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眼新綠的翠竹,一條晶瑩的小溪。這是何仁輝睜開眼睛後看到的。


    一絲和暖的春風吹過,自己躺在一塊光滑的巨大青石上,一個嬌媚的麵孔正俯視著他,柔聲輕笑道:“你醒了?”


    何仁輝略略抬頭,看到自己殘斷的左手左腿,看著藍玉媚關切柔和的眼睛,微笑道:“我沒事了!”


    藍玉媚細嫩的手掌輕輕撫摸著何仁輝的麵頰,何仁輝把右手搭在藍玉媚手上,輕輕閉起眼睛享受這消魂的撫摩。


    何仁輝靜靜躺著,一句話都不問,藍玉媚也一句不說。兩個人就這麽一個坐,一個躺,仿佛到天荒地老都不會厭倦。


    驀地,一個蒼勁雄渾的聲音大笑道:“媚兒,小哥醒了麽?”


    藍玉媚脆聲道:“早就醒了,你老人家《本經陰符七術》今日卻如何看得這麽慢?”


    一個寬袍大袖,滿麵紅光的銀發老人大笑著從何仁輝左邊的竹林裏走了出來。何仁輝仔細看著老人,這老人前額寬廣,身材高大,滿頭的銀發披散開來,紅潤的麵頰上霞光隱隱,晶亮的眸子潤澤柔和卻又通透鋒銳,走起路來衣訣飄飄,一股遮掩不住的仙風道骨,儼然一個清修深山的神仙。再仔細看,何仁輝竟驚訝得合不攏嘴了,老人丹田一股氤氳紫氣,蒸騰翻滾,滔滔不絕,竟然已經到達了“無丹”的最高境界。


    老人笑吟吟看著何仁輝:“是否覺得體內真元糾結,剪不斷,理還亂?”


    何仁輝恭聲道:“多謝老神仙搭救,小子劫後餘生,能活著已經萬幸了,至於其他,還不及理會。”


    老人上下看了何仁輝一眼,含笑點頭,意示嘉許。良久方開口道:“這世間之事,說到底就是”盡力“兩字罷了。既已盡力,成敗與否,的確是勿需計較的。”看著何仁輝話鋒一轉:“然則老夫若能幫你接好斷肢,教你恢複功力,又如何?”


    何仁輝笑道:“那小子自然是感激不盡了!老神仙若有所求也不妨先說出來。.tw[棉花糖小說網]”


    老人把眼睛向遠方眺望了一下,悠然道:“你今後前途不可限量,今日遇到我當真也算是奇緣了。老夫救你別無所徒,你要報答便先記在帳上,留待日後吧!”


    何仁輝看著老人全無溝壑的紅潤麵頰,拱手作禮:“敢問老神仙尊姓大名?”


    老人淡淡一笑:“鬼穀子。”


    何仁輝嘴巴慢慢張開,卻忘了合攏。


    鬼穀子和藍玉媚帶著揶揄的笑容看著何仁輝。


    何仁輝半晌方喃喃道:“你便是那春秋戰國時期,聲明赫赫,桃李滿天下的鬼穀子先生?”


    鬼穀子笑而不答,藍玉媚笑道:“我老師收徒不拘一格,隨意點化,便成就多少英雄人物?若論學問,他何讓於你們尊崇的孔夫子?”


    何仁輝點頭感慨道:“便在當今,世人聞得鬼穀子先生的奇聞逸事以及令高徒們在春秋戰國顛倒乾坤的曆曆往事,也是不勝向往欽敬!今日在這裏見到先生,小子實覺三生有幸也!”想到藍玉媚在馬天爵麵前談吐自如,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的大智大勇,既慚且愧,又不禁油然生出一份對鬼穀子的崇敬之意。


    鬼穀子狡黠地笑笑:“既然有幸,老夫就讓你在我這鬼穀清溪裏洗個澡吧!”


    何仁輝還沒反應過來,隻決一股怪力猛然生於肘腋,一個趔趄,從自己躺臥的青石板向旁邊的小溪跌落,想站住腳步,怎奈隻有一隻腳且虛浮軟弱。


    “哎哎哎喲”何仁輝最終站立不穩,跌落到冰冷清澈的溪水裏。


    藍玉媚看見何仁輝的狼狽樣子,對敬若天神的老師鬼穀子也不自覺地撅嘴嗔了一眼,叫道:“老師,小心傷了他!”


    鬼穀子笑道:“為師連死人都可以救活,斷沒有將活人治死的道理,你小丫頭再羅嗦,為師可就不管他了!”


    藍玉媚恨恨地跺跺腳,果然不敢再說話了。(..tw棉花糖小說網)鬼穀子看著半坐半躺地浸在山溪中的何仁輝,搖頭道:“要把全身浸泡在山溪中。”


    何仁輝歪歪倒倒地向後靠了一下,頭頂終究無法沾染到溪水。


    鬼穀子看著藍玉媚笑了笑,搬起一塊桌麵大小的巨石,丟在何仁輝身邊兩尺,“撲通”一聲,何仁輝滿頭滿臉被濺得都是溪水泥漿,鬼穀子哈哈大笑,藍玉媚卻是又向鬼鬼子投去嗔怪的一瞥,同時看著何仁輝的狼狽樣,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何仁輝也覺有趣,伸手在臉上一抹,笑吟吟看著岸上的師徒倆。


    鬼穀子漫聲低吟道:“盛神中有五氣,神為之長,心為之舍,德為之人,養神之所歸諸道。道者,天地之始,一其紀也。物之所造,天之所生,包宏無形,化氣先天地而成,莫見其形,莫知其名,謂之神靈。故道者,神明之源,一其化端。是以德養五氣,心能得一,乃有其術。術者,心氣之道。所由舍者,神乃為之化九竅十二舍者,氣之門戶,心之總攝也。生受之天,謂之真人;真人者,與天為一。而知之者,內修鏈而知之,謂之聖人。聖人者,以類知之。故人與生一,出於化物。知類在竅,有所疑惑,通於心術,術必有不通。其通也,五氣得養,務在舍神,此之謂化。化有五氣者,誌也,思也,神也,德也。神其一長也。靜和者養氣,養氣得其和。四者不衰,四邊威勢,無不為存而舍之,是謂神化,歸於身謂之真人。真人者,同天而合道,執一而養產萬類,懷天心,施德養,無為以包誌慮思意,而行威勢者也。士者通達之,神盛乃能養誌。”


    何仁輝依稀聽得出鬼穀子似乎吟唱的是他自創的《陰符經七術》,這個《陰符經七術》乃是修道的一部經書,何仁輝此刻聽來,字字嘰珠。冰冷的溪水似乎也有神奇效用,何仁輝原先紛亂的真元開始歸入內腑合流,四分無裂的內丹竟也在一片冰冷的刺激下激活了,慢慢合攏。何仁輝將真氣引導按照盛神法五龍的靜動養氣之法運行,一陣清涼如細線的氣息貫穿五髒六腑,逐漸將何仁輝殘破的內髒和氣息導正,何仁輝隻覺得內丹雄渾鼓蕩,忍不住張嘴一陣長嘯!


    鬼穀子掃了一眼愣怔的藍玉媚,笑著打開裝何仁輝斷肢的包裹,把何仁輝的一手一腿扔在溪水裏。


    何仁輝臉上氣色平和,身體四周的溪水形成一個均勻的螺旋形。


    鬼穀子笑道:“雙瞳果然不同凡響,接著是養誌法靈龜。


    何仁輝嘴唇微張:有勞先生,小子受教。


    鬼穀子高聲道:“好小子,注意聽了:養誌者,心氣之思不達也。心有所欲,存而思之。誌者,欲之使也。欲多則心散,心散則誌衰,誌衰則思不達也。故心氣一,則欲不偟;欲不偟,則誌意不衰;誌意不衰,則思理達矣。理達則和通,和通則亂氣不煩於胸中。故內以養氣,外以知人。養誌則心通矣,知人則分職明矣。將欲用之於人,必先知其養氣誌,知人氣盛衰,而養其氣誌,察其所安,以知其所能。誌不養,心氣不固;心氣不固,則思慮不達;思慮不達,則誌意不實;誌意不實,則應對不猛;應對不猛,則失誌而心氣虛;誌失而心氣虛,則喪其神矣。神喪則仿佛,仿佛則參會不一。養誌之始,務在安己。己安,則誌意實堅;誌意實堅,則威勢不分,神明常固守,乃能分之。”


    何仁輝身體前傾,生怕漏聽了鬼穀子的一言半語。待鬼穀子吟畢,何仁輝嘴邊已出現一抹不易察覺的微笑。右手輕輕拂打著溪水鼓蕩起的波浪,喃喃道:“回來吧!回來吧!“


    鬼穀子高聲道:“天下萬物,無我無物,萬物非我,我非萬物,萬物為我,我為萬物。萬物既已歸我,我何不歸我邪?”


    何仁輝身邊的漩渦越來越大,最終裹脅了斷手斷腳向中間靠攏。緊要處,何仁輝一聲大吼:“回來!”


    “咻”地一聲,斷手斷腳飛回到殘肢處,斷折處血肉合攏,似水無痕。


    何仁輝微笑看著鬼穀子:“先生再造之恩,小子此生銘記!”


    鬼穀子微笑點頭道:“破而後立,理應更上層樓。


    何仁輝眨眼道:“哦?”


    鬼穀子道:“蛇猶如此,何況人乎?”


    何仁輝把晶亮的眸子緩緩瞌起,輕輕道:“謹受教!”


    鬼穀子看著何仁輝,露出一絲欣賞,緩緩吟唱道:“心欲安靜,慮欲深遠。心安靜則神明榮,慮深遠則計謀成。神明榮則誌不可亂,計謀成則功不可間。意慮定則心遂安,則其所行不錯,神者得則凝。識氣寄,奸邪得而倚之,詐謀得而惑之,言無由心矣。故信心術,守真一而不化,待人意慮之交會,聽之候之也。計謀者,存亡樞機;慮不會,則聽不審矣。候之不得,計謀失矣;則意無所信,虛而無實。無為而求安靜,五髒和通,六腑精神魂魄固守不動,乃能內視反聽:定誌思之,大虛待,神往來。以觀天地開辟,知萬物所造化,見陰陽之終始,原人事之政理,不出戶而知天下,不窺牖而見天道,不見而命,不行而至。是謂道知,以通神明,應於無方,而神宿矣。”


    何仁輝雙手緊緊貼合著,整個身體變成蟲蛹一般透明,外表卻籠罩了一層五彩祥瑞的霧氣,五髒六腑快速蠕動著,慢慢把體外循環流轉的光霧吸了進去,自何仁輝頭頂冉冉冒出濃濃的黑霧。何仁輝的五髒六腑被洗滌得一片澄澈,半晌,終於睜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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