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廊簷下見到劉若風,煙芸急不可待說出方才之事。


    劉若風想了想,笑道:“哈哈哈!芸妹不必驚奇,此人不過精於麵相之學。古往今來,許多陰陽術士潛心研究相術,以此博取金錢富貴。他們的相術,雖然遠沒有他們所鼓吹的那麽玄妙,卻也積累下來不少心得,有時也能被他們言中。這個糊塗僧,一點也不糊塗,他的目的,是想在我們這裏尋機會,博富貴,他把我當成是帝王將相那種大富大貴的人了!你別給他唬住。”


    “可是,他說得那麽準確,特別是說我們已有一個孩子,一歲左右,不是很神奇嗎?”


    劉若風看了煙芸一陣,說道:“有研究的人,從你的體態、年齡、舉止,可以看出你是否生育、育了幾胎。我們出遠門卻沒帶兒子,顯然兒子已斷奶,最大可能便是一歲左右,若是兩三歲,按常理便該有下一個孩子了。芸妹你想,糊塗僧為什麽沒指出我們的孩子是男孩還是女孩?因為他並不是神仙,世上沒有神仙!你若是還不相信我的話,我現在就帶你去找那和尚,揭穿他的底細。”


    劉若風拉著煙芸到處找來。來到燈燭通明的大殿,糊塗僧正在打坐誦經。兩人剛跨入殿門,糊塗僧未曾回頭,卻發話道:“二位施主來了。你們是不是不相信貧僧的法力,想來問問,你們的孩子是男還是女?”


    煙芸雙眼瞪著劉若風,驚得呆了!劉若風也不由一怔,但迅即穩住情緒,用力一捏煙芸的手掌,示意她不要沉不住氣。


    劉若風拉煙芸上前,平靜地說:“大師既知我二人來意,何不直言以告?”


    糊塗僧仍不回頭,道:“以貧僧的推算,你夫妻的第一個孩子應當是個男童。不知然否?”


    煙芸聽了此話,更是難以置信!如果不是劉若風拉著她,恐怕就要跪倒塵埃,把糊塗僧當作活神仙來叩拜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劉若風卻大笑起來。


    糊塗僧:“施主處變不驚,必是非凡人物!然施主為何發笑?難道貧僧的推測錯了嗎?”


    劉若風冷哼一聲,說:“我們夫妻有個可愛的兒子,大師所言非常正確。然而,再玄妙的相術也應當有所依據,大師不曾問過我夫妻的生辰八字,現在也未回頭觀我們皮相,憑空斷言,也未免太過離奇,所以,反而令人生疑!”


    司馬煙芸也疑惑地問:“是啊!大師是根據什麽跡象作出推斷的呢?”


    糊塗僧轉過身來,拈須而笑:“女檀越,這是天機,天機不可泄露!佛法無邊,普渡眾生,尊夫卻不虔信,真是憾事,憾事。阿彌陀佛!”


    劉若風冷笑:“哼!大師是宣揚佛法,還是賣弄奇技淫巧?在下倒要看看,不可泄露的天機,究竟是怎樣的神秘!”突然放開煙芸,欺近糊塗僧,抓住他的右手。


    糊塗僧驚呼:“你要幹什麽?!”


    煙芸也急喚:“風哥!不可冒犯大師!”


    劉若風發覺糊塗僧不會武功,排除了他運用千裏聽音術這樣的奇門功夫的可能,但劉若風決不相信法力仙術之說,便暗用通心訣,大聲喝問:“老和尚!你究竟用什麽辦法偷聽了我們剛才的談話?剛才我夫妻說話之時,我確信二十步之內絕無旁人,你是怎樣聽到的?說!快說!”


    煙芸想起,剛才劉若風與她議論時,確曾提到“兒子”,糊塗僧如果不是身有法術,便很可能是聽見了自己夫妻的談話。


    糊塗僧慌了一慌,又鎮靜下來,從容地說:“公子不可褻瀆佛祖!要知道,世人所作的一切,都逃不過佛祖法眼!”


    劉若風冷冷道:“哼!不知是誰褻瀆了佛祖?”伸手在和尚僧袍之中,拽出一樣物件來。


    糊塗僧神色大變!


    這東西一端狀似銅鈴,連著極細小的線――劉若風細瞧,這線卻是細銅絲。“大師,這是什麽?”


    糊塗僧眼往上翻,生氣地吼道:“這是神器!你觸摸神器,是要冒犯神靈的!”


    劉若風大笑:“哈哈哈!大家都對神靈恭恭敬敬,神靈也該厭倦了吧?就由我來冒犯一下,說不定神靈還會喜歡上我呢!”拿著銅鈴仔細探究。


    煙芸問:“風哥,這究竟是什麽?”


    糊塗僧大叫:“這是神器!趕快還給我!”


    劉若風沉思片刻,將銅鈴放近耳旁。他聽到裏麵傳出“呼……呼……”之聲。再將銅鈴移開,向外凝神細聽,聽得殿外北風低吼。劉若風恍然而悟,笑道:“嗬!芸妹,我知道了!來,你拿著它,放在耳邊。你聽到什麽?這是外麵的風聲。我現在出去,你在這裏等著,看看能不能聽見我說話。”


    劉若風跑到剛才與煙芸談話的廊道處,以正常說話的聲音,叫道:“芸妹,聽見了嗎?芸妹,聽見了嗎?”


    大殿裏傳來煙芸歡喜的大叫:“聽見了!聽見了!我聽見了!”


    劉若風回到殿裏,見糊塗僧癱坐在地。劉若風笑問:“芸妹,現在你應該相信,世上根本沒有什麽佛法與仙術了吧?”煙芸有些羞赧地笑笑。


    這時寺主法佐聞得殿內異聲,帶了兩個小和尚前來查視。


    劉若風對法佐說:“師父,這裏沒什麽,我們在商討一個問題。請師父給我們一支火把。”


    法佐離去,不久讓小和尚送來支火把。


    劉若風拉起糊塗僧,來到剛才廊道處,舉火把到處查找。果然在簷下懸著一個開口很大的銅鈴,不知情者一定以為它不過是個普通的風鈴而已。劉若風飛身將銅鈴摘下,發現銅鈴後麵也連有銅絲。再往別處尋找,又看到幾個銅鈴。最後,三人進入劉若風所住的那間僧房,同樣發現房中央吊掛著一個鈴鐺。


    糊塗僧方才見到劉若風飛簷走壁的功夫,早已嚇得魂不附體,這時開口求告:“大……大俠,饒……饒了老僧!老僧對大俠並……並無惡意!”


    劉若風和煙芸坐下。劉若風瞧著糊塗僧那副狼狽的模樣,心裏雖想笑,嘴上卻說:“大師,不要害怕,我也沒有惡意!老實說,大師相人之術本來不差,為何偏要故弄玄虛?你是想出人頭地吧?可惜,你還是看走了眼,我現在隻是一個江湖亡命客罷了,給不了你想要的富貴!大師,你安裝的這些玩意兒還真神奇,我對這個有興趣。不知這玩意兒叫作什麽啊?”


    聽劉若風這樣說,糊塗僧才鬆了口氣,道:“大俠,這是老僧根據別人書中的記述,又琢磨多年才創製出來的,能傳遞聲音,叫做傳音器。”


    劉若風由衷地讚道:“大師的才智,非常人所能及!我在阿基米德的書中也沒有見過如此精巧的設計!不過,奇技淫巧,好象不是佛門所長,我猜大師多半是半路出家,不知然否?”


    糊塗僧此時也不敢去計較劉若風話中是不是有取笑之意,隻道:“大俠慧眼!貧僧雖生在天竺,但自幼來到中土,年輕時習的是道術,後來才削發受戒,皈依佛門。”


    劉若風:“原來如此,大師身兼佛道兩家之所長。在下看大師也是有道高僧,傳揚佛法,理應正大光明,為何卻要使出一些旁門左道的伎倆?”


    糊塗僧苦笑一下,搖頭說:“大俠智慧高深,當能洞察其中隱曲。秦晉之地,原是道教的天下。如今雖然佛法漸入,但尊奉者仍不過十之一二,且多在下層士民當中,上層人物則認為佛法宣揚了眾生平等的思想,所以多數人對釋教反感,更有不少人仇視釋教、迫害僧侶。聽說趙天王就憎惡釋門中人,見了和尚就……就要抓去殺頭!”說到這裏,糊塗僧打住話,望著劉若風。


    劉若風笑道:“嗬嗬,我明白,大師的用意,是要倚靠一個強有力的人物,借以推行佛法。而要獲得強力人物支持,必須先用盡辦法征服他的心,讓他對大師深信不疑、視若神明!”


    糊塗僧點頭讚許。


    劉若風:“我已經說過,我不是大師能倚靠的那個人!況且,我對無邊的佛法也並不感興趣。在下奉勸大師,不管是出於什麽目的,以後都不要再用這種欺世盜名的辦法去唬弄民眾。”


    “大俠之言,貧僧謹記!”


    司馬煙芸見劉若風話意已盡,於是插話問:“大師,你精通佛道兩家,那你說說,究竟哪一家的學說更好?更令人信服?”


    糊塗僧合什垂目,道:“女檀越這個問題,可能尊夫比老僧看得更透徹,讓他為你解答吧。二位施主,老僧要告辭了。”


    劉若風並不想難為他,糊塗僧自去了。


    “風哥,你真棒!”司馬煙芸對丈夫佩服得五體投地。


    劉若風掐斷鈴鐺後麵的銅絲,道:“芸妹,這個糊塗僧,是個不簡單的人物!他身懷無盡機巧,又精通佛道兩家教義,真是當世奇人。可歎無人助他,他如此高齡仍是這般落拓。”


    煙芸正要讓他解答自己剛才問糊塗僧的問題,忽聞外麵喧聲大作,有人高叫:“快圍起來!一個都不準放過!”


    劉若風和煙芸出門到廊下,隻見火把閃耀,大光明寺已被大隊軍兵團團包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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