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神涯身前男子,此時即使是在家眾也依舊是一身戎裝,背影高闊,此時馳騁沙場,所向披靡,為大遼打下半壁江山的男人在聽得薑神涯漠然的質問後,卻是陷入了沉默,遲遲未作聲。


    “你在這裏多陪陪你的娘親吧。”


    許久後,白狼王才說出這麽一聲話來,可在薑神涯心中這樣才是自己熟悉的那個父王,不僅僅是說話冰冷無情,更是鐵石心腸。白狼王轉過身子,寬額龍眉冷星目,高鼻薄唇臉頰裏凹,下寬而有力,絡腮胡中黑白摻雜,氣宇軒昂,尋常人難以與之相視,冷漠淡然獨守心水且古波不驚。


    白狼王邁步與薑神涯擦身而過,待到白狼王走遠後,薑神涯一直蘊含在眼中的淚水,這才滾滾落下以至淚眼朦朧。薑神涯一步一步,膽戰心驚地走到自己娘親床邊,心中難以接受自己的娘親竟然突然病危!望著臉上毫無血色呼吸息微弱的娘親,想到才剛過四旬年紀便就已經滿頭銀發,麵頰枯瘦如老歐,薑神涯心中萬般不是滋味!若是放在尋常世上之人見到,又有誰能猜出這是薑神涯的生親,這是北疆白狼王府的女主人林婉雪!


    薑神涯雙手緊握著娘親疊放在被子上的手,冰涼如玉。薑神涯再也忍不住,伏下身子在自己的娘親身邊痛哭得如同一個孩童般。薑神涯一直以來心中默默背負的一切,那所有的委屈,瞬間化成往昔曆曆在目輪轉。


    薑神涯記得六歲那年自己便被強行帶入北疆白狼王王府,在那之前所發生的一切是薑神涯永遠忘不了!那些王府甲士從娘親手中搶走自己之時,娘親是那般瘋魔著,即便一次次被狠狠推開,卻又一次次再撲上去拚了命想要搶回被王府甲士抱走哭嚎著的自己,到最後娘親被王府甲士按在地上不得動彈,臉上,頭發上,衣服上甚至是指甲中都滿是泥土,薑神涯永遠忘不了當時娘親蓬頭垢發失魂落魄癱坐在泥土地上,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被搶走遠去的身影而無能為力的情景,那時的娘親哭得是那般的撕心裂肺!這又是薑神涯多少次午夜驚醒所夢到的場景!


    後來的日子裏,薑神涯的記憶中,最幸福的事就是一年一次自己得以與娘親相聚的時光,吃著娘親給自己做的飯菜,雖然是尋常至極的食物,可都是娘親手種植的,薑神涯一直覺得是那些王府中的山珍海味所根本無法比擬的,而且也隻有娘親給自己所做的新衣裳,再穿上後才會有種沐浴在秋日暖陽下的舒適感......


    而往往每次令薑神涯最痛苦的也是此,每一次見到娘親,薑神涯都發現娘親愈發的消瘦蒼老,去年再見娘親,便是薑神涯立誌參軍之前,那時薑神涯見到自己的娘親後,內心更是猶如被千萬蟲食,又是短短一年時光再見娘親,娘親卻是蒼老得像是變了一個人般,瘦骨嶙峋,皮包著骨的一雙手上有著大大小小的傷痕!薑神涯隻覺得自己的心是在被人用手生生撕碎般,薑神涯不敢看娘親那深深凹陷進去的眼睛,隻埋頭吃著娘親為自己做的飯,哭涕淚俱下就著糙米飯往著嘴裏猛刨,喉中哽咽著說道:


    “娘,您等孩兒,再不許多久孩兒定將您接回我們自己的家!!”


    “傻孩子!娘不求別的,娘隻希望你健健康康就好,若是能有一天看到你娶妻生子,那娘這一生也就沒什麽遺憾了,你也算是有人照顧了,那娘就可以放心了...娘也沒什麽本事,不能給你攢下什麽聘禮,這些年來,你派人送來的銀兩,娘都替你攢著……希望你不要怪娘...”


    薑神涯聽著不是不說話,而是再說不出來話,能做的就是努力吃幹淨桌子上的所有飯菜,外麵的侍衛已經開始在催促,薑神涯吃光飯菜後起身,看著娘親手中的一袋錢,一把將身邊的娘親緊緊抱入懷中,許久之後才決然地轉身離去!走到門口時,薑神涯身子一頓,跪下身子,對著自己的娘親,重重地一叩,這一叩擲地有聲!


    “娘!你等我!就一年,我一定立下赫赫戰功!此後將你接到我身邊!好好照料您!孩兒發誓!!”


    所以薑神涯這才會在戰場上那般舍生忘死無所畏懼!因為薑神涯比誰都清楚,在這世上最痛苦的事莫過於,自己功成名就的速度遠比不上自己母親老去的快!十年如一日,薑神涯沒有一日不在近乎走火入魔般勤練武功,為的就是早日去沙場立功,早日有了那該死的地位權勢,就能掌握住自己與娘親的命運!


    一炷香的時辰後,外頭的天色也已經徹底暗了下來,天海閣的房門被一婢女輕輕推開。


    “少主,給夫人喂藥換洗的時辰到了,還請少主能回避一下。”


    “阿蠻姐!”


    “奴婢不敢!少主這般稱呼奴婢真的是折煞奴婢了,少主你喚奴婢阿蠻便好!”


    薑神涯眼神中複雜,低頭看著那驚慌失措跪在自己身前,連抬頭看都不敢看上自己一眼的女奴婢,這還是那個當初在自己練槍練到一手血泡後,流著淚水,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為自己挑破一個又一個血泡的女孩嗎?薑神涯身心交瘁,或許是自己記錯了吧....薑神無意在說什麽,再為娘親蓋好被子,理好被角後,又深深地不舍地看了一看眼後,便起身向著門口走去了。


    “涯...”


    一直待到看不見薑神涯背影後,那女奴婢才久久望著薑神涯走後已經口無一人的走廊,淚水伴著一聲輕呼落下。回到住處後,薑神涯便就躺在了下人已經收拾好的床鋪上。


    院內明月鬆間照,清泉石上流,那花樹十六株,乃是當初林婉雪誕下薑神涯後親手所栽植,株株挺拔俊秀,此時早已過陽春三月,風動花落,千朵萬朵,鋪地數層,唯見庭內如雪初降,甚是清麗!閉著眼的薑神涯靜靜地聽著屋外院裏溪水流淌的潺潺之聲,可心裏卻怎麽也靜不下來。


    “少主!少主!!”


    “嘭!”


    薑神涯的房門轟然被撞開,衝入房中一道身影,遠遠地就滑跪到薑神涯床前,臉上一把鼻涕一把淚水,看樣子是擔心急了薑神涯,可是卻見躺在床上的薑神涯卻是無


    心不搭理自己,目中轉思便直接開口說道:


    “少主,其實屬下有一辦法,不知該不該說,或許那辦法可以救夫人一命!”


    “噌!”


    薑神涯一下子就從床鋪上坐起身子,轉過臉,雙目像是能吞人一般,死死地盯著跪在地上的男子,此人便是白狼王手下七獠之一的笑麵閻羅吳仁裘,身高五尺七寸,圓潤如球,臉上白淨無瑕,滿身橫肉,堆得上下眼間隻留得一條縫隙,倒鉤月牙眉下,凹鼻薄唇,看上去便就給人一種不寒而栗之感。


    “屬下據潛伏在大秦境內眼線所報,多日之前大秦皇宮之中的錦衣衛以及禦林軍人數銳減,彼時中原江湖之中又盛傳有一天地孕育之寶名曰正覺,一春秋後將要重現江湖!”


    “傳說正覺妙用無窮,想必大秦皇宮中錦衣衛禦林軍驟減,多半就會是與此有關!能讓大秦皇帝甚至都不願顧及自己安危去爭奪的東西,便足夠能說明其價值,而自古能讓帝王動心的,除了天下,就莫過於長生!因此屬下大膽猜測,這正覺或許便正是那製作長生不老藥的原材!若是少主可以奪得,夫人多半是大可獲救!”


    “但是這一切還僅僅尚且是屬下的一番猜測而已,還望少主三思而後行!”


    “不管如何,既然這都是眼前唯一的希望,我定要去搏上一搏,六哥,謝謝你了!”


    薑神涯眼中重新煥發出了神采,亟不可待提起擺放在一遍的鬼塚槍,便出門走向王府馬房之中,吳仁裘緊隨其後!


    “拜見小王爺,夜已深,若是沒有白狼王手諭,任何人不得出入王府,還望小王爺歸去,莫要為難我等下屬!”


    “今晚,若是有何人膽敢擋我出府,休怪我殺無赦!”


    此時白狼王府之外,八百甲士,手舉火把,燈火通明,薑神涯手中鬼塚槍一甩,槍尖鋥亮,映照月光,使得一眾將士見之膽寒。此時的薑神涯可不管有不有白狼王的手諭,就算白狼王不允許,隻要能救活自己母親性命,就算是要薑神涯一命換一命,薑神涯都在所不惜!就在八百甲士為難之際。


    “都退開讓他去吧...”


    白狼王不知何時,已經悄然出現在薑神涯背後,身側站著吳仁裘,開口一聲令下,八百甲士整齊劃一,站列兩排,一直鋪到遠方,此時原本遠方的道路本漆黑,卻顯得光亮無比。薑神涯牽著照夜踏雪火麒麟徑直離去,直到城門口,都未曾回頭,薑神涯縱身數步到城樓上,最後再眺望向白狼王府的天海閣一眼後就轉身躍下,城門打開後照夜踏雪火麒麟心領神會之下,將空中落下的薑神涯接住,夜色漆黑冷稠如水,靜似空山鳥飛絕。一人一馬奔襲入其中。


    突然之間,薑神涯猝不及防,整個北疆草原卻在一時間亮如白晝,沒人會想到,此時的北疆草原上會是聚集著白狼王所統率的十萬北疆鐵騎精銳側隨薑神涯而動!聲勢之浩大,鐵騎軍魂開道,薑神涯位列其陣中,所到之處山河之色皆為其崩塌失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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