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二皇子殿下默默立在床邊,身子僵硬、表情木然,隻有一雙眼睛仿佛火一般地燃燒。


    “殿下?”他詫異地低喚。


    納夕抬起眼,麵色陰沉如夜,仿佛還帶著幾分怒意:“你們出去!”


    “是。”虢鐸等心中均是一緊,卻也不敢多說什麽,匆匆地行禮退了出去。


    屋子裏霎時寂靜一片,靜得讓梅雪霽勻停的呼吸聲輕撩著納夕的耳畔。納夕癡望良久,心,慢慢地在胸腔內激蕩起來。他蹲下身,輕輕扯去她身上的布袋,立刻,讓他魂牽夢繞的輕盈嬌軀又呈現在眼前。紫衣素裙,纖腰盈握,頸下一抹冰肌隨著呼吸微微起伏……


    “梅小主……”他輕喚,抓住她的手貼在唇邊深深地吻著,她的手心冰涼,帶著清甜的芬芳,一陣陣地沁入他的心脾,讓他癡迷沉醉、讓他心潮翻湧……


    金殿上回眸的明媚、曲廊間戲水的輕靈,所有這一切都深深地印刻於他的腦海中,揮之不去,也不忍揮去。雖然,一聲“梅小主”驚破了他的美夢,卻不曾割斷他的癡想。每每想到她,他的心便隱隱地刺痛,每刺痛一回,對那個人的恨意便加重一分……


    將她的手輕輕放下,他的神色間不經意地浮起了溫柔的笑。情不自禁地,他用拇指開始撫摩她的麵龐,她彎如新月的眉、微閉的秀目、小巧的鼻梁、嫣紅的嘴唇……指尖觸到柔暖和滑膩,讓他的心也隨著微微一顫。


    “嗯……”他歎息著俯下頭去,用幹澀的唇輕觸她的唇瓣。她的呼吸一陣陣地噴在他的臉上,清新而純美,讓他喉嚨幹澀、內心霎時燃起了火一般的焦渴。伸出手臂,他緊緊地環住她,舌尖撬開她的貝齒,深深地吮吸她醉人的芳香……


    “殿下。”


    身後,傳來冷冷的聲音,仿佛一股吹入窗棱的寒風,讓他的後背驀地一涼。(..tw無彈窗廣告)他抬起頭,緩緩地回過身去,卻見羅臻措和戴黑紗的女人雙雙立在他的身後。


    納夕垂下眼,臉上瞬間閃過一絲惱怒的紅暈。


    “你們來幹什麽?這是我的屋子,沒有許可你們怎麽敢進來?給我出去!”他陰沉著臉,用手指著房門。


    羅臻措深深地望他一眼,低歎一聲道:“要我們走可以,但是我們必須帶走她。”他說著,將目光凝在酣睡的梅雪霽臉上。


    納夕收緊了手臂,將懷中的人兒貼在自己的胸膛,沉聲道:“她是我的,誰也不能帶她走。”


    黑紗女人抬起臉,靜靜地望著他的臉:“殿下知道她是誰嗎?”


    納夕頭也不抬:“我不想知道她是誰,我隻知道她屬於我。我要她,我要帶她會花剌去……”


    “蠢話!”從來雲淡風輕的羅臻措忽然憤怒了,清瘦的臉上霎時騰起了潮紅,“你以為你還是孩子嗎?你忘了自己身上的責任了嗎?你忘了此次來天啟的目的了嗎?你忘了你父汗的大仇了嗎……”


    他聲聲逼問仿若利刃,一刀一刀地割在他的心頭,讓他手足冰涼,滿腹的**霎時消散無蹤。


    “大相……”他低喃著,放下手中的女子,緩緩站起身來。


    “納夕,”羅臻措一把攥住他的手,禁不住微紅了眼眶,“難道你不曾想過,這麽一個絕色女子為什麽會被人點了昏睡**,放在了你的床上?那點**的人用意何在?你一向的聰明機智到哪裏去了?小不忍,則亂大謀啊……”


    納夕低下頭,目光中一片黯淡。


    黑紗女人輕聲低歎:“她是天啟皇帝最寵愛的梅小主。今日你若碰了她,一定會觸怒龍顏,馬上燃起兩國的戰火。(..tw無彈窗廣告)別忘了,你們還在栩寧境內啊,這麽做,無異是自尋死路……”她說著,略略沉吟了一下道:“我也覺得奇怪,梅小主怎麽好好地不在宮中,卻出現在殿下的床上?”


    羅臻措眯起雙眼,也陷入了深思:“不知是誰設了這個圈套?”


    納夕想了想,嘴角忽然掛上了一彎冷笑:“我知道設套的人是誰。”


    “誰?”


    “多穆爾的公主,天啟的澄親王妃鳳凰!”


    “是她?”羅臻措和黑紗女人俱是一愣。


    “正是。”納夕半垂著眸,邁步走向窗邊。窗外,早已是冷月初升的時分,皎潔的月光如同銀白的粉末,灑滿了院中的每一個角落。


    納夕抬起頭,凝望著在風中不斷搖擺的樹枝,雙臂緊緊地抱在胸前:“方才,我見到了那個送梅小主來這裏的人。雖然操著一口流利的栩寧官話,卻仍舊讓我捕捉到他每句話尾帶有的一絲怪調。那是多穆爾人口音中特有的拖音,縱然刻意掩蓋,卻依然讓我聽著刺耳……”他說著,倏地轉過身來,雙目炯炯地望向羅臻措,“相父,我知錯了……”


    羅臻措點點頭,臉上浮起了一絲動容:“納夕,相父果然沒有看錯,你還是睿智的納夕,大汗的好兒子!”


    納夕輕歎著搖頭:“不,我太蠢了,差一點吞下了漁人的誘餌。鳳凰如此做,不外乎是為了挑起花剌和天啟的戰爭,讓我們把伸去多穆爾的鐵拳收回……我明知有可能是她在背後搗鬼,卻深陷**無力自拔……”他說著,回頭望一眼床上的梅雪霽,默默地閉上了雙目。


    身側,忽然傳來“嗤”的一聲輕笑。黑紗女人走到床邊,抓起床側的布袋又套在梅雪霽的身上。


    “你要幹什麽?”納夕驚呼一聲,按住了她的手。


    她回過頭,低垂的麵紗中隱約現出一縷微笑:“敵人為殿下設了誘餌,殿下不想將餌吐回給她嗎?”


    納夕一愣,鬆開手道:“什麽意思?”


    女人笑道:“殿下可曾聽到過,中原有句古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既然鳳凰公主送來的禮咱們不要,不妨就還給她吧。”


    “還給她?”納夕與羅臻措對視了一眼,依舊錯愕著。


    “我知道天啟皇宮中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女人說著,蹲下身來,用手指細細描摩著梅雪霽的麵龐,聲音輕柔委婉,仿佛帶著十分的寵溺,“這位集三千寵愛於一身的梅小主,在入宮之前,險些作了澄王妃……嗬嗬,澄親王對她,可是念念不忘啊,即便娶了國色天香的多穆爾公主,卻還是割舍不了舊情,拋下新婚的嬌妻,孤身住在離京三十裏外的泉語山莊……”


    羅臻措驀然領悟:“你的意思是……要將她送去那裏?”


    “正是,”女人站起身,將梅雪霽橫抱在懷中,從腰帶中取出一個小盒,捏了一粒粉色的藥丸喂進她的嘴裏。


    納夕的心“嗵”地一跳:“你給她吃了什麽?”


    女人低頭看一眼懷中的人兒,唇齒間溢出了得意的笑:“聽聞澄親王是難得的至誠君子。我就不信,麵對服下了春醉散的心上人,他如何做得了坐懷不亂的柳下惠?”


    “春醉散?”納夕喉中緊澀,雙目盯緊了她的臉。


    女人依舊笑著:“哈哈,春醉散是天下無雙的媚藥,縱然最貞潔的烈女,服後亦會變成最**的嬌娃。”


    “你……”納夕低吼著瞪視她,忍不住一把拽住她的手臂,死死地捏著。


    “殿下?”女人偏過頭靜靜地望著他,挺直了脊背一動不動。終於,緊攥的手慢慢鬆開,頹然垂到了身側。


    “你走吧。”納夕垂下眼,聲音淡漠而低沉,“我會派人去給天啟皇帝送信,希望……他看到的將會是一場好戲。”


    夜幕降臨,泉語山莊被籠罩在沉沉的黑暗之中。從天霽山頂吹來的寒風透過窗棱,拂起了輕紗簾幔。


    齊天馳坐在書案前,擱下手中的書卷站起身來,伸手關上了窗戶。


    冬了,這山莊裏的風還真是有幾分刺骨呢。他搓了搓手,抓過身側的一領玄色狐裘披在肩上。


    “王爺,王爺。”門外,傳來了輕叩聲。


    “進來吧。”齊天馳淡淡地說著,又拾起案上的書卷。


    房門打開,帶來了一股冷風。


    門人走過來,將一個薄薄的信封遞到他的手上:“王爺,奴才在門外撿到了這個。”


    齊天馳垂眸一看,卻見信封上用濃墨寫了五個工整的小字:“澄親王親啟”。


    齊天馳捏著信,抬頭向守門人問道:“沒看見送信的人嗎?”


    門人道:“沒有,方才奴才忽聽院外有人敲門,打開門卻不見人影,隻發現門扉上插著這封信。”


    “是嗎?”齊天馳的眉頭微微蹙起,伸手撕開信封,從裏麵扯出雪白的信箋來注目觀看。


    信箋上依舊是整齊的一行小字:“多承惠贈,愧不敢受。原璧歸還,再拜叩首。”


    “奇怪,這是何意?”齊天馳低喃著放下手中的信箋,緩緩站起身來道:“你隨我出門看一看,也許,門外會有什麽東西?”


    “是。”看門人拱手施禮,跟在他身後出門而去。


    蒼白的下弦月高高地掛在天上。清冷孤寂,仿佛像一隻漠然的眼睛,淡淡地注視著人間的一切悲歡。泉語山莊外的林間小徑上,不時傳來“叮咚”的溪水聲,襯著山風頻頻的嗚咽,說不出的寂靜孤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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