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惟星又瘦了些,抱著都硌手。戚菏心疼得直顫,回家的路上翻出背包裏的北京特產,一直往顧惟星嘴裏塞。


    高考倒計時一百天,師大附中舉行百日誓師大會。


    這天高三的家長一同前往禮堂,戚謹行請了假,給顧惟星當一天家長,何茜蓮牽著自己兒子的手,有一種吾家有兒初長成的欣慰。


    開完家長會一起去醫院,顧釗良坐起來,說兩句話嫌累又躺下,精氣神被病魔消耗得所剩無幾。


    顧惟星站在一邊始終沒吭聲,病房門被敲響,顧惟星走過去開門,來人是陳垣鶴。


    陳垣鶴一頭白發,臉上寫滿滄桑,卻比病倒的顧釗良有精神多了,他走到病床前歎口氣,道:“我來看看兒子。”


    老人家把顧釗良當親兒子對待,知道他無父無母,所以格外心疼這個曾經的女婿。陳薇當年執意要出國,他第一個站出來反對,可還是沒能留住去意已決的女兒。


    顧釗良顫顫巍巍喊一聲“爸”,耗盡力氣說不出多餘的話,隻能躺著任由眼淚往下淌。


    陳垣鶴把顧惟星拉到偏廳,說:“你媽媽過一陣就回來,這樣好歹也有個照應。”


    顧惟星沒什麽反應,隻點頭說“好”,他說不上怪罪,畢竟父母已經離婚,陳薇沒有義務要來照顧前夫。


    可他畢竟是陳薇的兒子,顧惟星時常想,陳薇撇下他的那一刻,就沒有哪怕一丁點不舍嗎?


    陳薇回國是半個月後,顧惟星放學來醫院看一眼,見到許久未見的母親,卻想不出該說什麽。


    陳薇還是老樣子,幹練冷傲,妝容永遠精致,神情永遠鎮定,她想給顧惟星一個擁抱,但是被顧惟星躲開了,就這樣臉上也沒有絲毫的慌亂感。


    母親回來後,顧惟星有更多的時間專注學習。醫院有護工照應,家裏的家務還是孫姨在做,陳薇雖然不會照顧人,但肯放下工作回來,他已經很感激了。


    離高考的時間越來越近,顧惟星狀態算不上多差,但著實不太好。倒計時的數字一天天變小,戚菏每天上完學校的課程還得回家上一對一補習,偶爾戚謹行不忙了也來關照他,這大概是他十七年裏最刻苦的一段時光。


    周末這天戚謹行大發慈悲給戚菏放了個假,戚菏在房間一蹦三尺高,顧惟星帶著書來找他學習,他非得拉著人聽他新創作的曲子。


    顧惟星忍著聽完問:“做題嗎?”


    戚菏不想做,於是道:“我媽新買了多肉,帶你去看看。”


    樓下陽台上擺著大花架,何茜蓮正澆水施肥,顧惟星興致缺缺地看一會兒,心裏對自己養死的那幾盆多肉默哀三分鍾。


    何茜蓮澆完花還得上班,背著包站在門口換鞋,叮囑倆人別玩得太瘋,戚菏表麵上答應,心裏巴不得何茜蓮快點兒走。


    等大門一關,戚菏便抵著顧惟星在牆邊親吻。他這一陣兒都快憋瘋了,上課看顧惟星一眼都能看出huangse廢料。


    顧惟星差點兒撞倒一邊的花架,下意識回應戚菏如火般的熱情。唇舌相抵,理智被拋在腦後,顧惟星的衣擺已經被戚菏掀起一角。


    大門被人從外麵打開,何茜蓮本要回屋拿文件,看到這一幕後站在門口驚慌失措,忘了要挪動步子。啪嗒一聲響,鑰匙掉落在地板上。


    戚菏猛然回頭,不安地看向自己的母親,同時用力抓住身後人的手。


    顧惟星抖得厲害,等待其他人回家的時間裏像是被判了死刑的囚犯,戚菏在他手上勒出紅印,緊緊攥住仿佛要確定什麽一般,顧惟星喊疼也沒鬆開。


    屋子裏靜得出奇,沒有誰欲開口。何茜蓮用紙巾抹去眼角的淚,堵也堵不住,戚友琛交疊著手坐在沙發上,亦是一言不發,戚謹行皺著眉,上下嘴唇相碰卻沒發出聲音。


    顧惟星是愧疚的,他覺得自己對不起這一屋子的人,他們待他那般親近,他卻要拐走人家的兒子。甚至何茜蓮一個小時出門前,還問他是否想吃黃桃蛋撻,下班回家給他做好送過去。


    他內心糾結,掙紮,百般煎熬。


    戚友琛長歎一口氣,陰冷著道:“先把手鬆開。”


    戚菏梗著脖子要反抗,手上的力道更甚一分,顧惟星卻從中掙開了,他反手抓了個空。


    戚謹行趕忙開口打圓場:“星星先去醫院陪顧叔叔,戚菏回房間去,好好反省。”


    他朝戚菏使眼色,企圖對方能安生點兒。戚菏應聲,抓住顧惟星的衣袖,顧惟星終是動了,他從齒間擠出一句“對不起”,任由戚菏拉著朝門的方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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