啤酒節的舞台搭在廣場正中央,有個當地的民謠樂隊正在熱場,戚菏反手拽住顧惟星的胳膊,拉著他往前湧。


    舞台邊的效果燈照亮流動的人群,空氣裏漂浮的熱浪使人躁動難耐。譚想興奮地跑在前麵,找到一個絕佳的觀看位置,正朝他們招手。


    場上的氣氛還沒有被完全點燃,舞台上的大屏幕正在放啤酒節的宣傳片,戚菏拉著顧惟星跑過去,隻等自己喜歡的樂隊出場。


    天已經完全黑了,玉盤一般的圓月掛在空中,不知何時下起淅瀝小雨。細密的雨點打在戚菏的眼瞼,模糊了他的視線。


    台上背著吉他的歌手清亮的嗓音透過雨聲傳入他的耳朵,戚菏有一瞬間的錯覺,他仿佛獨自置身空蕩的廣場,豆大的雨滴從頭頂降落,他像是不確定一般收緊手掌,直到感受到顧惟星炙熱的肌膚,直到對方急切地喊他的名字。


    顧惟星拉著愣神的戚菏往廣場旁的商店跑,他們站在商店外的雨棚下,這場突如其來的瓢潑大雨打亂了所有人的計劃。


    戚菏看向舞台中央,音樂還在繼續,瀟灑的吉他手甩動肩頭被打濕的長發,有透亮的雨滴從他的指間滴落,骨節分明的手指撥動琴弦,絲毫沒有被來勢洶洶的雨水打擾。


    音響已經被拔掉電源,廣場上零星的幾個行人正逃竄著躲雨,隻有台上的樂手紋絲不動,樂聲與雨聲混雜在一起,真切又疏離。


    直到音樂停止,戚菏才從這種激烈的情緒中抽離,他垂眸看向身側的顧惟星,**嘴角卻什麽都沒說,任由對方拉著他進了一家啤酒屋。


    因為這場突如其來的雨,舞台表演被迫中止,幾個少年圍坐在圓桌前,正商量吃點兒什麽。顧惟星湊到戚菏耳邊,小聲問:“你怎麽了?”


    戚菏隻是搖頭,什麽也沒說,他心裏那點隱秘的渴望重新被激起,指尖被吉他弦磨出的厚繭隱隱作痛,戚菏攥緊手心,指甲陷進肉裏,眼角泛起一絲猩紅。


    顧惟星和身側的遊天打一聲招呼,起身將戚菏拉到屋外,屋簷邊雨滴連成線滾落,閃爍的霓虹被水光暈開,微涼的風劃過臉頰,顧惟星牽起戚菏的手十指相扣,不管不顧地衝進雨裏。


    雨勢漸微,夏夜的雨來去如風,顧惟星踏上舞台的台階,示意戚菏往前走。戚菏任由他拉著,好半天才猶豫著踏出第一步。


    舞台上的設備已經被搬走,角落裏的大件也被蓋上雨布,唯有一盞聚光燈還閃著光。戚菏站在舞台中央,身前是空無一人的廣場,曾幾何時,他也瀟灑地站在舞台上,不似現在這般無所適從。


    一年前的夏天,也是這樣一個雨夜,戚菏剛加入一個誌同道合的青年樂隊,當時樂隊貝斯手退隊,正缺一個貝斯,主唱看他年紀小,本來還不同意。


    可是樂隊有一場很重要的演出,一時找不到合適的替補人選,隻好讓戚菏暫時頂上。那是戚菏第一次上台演出,滿心歡喜,滿懷期待。


    戚菏站在主唱身邊,看他肆意快活地撥弄吉他,溫柔的嗓音從話筒傳出,場下的觀眾一片沸騰。


    中場休息時,主唱接過一位粉絲遞過來的礦泉水,仰頭喝下後再沒能發出聲音,戚菏眼睜睜看著身邊的人倒下去,咳得雙目猩紅,頸間青筋暴起,額角的冷汗隨風滾落。


    那瓶水裏被人動過手腳,主唱的嗓子一朝被毀,原本清亮的嗓音變得沙啞難聽,再也唱不了歌。


    他幾次三番地想,如果當時他出聲製止又或者多留一個心眼,結果是不是就會不一樣。他親眼目睹自己的隊友倒下去,臥在地上痛苦掙紮,卻又毫無他法。


    戚菏低頭看鞋邊的一攤泥水,往事曆曆在目,他再沒上過舞台,也再沒碰過貝斯。那是他心底的結,隻要一碰,那些混亂慘烈的畫麵就如排山倒海而來,壓得他喘不過氣。


    第四十五章


    後來戚菏去醫院探望隊友,在病房門外偷聽到他們的對話才知道,那瓶水本是要遞給他的,卻陰差陽錯塞到了主唱的手裏。


    退隊的貝斯手後來想重新加入,卻遭到拒絕,氣不過於是想毀掉他這個後來者,才假以粉絲之手鬧出這樣一場慘劇。


    戚菏將果籃放在床頭,不知所措地和躺在病床上的主唱道歉。


    主唱蒼白的臉上勉強擠出一個笑,說這是他和前隊友的私人恩怨,本就不該將他牽扯進來。


    他說得那樣雲淡風輕,戚菏卻始終耿耿於懷。


    主唱後來砸了吉他,不再唱歌,轉而做了一名鼓手。戚菏卻將貝斯收在角落裏,重新練起了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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