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鐵心負手而立,見二人進屋,笑道:“哈哈哈,原來是你們!我本就猜想,你們應該會回來的。”


    劉若風頗為吃驚:“你知道我們會回來嗎?你如何知道?你究竟是什麽人物?”


    何鐵心微微一笑:“我不但知道你們會來,我還知道,你們是誰。”


    日魔冷笑:“哼!你真的知道嗎?那麽你說說看,我們是誰?”


    何鐵心也冷哼一聲,答道:“閣下大概就是天地日月之中的日魔吧?至於這位朋友,定是從前的漢軍皇上、當下的魔神教教主,劉若風!”


    劉若風和日魔都極為震驚,迅即地握住了兵器!


    何鐵心卻很淡然:“看來我沒有猜錯。不過,我不想與你們動手。劉若風,我想與你單獨談一談,可以嗎?”


    日魔叫道:“教主――”


    何鐵心:“日魔前輩不用擔心你們教主,你在外麵等著就行了。試想,你們二位聯手,天下有幾人能夠打敗你們?”


    劉若風壓著心中的驚奇,朝日魔擺擺手:“梁前輩,你出去吧,我看看這位何大俠究竟有什麽要和我談!”


    日魔看了劉若風、何鐵心一眼,轉身走出,順手帶上房門。


    何鐵心坐下,說:“朋友,請坐吧,坐著說話,氣氛會好一些。”


    劉若風在何鐵心對麵坐下,中間隔著一張紅木小桌。劉若風問:“閣下到底是什麽來路?為什麽知道我們的底細?”


    “劉若風,你感到奇怪,是吧?”何鐵心說這句話的時候,語調忽地發生了變化,一改前麵沉雄的風格。


    劉若風對這聲音非常熟悉,想起一個人,驀然站起!


    何鐵心卻是平靜的口氣:“你猜到我是誰了?你不用驚奇,你們會戴麵具,別人也會。”他轉過身,伸手一抹,再把頭轉回來時,已經變成了另一張臉。這張臉,英俊倜儻,機敏自信。劉若風怎會忘記,這正是自己的大仇人諸葛勳!


    “呼!”劉若風不假思索,一拳擊出!


    諸葛勳橫掌擋住。兩人拳掌膠合,較起了內力。(..tw好看的小說)劉若風感覺諸葛勳的內勁充沛,綿綿不絕,自己占不到半點便宜,不由大為震駭!真是三日不見,刮目相看!


    劉若風不斷催動內力。


    半晌,諸葛勳出聲道:“劉若風,現在你勝不了我,我恐怕也難以勝得了你。請你相信,我並無他意,隻是想和你談談。我數到三,咱們就同時撤勁撒手吧。來三!”


    劉若風發覺對方的勁力倏然消失,便也收了拳勁,盯著諸葛勳,冷然道:“你想談什麽?咱們之間,除了仇恨,沒有什麽好談的?!”


    “劉兄息怒,請坐請坐。常言道,天下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我以前做過一些虧欠劉兄的事情,都怪我當時功利心太重,許多事做過了頭,對此,我深表歉意!我不敢奢求劉兄的原諒,但是,如今外敵當前,強虜橫行,我懇請劉兄暫時放開我們之間的恩怨,以民族大義為重,你我聯合起來,整個中原武林聯合起來,打擊我們共同的敵人!到蕩清胡虜那一天,劉兄你再來找我報仇,我一定奉陪。就算死在劉兄的劍下,我也可以無憾了!”


    劉若風不住冷笑:“哼哼,哼哼!諸葛勳,你真的是為了所謂民族大義嗎?鬼才會相信!你是不甘心失敗,想借助江湖的力量而東山再起吧?哼!我勸你別做這樣的美夢了!”


    諸葛勳滿臉誠摯:“劉兄這樣說我,我不怪你。我知道很難讓你相信我,但我諸葛勳這片為民族、為蒼生的赤誠之心,天地可鑒、日月可證!劉兄,我們絕不能再內戰了,現在,即使你不想支持我,也請你不要再與我為敵,讓我盡全力去對付外寇!”


    劉若風緩緩坐下,盯視著諸葛勳的眼睛,問:“你想利用萬劍盟對付外寇,以什麽樣的名義?與晉廷之間,又是什麽關係?”


    “我們可以算做自發組織的義軍,如果朝庭願意,也可以接受朝廷的調度。總之,我不會再謀求推翻當今朝廷而代替它。我知道劉兄與王蹈有著不一般的交情,劉兄若是情願,請在萬劍盟與朝廷之間做一些溝通工作,就是萬民之幸了!”


    劉若風眼中精芒一閃,厲聲問:“你真是武聖的高徒嗎?你是諸葛勳還是何鐵心?”


    諸葛勳輕笑:“嗬嗬!劉兄,我想你心裏一定還有許多疑問,我全都如實告訴你吧。‘何鐵心’當然是個假名,我也不是武聖的弟子,我突增的功力是我爺爺所傳。但是,我的確麵見過武聖,得到他老人家同意,賜予我令旗令牌及書信,用以號召武林,共同對敵。劉兄,我不會要你現在就作決定,你回去好好想清楚也不遲。你若是對我這番拳拳之心還有幾分信任的話,就請你暫且不要把我這些秘密向外吐露。好了,咱們以後有機會再談,請劉兄先回,以免日魔前輩在外麵等得焦急。”諸葛勳迅速戴好麵具,打開房門,拱手相送。


    劉若風到門口,折身又問:“我妹妹劉若水在什麽地方?如實回答我!”


    “你小妹本在飛龍山莊,我不曾虧待她。但飛龍山莊遭受大劫,她現在的下落,我也不是很清楚,容我查實後再通知你吧。”


    返回的路上,日魔問起劉若風與何鐵心談了些什麽,劉若風答稱“沒什麽”,不願多講,顯得心事重重。


    劉若風的內心,正是各種意念交織,攪得他六神無主。一邊是父母的深仇大恨,一邊是民族安危、人間大義,究竟該選擇什麽、拋卻什麽?他原本十分希望諸葛勳所說的都是假話、謊話,那麽他就會毫不猶豫地選擇複仇。然而,經過他用通心訣探查,卻發現諸葛勳並沒有騙他,諸葛勳口裏說的與心中想的竟是一致!這種結果,叫他當時好生失望,此刻又好生彷徨!


    劉若風暫時不想讓日魔、月魔知道這些內情,明宇、百花穀主也不是合適的傾述對象。劉若風這時候才發現,在這個世上,他沒有一個真正知心的朋友,唯一可以交心商量的,隻有妻子司馬煙芸了。


    晚上,劉若風擁著司馬煙芸,不能入眠。


    煙芸見狀,問他:“風哥,你有什麽心事嗎?今天晚上,你和往日不一樣啊。”


    劉若風歎一口氣,把今天的遭遇從頭道來。


    當說到何鐵心揭下麵罩、變成了諸葛勳時,煙芸大驚:“怎會是他?他從哪裏學得這麽高明的易容術?怪不得在順發酒樓時,我就覺得他的身材有點眼熟,可惜竟沒有看出他臉上的破綻!風哥,他為什麽主動暴露身份?他不怕你向他尋仇嗎?”


    劉若風輕歎:“唉,他得到了棋聖的功力,武功已是在我之上!在飛龍山莊時,我就奇怪於棋聖竟會一招便被地魔擊倒,原來是將畢生功力都傳給了諸葛勳。棋聖對諸葛勳這麽疼這麽愛,可歎諸葛勳卻是地魔的骨肉,並沒有他諸葛氏的血脈!不知道棋聖是否了解其中隱情?”


    煙芸:“這隻有棋聖諸葛經自己才知道了。不過,我猜想,以棋聖的睿智,應該不會笨到毫無所察,他很可能是明知諸葛勳不是諸葛北的骨血,卻又不得不疼愛這個唯一的孫子,比對親孫子的愛還要多出幾分,對諸葛勳千般依順,成為溺愛了吧。”


    劉若風再次歎息,說:“芸妹,你分析得很對。看來棋聖的後半生是在痛苦煎熬中度日,真是可歎!而他對諸葛勳過分的溺愛,卻可能害了諸葛勳,也害了世人,又是多麽可悲啊!”


    “風哥,你別感歎了。諸葛勳和你談了些什麽,讓你連覺都睡不安穩?”


    “他談什麽,你也該猜得到吧?不外乎民族大義、團結對外之類。令我奇怪的是,他所說的竟然全是真心話,我不敢相信他的話,卻不得不信!”


    “就是這什麽民族大義讓你困惑了吧?”


    “你說得不錯。在私仇和公義之間,我下不了決心,左右為難。芸妹,請你幫我剖析剖析。”


    煙芸用一雙溫柔的手掌輕輕地撫摸著劉若風寬闊的肩臂、胸膛,思索著,好一會兒,才道:“風哥,我知道,其實當你查知諸葛勳說的是真話時,你已經下了決心!你選擇的一定是民族大義,隻是,你覺得無法對慘死的父母交待,因為那是大不孝!這一點讓你感覺為難,是吧?”


    劉若風內心裏“砰”地一震,自己心思似被煙芸言中,忙問:“你……你何以斷言?”


    “因為,你讀儒家的書讀得太多了!風哥,你到竹青姐她們家之前,所讀的書大都是儒家典籍吧?儒家最重的就是忠、孝,忠孝不能兩全時,就要盡忠義而舍孝道。雖然你在莫家堡讀到了大量儒家之外的書籍,但儒家思想早已深入你的內心,成為了你生命的一部分,你擺脫不了,你難以從中跳出!所以,你必定會選擇為國家盡忠、為民族赴義。”


    劉若風似覺一盆冰水從頭澆下!他原以為,自己飽讀群書、曆經磨難,已經洞察人世,可以灑脫無羈了,不曾想卻被妻子點破自己局限,既感慚愧,又對妻子很是欽佩。他低聲道:“芸妹,你真高明!我如果選擇大義,是不是錯了?”


    煙芸將臉偎到他胸前,柔聲說:“風哥,我的水平,哪裏及得上你呀?你不過是當局者迷,讓我給蒙上罷了。無論你怎樣決定,我都支持你!世間的很多事情,是難以分得清對與錯的。儒家倡導的那些東西,也並不是全沒道理。民族可比作父母,個人如同兒女;沒有父母,怎有兒女?你選**族大義,說明我的風哥是一個頂天立地的大丈夫,我為你驕傲!你這樣做,並不是忘記了父母深仇,忘記了孝道。複仇,以後總有機會的。等到剪滅胡虜時,諸葛勳的真實麵目咱們也可看清了,到時複不複仇,完全由你自己的心來決定。《易》上說,‘雲雷屯,君子以經綸。’風哥,你現在要象冬天的雷,藏而不露,積蓄力量,等待時機。”


    聽了煙芸一席話,劉若風感到心情放鬆了,摟緊愛妻,笑言:“哈哈,芸妹,原來你也是儒家的信徒啊!”他心中在感慨、在慶幸:“知我者,吾妻也!”


    煙芸睡熟了。劉若風摟著她的嬌軀,內心仍在翻騰。他想到另一個問題,想與妻子議議,卻又不願再弄醒她,隻得獨自眼瞅黑夜,暗費神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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