氣地掛在那裏,再也沒了動靜。


    馬振華和張懋林直接腿一軟坐到了地上,雙雙失聲痛哭,不知是被劉宇飛的死嚇到了,還是對自己僥幸從死亡線上逃回生天感到慶幸。


    煎餅攤老板已經嚇得小便再度失禁了。


    醫生望著劉宇飛的屍體,神情複雜地搖了搖頭,正想著說點兒什麽,緩解一下這種沉重壓抑又難以言喻的氣氛,卻見牧懌然忽然向著劉宇飛的屍體走過去,不由說了一聲:“救不回來了,他已經死了。”


    牧懌然卻沒有理會,徑直走到了劉宇飛的屍首旁,正要彎腰細看,就聽見身後響起一個聲音:“想研究一下他的死法?”


    牧懌然偏頭看了一眼,見柯尋不知什麽時候跟了上來,麵色平靜地看著他。


    其他人並沒有跟上來,牧懌然回過頭來檢查劉宇飛的屍體,卻見他身下那一排被削尖了頭的竹籬,沾染著淋瀝稠粘的血液,徹底貫穿了劉宇飛的腰腹,幾乎要把他的身體戮斷成兩截。


    “腰斬。”牧懌然冷冷吐出兩個聽來極為殘忍的字眼。


    柯尋卻察覺出他的口氣裏似乎除了冷然還帶著幾分了然的意思。


    回到屋中時,老頭已經擺好了早飯,就像完全不知道剛才發生的事一樣,仍舊死氣沉沉地重複著昨天早上的話:“大家昨夜辛苦了,先吃早飯吧。白天沒有什麽活要幹,大家可以休息休息,天一黑還來我這裏,我給大家安排今天晚上的活。”


    說完就又轉身進了裏屋。


    馬振華和張懋林還癱坐在地上哭,煎餅攤老板像灘泥一樣軟在椅子上,失禁的小便流了腳下一地,醫生靠著門框陷入思緒,衛東躲在看不見院中屍體的角落裏。


    牧懌然坐到桌邊,剛一抬手,就見柯尋十分孝順地給他遞了個窩頭,自己也抓了個窩頭在手裏,還招呼衛東:“過來吃飯。”


    “臥槽你還有胃口吃東西?”衛東震驚。


    “這個時候才更該多吃點,”柯尋指著座位讓他過來,“沒聽老頭說的話嗎,晚上又要派活了,昨晚沒死都是僥幸,今晚能不能活過去還不知道,就算再一次僥幸大家都活下來了,難道明天早上再投一次票?過來趕緊吃!吃飽了才有力氣把鈐印盡快找出來。”


    衛東覺得有理,勉為其難地坐過來,逼著自己咽窩頭灌米粥。


    醫生聽了這話也走過來坐下,默默吃飽肚子,放下碗筷,抬眼看向牧懌然:“小牧,現在你可以把自己得到的線索,跟大家共享一下了吧。”


    馬振華和張懋林兩人聽見,連忙掙紮著站起身,圍坐到桌旁,眼巴巴地盯著牧懌然。


    柯尋覺得如果這個時候牧懌然不從嘴裏漏點什麽出來的話,這倆人能把他活吞了。


    牧懌然似乎也沒有要繼續隱瞞的意思,忽然低頭,解下了圍在腰間的那根寫有“央”字的麻布條,把它擺放在了桌麵上。


    “用以設定我們這些人死亡方式的規則,就是這根布條。”


    醫生微訝:“雖然我知道這根布條必有古怪,它也是用來給咱們這些人進行分組的依據,但你說是它規定了我們的死亡方式,有沒有什麽解釋?”


    牧懌然指了指麻布條上的字:“第一晚,死在靈堂裏的三個人,布條上的字是‘民’,三個人都沒了眼睛;死在墳地的兩個人,布條上的字是‘且’,兩個人被分屍成為等份的肉段,遭到烏鴉分食;剛才死了的劉宇飛,布條上的字是‘辜’,死亡方式近似於腰斬。”


    醫生略有疑惑地微微搖頭:“我看不出他們的死亡方式和這幾個字有什麽聯係。”


    牧懌然道:“記得你說過,村民的祖先是宗祝,我也曾說過,咒詛這種事,在春秋戰國時很盛行,最有名的就是《詛楚文》。


    “《詛楚文》是戰國時代秦國石刻上的文字,字體屬於小篆,這種字體的前身是金文,而金文,又承自甲骨文。


    “上古的東西,無論是器物還是文字,鬼神色彩都十分濃重。古人比今人更尊重和敬畏文字,因此,不管是神力還是咒詛之力,都被寄托在了文字上。


    “人民的‘民’字,大多人隻理解現在的意思,指的是人口、百姓,但在這個字的造字之初,‘民’,卻有一個駭人的本義。


    “甲骨文中的‘民’字,是由一個帶有瞳仁的眼睛的形狀,和下麵一個尖長的十字組成的,它的造字本義,意為手執利器刺瞎民眾的眼睛,使之成為聽憑差遣奴役的奴隸。


    “這個字義在甲骨文演化成為金文之後更加的明顯,金文中的‘民’字更是直接抹去了眼睛裏的瞳孔,十字也變成了尖錐的形狀,直接刺入了眼睛。


    “再說‘且’字。甲骨文裏是由‘夕’字的變形體加‘=’號組成的,夕,代表肉塊,‘=’,代表相等,組成且字,代表平分肉食。


    “在原始的共產平分時代,食物是最重要的共有財產,肉食更是食物中的最高等級,平分肉食,是祭祖敬神的重要儀式。所以‘且’這個字的造字本義,意為平分肉食,分而食之。


    “最後說到‘辜’字,辜是由古字和辛字組成。古字,代表大砍斧,辛字,代表接受死刑的人。辜字的造字本義,意為用大板斧,執行砍頭或腰斬極刑。


    “在第一夜之後,見過那五個人的死狀,我就對這些文字產生了一些懷疑,隻不過示例不足,不敢斷言。剛才看到了劉宇飛的死狀,已經能夠證明我的推斷。


    “這些寫在布條上的字,被注入了造字本義所天然帶有的凶戾意味,加上本村祖先做過宗祝所具有的詛咒之能,就成為了能夠限定我們死亡方式的,詛咒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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