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這樣!”司馬煙芸突然大叫:“劉若風!如果你不想自己的孩子成為孤兒、自己的妻子成為寡婦,你就不能死!你一定要活下來,你知道嗎?你明白我的心嗎?我不能失去你!”她包在眼裏的淚水終於滾滾而下,滑過劉若風的指尖。


    劉若風的心頭突起一陣猛烈的顫抖!因為他不敢去想象,如果自己真的撒手而去,自己心愛的嬌妻會怎樣?自己那還未出世的孩子又會怎樣?他使勁把司馬煙芸拉進懷中,堅定地道:“芸妹,你說得對!為了你們娘倆,我一定要活下去!我要和不公平的老天鬥一鬥!”


    司馬煙芸似乎看到了一線蒙朧的希望,她抬頭道:“風哥,你絕不能放棄!你多吃些避毒丹和百毒丸下去……還要好好運用你的洗心**……我再用內力助你……”能想到的辦法她都說了出來。劉若風當即吞下十粒避毒丹、十粒百毒丸,嘴裏卻道:“芸妹,不能讓你耗費真力,你肚子裏還有咱們的孩子!”


    “那……那怎麽辦?風哥,咱們趕快去找位名醫!”


    “遠水解不了近火,名醫,上哪兒去找?”劉若風說出這句話,突地想起一事,伸手從內衣夾層中掏出一本絹冊。


    司馬煙芸急問:“風哥,這是什麽?”


    劉若風喜道:“芸妹,有希望了!這是前代神醫華佗的《毒方》,他的女兒華彩儀贈與了我,我沒有興趣研究,便藏在內衣中,竟然給忘記了!”


    “華佗?!《毒方》?!”司馬煙芸突然覺得,那線蒙朧的希望,刹時間清晰起來。


    劉若風急不可待地翻閱《毒方》。各種毒物的毒性、藥理、製煉,治毒解毒的各式法門、妙招,但是,上麵講的全是藥物對症治療和針灸療法,而劉若風最希望找到的是以氣禦毒的心法,因為在這荒山野嶺,實在難以找到對症解藥,而沒有銀針和熟練的針灸師,針灸又如何能進行?


    司馬煙芸看見劉若風焦躁翻書的樣子,心中也十分慌亂,但她強自鎮定,道:“風哥,不要急,咱們上去找個安定的地方,慢慢研究這本《毒方》,總有辦法的!”


    司馬煙芸攙扶劉若風下馬車,走上山坡,尋著一座門歪窗破的茅屋。[..tw超多好看小說]屋主大概已棄屋逃難,房裏空空如也。司馬煙芸讓他躺到木床上,找來一床破絮為他蓋著。


    劉若風半臥在床,繼續翻看《毒方》。


    午時已過,司馬煙芸四處翻查,想熬碗粥給劉若風喝,但她一粒米也找不到。後來,總算尋著幾個木薯,她取柴生火,搞得一身煙塵。好不容易把木薯煮熟,用一隻缺了兩個口的土陶碗盛到劉若風麵前。


    “芸妹!”劉若風抬手撫著她髒兮兮的臉孔,湧起無限憐惜。


    “風哥,快趁熱喝點水,吃兩個木薯。”司馬煙芸笑著,用木棍叉起一隻木薯遞到他嘴邊。


    劉若風咬下一口,但是,卻難以咽下去:不是他不想吃,而是真的咽不下。他心中明白,劇毒已讓他對自己的身體漸漸失去了控製!“芸妹,讓我……喝口湯。”劉若風埋頭喝湯,慢慢地、艱難地將含在口中那截木薯吞下肚去,因此而猛咳不停。


    “風哥,你怎麽了?”司馬煙芸趕緊放下碗,為他輕輕捶背。咳嗽一止,劉若風立刻作出笑的模樣,道:“芸妹,今天早上,我……吃得太多了,現在……吃不下,你快去吃吧,要給咱們孩子……補充點營養。”說完,他拿起《毒方》。


    司馬煙芸端著碗退出。她在門外望著劉若風,眼淚禁不住又淌了下來,但她仍抓起木薯,一口一口地和著淚水吞咽……


    劉若風看著看著,忽然覺得絹冊上剛勁的小楷字變得模糊起來。(..tw棉花糖小說網)他揉揉眼睛再看,仍是瞧不清楚。他放下絹冊,知道離自己的大限不遠了,便叫道:“芸妹,芸妹,你過來。”


    司馬煙芸跑進來,劉若風輕輕擁著她,盯著她的臉看了一遍,道:“芸妹,我在地牢時,遇上了酒聖前輩,你猜他是誰?”


    “是誰?”


    “他是你的同宗,司馬氏的王爺,而且,他是百花穀主的父親!”


    “真的嗎?”


    “嗯。他有一段淒慘的故事……他現在已經去了,他走之前,把秋水功要訣傳給我。現在,我說給你,將來有機會,你再轉授予他的女兒百花穀主。”


    “風哥,你……你這是什麽意思?你答應過我,絕不會放棄的啊!風哥!”司馬煙芸用力地搖著他。


    “芸妹,你放心,我不會放棄!隻是,我怕湮沒了酒聖的絕學。芸妹,你好好聽著,秋水功要訣共十二句。‘秋水湯湯,天地盈盈。四相八卦……’芸妹,你記住了嗎?”


    司馬煙芸含淚點頭。


    “芸妹,如果……我是說如果,我有什麽不測的話,你一定要好好地活著!你不要傷心,來,笑一笑,讓我欣賞欣賞我妻子的笑容啊!”


    司馬煙芸穩定住快要崩潰的心神,努力地作出笑臉。


    劉若風撫著司馬煙芸的臉,讚道:“芸妹,我終於看到了你真正的笑容,你笑起來真美!”――然而,他並沒有看到司馬煙芸此時的笑容,因為他已經看不清任何影像!


    “芸妹,我看書看了這麽久,有些累了,來,你念給我聽。”劉若風努力掩飾著自己的境況。


    司馬煙芸捧起《毒方》,顫著聲誦讀起來。


    “芸妹,你慢慢讀,讀快了我聽不明白的。”劉若風左手抓住司馬煙芸一隻手,握緊,右手放到她凸起的腹部,靜靜地傾聽她誦讀《毒方》。


    司馬煙芸的聲音漸趨平和。


    日走影斜。司馬煙芸的嗓音漸啞,她堅持著,不敢稍停。但是,她感覺到劉若風的手越來越冰涼。她的聲音顫栗起來,她的心也在顫栗!她大喊:“風哥,風哥!你在聽嗎?”劉若風手指微動。於是,她又接著念下去,念完一遍後,就再念二遍!


    劉若風的手漸漸鬆開,最後,突然滑落!


    司馬煙芸的心也在這瞬間沉到無底深淵!她扔掉絹冊,抓緊劉若風的手拚命地搖:“風哥!風哥!風哥!……”連叫十數聲,劉若風毫無反應!她急探鼻息、脈搏……


    當司馬煙芸明白,她的風哥再也喚不醒的時候,終於徹底崩潰,一聲大叫:“風哥!”撲倒在劉若風身上……


    當司馬煙芸悠悠醒轉,眼前是一片黑暗。寒風呼嘯,從破窗中直灌進來,冰冷徹骨。然而,更冷的卻是她的心!她撫摸著劉若風冰冷的臉,無淚、無聲――她的聲音已啞、她的眼淚已幹!


    默然中,不知過了多久,司馬煙芸站起身,點亮火折子,到灶台上尋著一盞油燈,點在劉若風的木床邊,把他的身子放平、放正,然後就望著他,傻傻地望著他,癡癡地望著他。


    寒風搖著燈火,忽明忽暗,一些幻象便在司馬煙芸眼前生出……“風哥,風哥……”她伸出手,想抓住那些幻影,但是,幻影卻消失了!


    司馬煙芸看看四周,似乎這才回到嚴酷的現實之中!“風哥!不準離開我!”她在心底呐喊!隻見她驀然起身,找來兩塊木板擋住窗子,拉上門。她拔下頭上發簪,在劍刃上把它刮細削尖,而後褪去劉若風的衣褲,翻開《毒方》,對照針灸療毒的方法,對準**位,咬著牙舉針紮下!


    針入一寸三分,再輕輕旋動。不一會兒,銀針變成了黑針。拔出銀針,一小股帶著腥臭的黑水滲了出來!她麵無表情,迅速換另一**位……第一輪紮完,又進行第二輪,如此循環反複。汗珠從她臉龐滑下,浸入脖頸,濕透衣衫,她顧不得停下來,去擦一擦……


    晨光初露,司馬煙芸仍在繼續著她最後的努力。然而,時光的流逝帶給她的,卻隻是疲憊,隻是絕望!


    到正午之時,她終於停止針灸,把劉若風的頭抱進懷裏,默默地坐著。兩個時辰後,她端來清水,為劉若風擦淨身子,穿好衣物,將他背出屋外。她拖來一把鐵鍬……


    劉若風躺在用薄木板拚起的簡易棺木裏,皮膚紫黑,已無半點生命的氣息。麒麟劍放在他身邊。司馬煙芸趴在他身上,慟哭長久。直到雲飛天暗,天下起小雨,司馬煙芸才爬起來,萬般不忍地將上麵一塊木板蓋住,無力地揮動鐵鍬,填上泥土……


    雨一直下個不停。司馬煙芸一身衣服早已濕透,但她絲毫不為所動,她要陪著他,她不能讓他一個人睡在這裏!整整一晚,司馬煙芸木然地跪在墳前,象根木樁,一動也不動,任寒風鑽身,任苦雨澆心。


    次日清晨,雨仍然沒停。司馬煙芸突感腹中一陣胎動,同時頭腦眩暈。她悲痛地失聲大叫:“風哥!我不能在這裏陪你了!我一定要把孩子生下來!等孩子滿三歲,我就來陰間找你!風哥,我走了,你在那邊,一定要保佑我和孩子!”


    司馬煙芸在墓前插一塊木牌,用劍刻上文字,拜了幾拜,跌跌撞撞地走下山坡,爬上破馬車,揮鞭馳去。


    在她身後,在淒風冷雨的山崗上,留下一座矮矮的、孤寂的新墳。


    (第三卷完,第四卷可能要等兩天。謝謝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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