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若風慌慌地拆開信封,雙手控製不住地發抖。待到看完信中內容,劉若風臉色煞白,雙腿一軟,跪倒在地。他用衣袖將霧蒙蒙的雙眼揩一揩,把信再看一遍,再看一遍……終於,他抑製不住傷痛,仰天大叫出來:“芸妹!你為什麽這樣?為什麽?!”頃刻間淚流如雨。


    竹青已默默來到劉若風身後,輕聲問:“若風,怎麽回事?”


    劉若風仿佛沒聽見,悲咽不止。竹青從他手中抓過信紙細看。這是封短信,上麵寫著:“劉若風!你我緣份已盡,我不想再看見你。你走吧,忘了我!帶好兒子,就算對得起我。司馬煙芸字。”竹青大感意外,道:“芸妹妹怎麽會這樣?”想了想,又問劉若風:“若風,你注意比較過筆跡沒有?這信到底是不是芸妹妹寫的?”


    “沒……沒錯,是……是她的……筆跡。芸妹,怎……怎麽會是……這樣?你為……為什麽……不寫清楚?”劉若風泣不成聲。雖然他並沒有號啕大哭,但是竹青從他的失控舉止和悲傷言語中,仍然深深地感受到一個男人肝腸寸斷的無比哀痛。


    竹青心裏也隱隱作痛。她柔聲勸慰:“若風,我想,芸妹妹她不至於如此絕情吧?你不要這樣難過,也許,她有不得已的苦衷……”


    劉若風突地站起來,憤懣地道:“她會有什麽苦衷?事已如此,你不要為她辯解!也不要再安慰我!”說完,踉蹌著走回木屋,“砰”地一聲關上房門。


    竹青到劉若風房門外聆聽,聽見他在裏麵低低地哭泣。竹青心想,男人流淚的時候不願讓人看見,就不要去打擾他了。不覺間,竹青自己眼裏也掉下了淚珠。


    劉若風回想著與愛妻從相識相惜到相知相守的樁樁往事,曆曆如昨,叫他傷心欲絕。但他始終想不明白,煙芸往日對自己可謂情義深重、恩愛不比尋常,現在對自己何以如此決絕?連兒子她都可以不顧了,她是為了什麽?難道她往日的一切作為全是在刻意欺騙自己嗎?有沒有那種可能呢?如果是那樣,那麽,她就太可怕了,這個世界就太可怕了!……


    劉若風一麵忍不住低泣,一麵反反複複地思量,卻越想越亂,越想越難平靜。他的心房“咚咚咚咚”地狂跳,頭腦發脹,太陽**象針刺一樣痛。外麵潮落潮漲,幽冥城的人出去、返回,劉若風全都渾然不知。


    晚飯時,劉若風向裏麵那位大哥要了兩壺陳釀老酒,獨自狂飲,想要暫時忘卻心底的傷痛。但兩壺酒下肚,他感覺仍然很清醒,便好說歹說,又要了兩壺。這兩壺酒灌下去之後,終於讓他暈暈乎乎,剛要站起,就癱軟於地,昏昏然一切皆忘。


    本來,以劉若風高深的內功,不易這樣醉倒,但此刻他情誌大傷,空腹喝悶酒,又喝得太急,才致使他大醉難起。


    沉睡中,劉若風的意識仍在活躍。他做了許多夢。夢見自己中了一日絕劇毒後,煙芸奮力救他的情形。他喊著:“你不要救我!你最終會拋下我,何必要救我?”可是煙芸聽不到他的喊叫,仍然不顧一切地給他擦身子、往他身上紮銀針……夢見在小東莊劫後相逢,煙芸戴著麵具,他緊摟著她,想取下她的麵具。煙芸說:“我很醜,不許看。”他大笑:“好,不看!我知道你是個大美女!”伸手去解開她的衣服……夢見煙芸要踏祥雲而去,他和兒子一凡拉著煙芸兩隻彩袖又哭又喊,可終究沒能拉住,煙芸飄飄升空;煙芸在空中遙遙喊道:“風哥!並不是我想離開你,我有苦衷,你要來找我,一定要來找我!”……


    “兄弟!兄弟!吃午飯了,快起來!”


    聽到這喊聲,劉若風睜開睡眼,迷迷糊糊地道:“誰在叫?叫什麽?”


    “兄弟!你喝醉了吧?你不知道,你已經睡了**個時辰,早上叫你吃早飯就沒有把你叫醒。(..tw棉花糖小說網)兄弟遇到了憂愁事吧?以酒澆愁,以求一醉,是不是?這很正常。曹孟德也說,‘何以解憂,唯有杜康’。兄弟,縱有天大的事,醉過就過了,人總要活下”


    是啊,人總要活下去!劉若風勉力站起,走過去取下食物,一陣猛吃。突然又放下碗筷,出門來到竹青房間。沒想到,竹青屋內空空,沒有人。到屋外找尋,也不見竹青的蹤影!


    劉若風大為奇怪,覺得不妙,又返回竹青房裏,見石壁上的方孔開著,便朝裏麵喊道:“大娘!大娘!”


    老婦在裏麵答道:“年輕人,終於等到你來問老婆子了。告訴你,住在這屋那姑娘――就是你表姐,她讓老婆子轉告,說對不起你,她要回到什麽順江城,上午就走了。”


    劉若風不解地問:“大娘,上午也能從這裏出去嗎?”


    老婦小聲答:“要出幽冥城,一般須在潮退後才能出去,不過,還有一條秘密小道。”


    劉若風心想,諸葛勳說要與青姐成婚,青姐早就應該回去了,都怪自己醉得太厲害,沒能和青姐告別。煙芸雖然表示要與自己決絕,但得知她現在是安全的,總勝於往日的提心吊膽;自己還有機會讓她回心轉意。一定要讓她回心轉意!憶起昨夜夢境,劉若風清楚地記得煙芸對他說的那句話:“你一定要來找我!”劉若風再回過頭認真想想,覺得煙芸很有可能是在被逼迫的情形下才給他寫下那封絕情信,那麽她一定期望他去找到她、解救她。自己決不能就這樣離開!


    劉若風再次來到石門前喊叫,不停地喊叫,直到嗓子喊破也不停歇。然而,無人理睬他。


    午時末,海潮退了,石門開處,又湧出一批人,準備登船出發。在這些人後麵,劉若風看見了幽冥右使。


    幽冥右使走到劉若風跟前,喝斥道:“劉若風,你不要沒完沒了!你以為幽冥城是什麽地方,可以任你胡為嗎?師妹已經表明不願再見到你,也給你寫了絕交信,識趣的,就該悄然離去,別在這兒丟人現眼!現在正好,他們要出去,你趕快與他們一塊乘船走吧!”


    劉若風緊咬鋼牙,決然地道:“我一定要見煙芸一麵,否則,我決不會離去!”


    幽冥右使冷笑:“哼哼!看來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要我來趕你走了!”揮拳朝劉若風當胸擊來。


    劉若風出手如電,一下抓住他的手腕,用力攥緊。幽冥右使奮力欲掙脫,但劉若風的手掌如鐵鉗一般,越掙越疼。幽冥右使明白與對方實力相差不小,於是不再逞強,口裏道:“好吧,你在這裏等著,我去轉告師妹,看她是不是要見你。”


    劉若風聞言,當即鬆手,抱拳道:“多謝!得罪了!”


    幽冥右使遁入石門。三條小船也隨著退去的海潮降下去。劉若風極力控製情緒,耐心等候。


    半個時辰後,劉若風聽得一聲輕響,看見石門右側那個小圓洞又現出來。“劉若風!咱們小姐到了,你快過來說話!”是那看門人的聲音。


    劉若風撲到圓洞前,高聲叫:“芸妹!芸妹!是你嗎?你快開門啊,讓我進來!”


    一個冰冷的聲音傳出:“劉若風!不要再叫我芸妹,我聽著惡心!我恨你!我不想看見你!”


    劉若風聽到這些話,心都要碎了,因為他聽出裏麵確實是妻子司馬煙芸的聲音!“芸妹!為什麽?!為什麽?!”劉若風撕心裂肺地大叫。


    裏麵默然片刻,煙芸的聲音說:“我不能原諒你!你不要再糾纏!”


    劉若風對著圓洞大叫:“芸妹!你告訴我為什麽?你讓我進來!你聽我說!……”


    但是,再無煙芸的聲音。過了一會兒,裏麵傳出幽冥右使的聲音:“劉若風,師妹已經回去了。現在你死心了吧?哼,你不要再來煩她!”


    圓洞關閉,也似乎關閉了劉若風的希望!他又陷入了極度的絕望與恐懼之中。


    有時,他真想跳進大海,了此一生。但是,他還有無盡的牽掛。兒子一凡,如果沒有了媽媽,怎可再失去爸爸?怎可讓兒子在這莫測的世上孤苦無依?還有妹妹若水,眼看就要兄妹團聚,怎可讓她再一次失掉兄長的庇護?不行!不能讓妹妹失去兄長,不能讓兒子失去爸爸,也不能讓兒子失去媽媽!


    劉若風跳上一條小船,躲進艙中,拿出隨身帶著的那張麵具戴上。因為他發現,幽冥城裏的人,除了都戴著麵具、腰間掛有一塊腰牌之外,並沒有其他標識,也沒有統一衣裝,所以,他計劃混入裏麵去。


    漲潮聲起。三條外出的小船浮現出來。小船完全升上來後,劃入船塢,拋錨停穩,扔下跳板。石門大開,裏麵又湧出一批人,把船上運回的貨物往大門裏搬。


    劉若風身形一晃,躍上最近的小船,扛起一個布袋就往船下走。將下跳板時,一個人迎麵上來。劉若風將肩上布袋一橫,撞在這人身上。這人差點摔倒,斥罵:“你眼睛長哪裏去了?瞎了狗眼!”劉若風也不搭話,卻在一撞的瞬間,摘下這人的腰牌掛在自己腰上,走向大門。


    大門內,左右各有四名帶刀劍的衛士,監視進出的人員。但這些衛士盤查並不嚴格,隻是攔住每個進入的人,瞧瞧臉上,看看腰牌,就揮手放行。


    劉若風跟著前麵扛布袋的人,來到一間堆著許多布袋的屋內,扔下布袋。粉煙四散,原來布袋中裝的是麵粉。


    劉若風一邊慢慢地移動腳步,一邊觀察四周,趁人不注意時,往一條岔道一閃,悄然潛入幽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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