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帥接到消息,了解了事情後,立刻趕到了第六區。


    看到林斯手中的手電光照亮的那兩根傾斜的超聲波管時,他的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查清楚!”


    如果瑟斯沒有申請這個藥劑,如果林斯的觀察力遲鈍一點——那麽這兩根震蕩管根本不會被人發現,高頻聲波隨時都可能激發出來,在試管前相遇,將它擊碎。


    到那時候,柏林病毒卷土重來,又是一場災難。


    元帥簡直不知道是該質疑竟然有人能在所有人都沒有察覺的情況下移動這種級別的實驗室設備,還是該責怪林斯竟然還保留著柏林病毒的樣本。


    “直到現在,柏林病毒都是一例具備很高科研價值的基因變異,所以我把它保存了起來,就像地球上以前的實驗室中保存的海拉細胞一樣。”林斯麵無表情回答元帥的質疑。


    “什麽海拉細胞?”元帥煩躁地問了一句。


    “從一位名叫海拉的女士身上取下的可以無限增殖的特殊癌細胞樣本,”林斯回答,“直接為整個現代基因學和病毒學奠基,有人認為我們可以從海拉細胞中找到永生的機會。”


    “難道你還想用柏林病毒來讓人類永遠健康嗎?”元帥像是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一樣。


    林斯沒有和元帥繼續這種注定沒有結果的爭論,他轉頭看著那兩根超聲波管:“從這裏加入了超聲波反饋探測係統到現在,這間儲放室都隻有我能打開。”


    元帥沉思了一會兒,道:“從升級設備的那一天開始,把所有的監控調出來!”


    一場全麵而隱秘的篩查開始了,五年的監控畫麵,從房間內部,到走廊,全部被調了出來。


    但是所有的監控鏡頭都是自上而下拍攝,處在天花板上的超聲波管是死角。


    房間光線昏暗,隻能看得清人影走動,但也夠了。


    全部的畫麵經過智能係統抓取,把有人走動的畫麵提取出來以供詳細分析。


    但是所有的視頻過了一遍之後,並沒有人有機會觸碰到超聲波管,根本沒有人走近那邊。


    “監控被人動過手腳?”這是元帥的第一反應。


    “沒有人有這個權限。”林斯道。


    “黑客?”元帥皺起了眉,他對這些東西不甚了解,但也知道一個超級黑客能做出許多匪夷所思的事情。


    “我先讓唐寧查一下飛船係統有沒有受到過入侵。”他道。


    “還有一種可能,”林斯的眉頭微微蹙了起來,“有一段時間是監控的沉默時期。”


    “沉默”這個詞,在這種語境下無端有些恐怖。


    元帥深深皺起眉:“什麽時候?”


    “那次黑洞事故,”林斯緩緩道,“從第六區脫離主體,係統失靈開始,到露西亞接管整座飛船,是一次沉默,之後為了節省能源,我們隻留下了第一實驗室的維生係統,其它區域的監控和安保係統也都是暫停運轉的,這次沉默的時間更久。”


    他說完這個假設,又道:“但是那時候飛船上除了我,就隻有幾個解凍沒多久的小孩,他們沒有動機。”


    元帥點頭:“除了這兩種可能呢?”


    林斯搖了搖頭。


    元帥思索一會兒:“先查係統。”


    如果經過排查後,飛船的係統並沒有收到過第三方入侵,監控畫麵沒有被修改過,那麽事情可能就發生在三年前那場黑洞事故裏。


    為了防止某個萬分之一的可能,元帥在給唐寧發去通訊,要他排查這幾年來整個係統有沒有遭受入侵的痕跡後,又把相同的訊息發給了另外兩位程序方麵的專業人員。


    這樣一來,除非整個第五區集體叛變,都能得出正確的結論。


    唐寧的訊息幾乎是立刻到了:“不可能。”


    林斯無奈地笑了笑。


    唐寧對自己的係統有絕對把握,要是有人說係統曾經遭受過入侵,而所有人都沒有察覺,這約等於在質疑他。


    元帥看到林斯還有心情笑,瞪了他一眼:“現在嫌疑最大的就是你!”


    林斯找了地方坐下,雙手交叉,望著陰影中那一排排危險試劑。


    他們誰都沒有說話,隻是在想著。


    元帥說的沒錯,這件事情幾乎所有的線索都指向林斯。


    假如監控沒有遭到過入侵,那麽幾乎可以確定,事情發生在黑洞事故中,監控的沉默時期裏,而儲放室這道門又隻有林斯才能打開。


    如果今天林斯沒有發現這件事,那麽等到病毒卷土重來,他根本沒有任何方法辯駁。


    元帥顯然也非常清楚這件事,問:“你有什麽特殊的地方?”


    林斯麵無表情:“我擅長背鍋。”


    元帥:“......”


    林斯問:“之前那些事故是怎麽回事?”


    元帥和陳夫人都說過,之前飛船也出過幾次危急存亡的事故,所幸得到了及時的解決。


    這些事故具體怎樣,林斯是不知道的,因為他是重點被懷疑對象,任何調查都非常隱蔽,不會讓他知道。


    而現在,元帥又不知道因為什麽,對他放下了一部分成見,開始心平氣和地交流問題了。


    整件事的荒謬之處就在於此,因為毫無證據與線索,甚至沒有動機與理由,你永遠無法知道,站在你麵前的人是否已經背叛了飛船,隻能靠主觀或者直覺的判斷去相信或是不相信。


    “和這次差不多,都查不出線索,”元帥在他身邊坐下來,“第六區的引擎出過一次故障,第二區的營養液製造中有一次也被摻入了慢性化學毒劑,而你在故障前恰好去過引擎區,那一批營養液,用的是第六區提供的基因改造植物的方案,為了不浪費作物,把你提供的樣本也加入了原料中。”


    “引擎區有監控,”林斯道,“而且我也不相信第二區做不好對原料的清潔。”


    “確實沒有直接的證據,所以你沒有被逮捕。”元帥冷冷道,“但是你是我們能找到唯一有嫌疑的人。”


    沒有線索,沒有證據,整件事情都透著一股詭異的氣息。


    “我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麽,既要把矛頭指向我,又不會對我造成實質的傷害......其實即使這次病毒爆發,隻要我沒有被感染,就能重做出疫苗來。”林斯望著那兩根超聲波管的方向,“飛船的自我保護係統十分嚴密,很難有機會一舉摧毀。在營養劑中投毒,製造引擎故障,還有病毒,那個人也許是想在飛船上製造一種恐慌的氛圍,引起逐漸的混亂,最後找到機會......他可能有反社會人格,我覺得可以讓阿德萊德幫忙分析一下。”


    “還有另外一件事情。”


    “嗯?”


    “阿德萊德確實可以參與到調查中,但是誰都知道,你們的學生時代,是非常親密的室友。唐寧聲稱係統沒有被入侵過,但他也與你交往甚密,如果我們排查以前的引擎故障時,鄭舒也沒有發現問題的所在,而你又與他同樣是多年好友。如果你確實叛變了,那你完全可以組成一個陣營,你們互相掩蓋,足夠抹去任何線索......你雖然很少與人打交道,但通過僅有的幾個朋友,能左右很多事情,飛船上暫時隻有你可以做到這種地步。”


    元帥已經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這樣想來,林斯何止是嫌疑人,簡直成了恐怖集團的首腦。


    “所以呢?”林斯蹙了蹙眉,看向元帥:“您仍然不相信我?”


    “問題不在於相不相信,”元帥道:“而是如果主謀不是你,那他就是在針對你......針對你能讓他獲得什麽?”


    一個用來轉移視線的,長久的擋箭牌?


    “他恐怕不想讓我跟隨遠征者出去。”林斯道。


    “我同樣不讚同你出去,”元帥道,“萬一幕後主謀正是你,那你可能帶著遠征者和我們的寶貴資源在宇宙中一去不回了。”


    林斯按了按眉心:“......好吧。”


    他們又說了些線索,但是並沒有什麽頭緒,整件事情無頭無尾,隻造成了一個結果。


    “無論如何,你都不應該出去。”元帥的語氣很嚴肅。


    “如果他利用我來轉移視線,那麽我留在這裏,也許會給他的行動提供方便。”


    “沒錯,所以你也不能在飛船上繼續活動。”


    林斯在一片昏暗中沉默著等著元帥的下文。


    終於,元帥道:“你睡吧。”


    他口中的“睡”,自然不是尋常的睡眠,而是在第九區冰棺中的沉眠。


    房間裏很靜,隻能聽得見呼吸聲。


    很久之後,林斯的手環亮了起來。


    是淩一的消息:“林斯,你什麽時候回來呀?”


    屏幕光照亮了林斯的臉,他的手指停在光幕上,卻久久沒有點觸,像是不知道該回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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