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大同來使小德王爺登門求見,如今正在大廳等候老爺。”


    蘇景石才剛下朝返府,迎麵管家就迎了過來稟報,聽到這突如其來的消息他不由一愣,他和這位大同來使小德王爺可以說是素昧平生,這小德王爺平白無故的來蘇府所為何事?不管小德王爺有何居心,對蘇府來說,這位身份尊貴得罪不起的貴客可不是什麽好事情,五國和盟之談眼看在即,這位大同來使抵達陵京的第一天居然就是登上他蘇右相府求見,傳在外人耳朵裏,誰知道會怎麽看他蘇景石和這位大同小德王爺的關係呢!


    若是五國和盟談成了倒也沒什麽,萬一沒談成,他到時豈不是會被扣上了一上裏通外國之嫌?


    一邊想著一邊隨管家進了大廳,抬眼望過去,卻見一雲裳錦服男子束手而立,通身清貴氣息讓人望而生威,許是聽到他的腳步聲,男子轉過身來微微含笑:“本王冒昧登門,打擾了。”


    男子的五官一眼望上去並不明郎,稍嫌柔和,略帶了些女子的陰柔之氣,然他一雙如蒼穹點星的雙眸灼灼生輝,竟生生遮掩了他麵相上過於陰柔的氣息,他這般望過來的眼眸雖是帶著笑意,但不知怎的,蘇景石竟情不自禁的為之瑟縮,心中暗歎此人絕非池中之物!


    他心中雖是對小德王爺不無戒備之心,但小德王爺的身份擺在那裏,他也不能稍有怠慢,當下便同樣揚了笑意道:“哪裏哪裏,小德王爺肯來,蘇府是蓬蓽生輝,王爺請坐。”


    小德王爺也不客氣,大大方方的坐下,蘇景石看他坐下之後方小心冀冀的問:“不知小德王爺大駕光臨所為何事而來?”


    對方雖然身份高貴,可是又不是他天昭的王爺,是大同的小王爺,再高貴於他蘇府也沒利可圖,他可不願這人在他蘇府逗留的時間過長,到時他什麽好處沒沾到反惹一身腥那可就得不所失了,還是開門見山直奔主題問清楚小德王爺的來意,這樣他也能早早將他送出蘇府。


    他心中這番盤算自也是瞞不過在大同以聰明詭異出名的小德王爺,見他並不寒暄直奔主題,他倒也樂得直接說出來意:“本王聽聞蘇大人膝下有一千金,擅長疊彩繡,本王母妃平生最愛此繡法,隻是此繡法幾近失傳,家母深以為憾,本王聽聞蘇大人膝下千金擅長此繡法之後方冒然登門,懇請令千金以此繡法為本王家母繡一副壽字圖,本王好做為家母的壽禮送與家母,還望蘇大人懇準。”


    他麵容帶著無比誠懇之意,索要的目的也是為了敬孝道,聽上去是合情合理並無不妥之處,原本還在狐疑著小德王爺突然登門懷著什麽心思的蘇景石總算是放下心來,蘇清蘭詐死之後,為了讓她換個名正言順的身份,他派人送她回鄉下蘇氏宗族,結果在路上遇一突發急症暈厥的老婦,按蘇清蘭從前的性子是不會出手相助的,但身邊的丫鬟巧兒卻勸說小姐如今正逢新生,救人一命可積功德無量,如此一說蘇清蘭便難得發了一回善心,將這老婦救醒。


    這老婦救醒之後倒也知恩感報,不但贈送了蘇清蘭一顆能改變聲音的丹刃,還傳了她一手名動天下卻幾近失傳的疊彩繡法,蘇清蘭此次換個身份重回陵京,能得到陵京城眾貴婦名媛們的認可,和她擅會幾近失傳的疊彩繡法也不無關係。


    小德王爺重孝道,所以在聽聞自個女兒擅長疊彩繡法求上門來倒也無可厚非。


    轉念間蘇景石心中已閃過無數念頭,隻麵上卻依然笑意十足,他望著小德王爺正等開聲回話,卻聽得輕快的腳步聲邁了進來,旋即一個淡藍的身影宛如天邊俏然綻放的雲朵閃了進來,少女輕快的腳步伴隨著清脆的聲音響起:“父親,女聽聽聞——”似乎猛然意識到大廳裏尚有年輕男子在,少女輕快的聲音猛然停頓,訝然的瞟了小德王爺一眼之後少女略帶羞澀的垂下了眼眸。


    而小德王爺早在這少女邁進大廳之後眼眸裏就閃過一絲意味不明的笑意,在少女狀似羞澀的垂下眼眸之後他眼眸裏輕輕劃過一絲譏諷,然等到蘇景石望過去時,他眼眸裏卻是一片清明,麵帶探詢的望著那少女,蘇景石瞪了一眼垂著頭的少女,然後稍帶尷尬的轉向小德王爺道:“小德王爺,小女無狀,還望小德王爺莫要見笑。”


    小德王爺卻是笑著搖頭,同時又問:“蘇大人,這位可便是那善長疊彩繡蘇五姑娘?”


    蘇清蘭,如今的蘇府五姑娘蘇若若頭垂得更低,白晰如瓷般的肌膚上更添了一絲紅暈,在外人看來,她像是無比嬌羞,可是在外人看不到的眼眸裏,卻有著七分得意三分誌在必得。


    蘇景石自是無暇也無心去打量蘇若若此時此際出現在大廳究竟是巧合亦是有意安排,他滿心隻想著盡快將這小德王爺打發出去,他點頭道:“正是,若若,還不見過大同來使小德王爺。”


    原本不勝嬌羞妝垂著頭的蘇若若忽然也不羞澀了,大大方方的走上前,端端莊莊的彎腰衽禮:“小女若若見過小德王爺。”


    小德王爺側身避過:“蘇姑娘無需多禮,本王今日登門,有所求而來,而望蘇姑娘多多費心。”說完他掉轉頭看著蘇景石:“蘇大人,不知本王所求蘇大人可否看在本王一片孝心之上應了本王所求?”


    蘇景石巴不得快點將這瘟神送走,忙笑著點頭:“小德王爺一片孝心,蘇某豈有不成全之理,小德王爺隻管放心,蘇某一定會在小德王爺回程之前送上壽禮。”


    一邊的蘇若若依然安安靜靜一派大家閨秀的樣子,小德王爺瞄了她一眼後揖手告辭:“如此,謝蘇大人成全之心,本王還有要事在身這就不打擾了,告辭。”


    見他肯走,蘇景石心中高興嘴裏卻還很是客套的挽留:“王爺既然到了蘇府,何不留下用了晚飯再走?”


    他嘴裏說著客套話,麵上卻沒有半絲留客之意,小德王爺心中清明笑著擺手:“蘇大人好客之意,本王心領,隻是本王此次出使尚有許多繁瑣之事尚未辦理,告辭。”


    蘇景石原也不過是客套話留他,見他堅持告辭便也不再多留,又想著以小德王爺的身份登了他蘇府的門,於情於理他都該親自送客,當下他便親自送小德王爺出了蘇府。


    送走了小德王爺,他轉回大廳,蘇若若還立在那裏,見他進來,蘇若若壓著心中的疑問,小心冀冀的道:“父親,若若聽聞早上祖母她身體略有不適,若若想去廣恩寺替祖母在菩薩麵前祈福,還望父親應允。”


    如今的她不比從前,很是清楚她若是不小心謹慎,這個無情無義的爹當真會為了他的榮華富貴取了她的小命,因為意識到這一點,現在的她再不像從前一般嬌縱任性,而是小心冀冀的觀察著蘇景石的一臉色行事。


    當然,在她看來,忍一時的屈辱換來下半生的榮華富貴也是值得的,等到她達到了她想要的目的,她如今所受的屈辱自是要一一償還給這些人的!


    見她一副小心冀冀的模樣,蘇景石心中因為她真正身份的憎惡感並沒有因此而消褪,隻是想著白養了這麽個野種這麽久,總得從她身上撈回一點利息才是,他才不信蘇若若去廣恩寺真是為了幫老夫人祈福,不過是想要巴結討好老夫人換得老夫人更加憐愛她,有了老夫人的庇護,她在蘇府的日子才能真正像一個大小姐。


    不過他也懶怠去揭穿這些,換成以前他也是應允了,不過今日既然答應了小德王爺的請求,自是要先將這事辦妥了再說,他揮手道:“爹知道你一片孝心,不過爹剛剛答應了大同的小德王爺一件事,小德王爺的母妃很是喜歡疊彩繡,小德王爺聽聞你擅長此繡法而求上門來,讓你幫他母妃繡一幅壽字圖,為父已經答應,你這些時日就好好用心,可莫要丟我蘇府的臉麵。”


    蘇若若心中一喜,她盡量壓著心中的喜悅道:“父親放心,若若一定會盡全力斷不會讓父親失望的。”


    那天驚鴻一瞥,她雖不像從前一般早早就芳心暗許於小德王爺身上,但他俊俏不輸於北堂逸的容顏,以前通身清貴氣息卻很是明了,天下皇室中人多如過江之鯽,皇室之中也不凡過得落魄的弟子,唯有真正的天之嬌子,身上才會有那種常人不可能有的清貴,她雖不曾去過大同,但為了下半生的幸福,她對於四國來使可是想盡了方法去打探資料,也因此才會選中了大同來使小德王爺,因為無論從哪一方麵,大同的小德王爺都是最佳人選。


    在陵京,縱然她改頭換麵換了一個身份,可是如今的她始終隻是名義上的蘇府五姑娘,比不得正經的蘇府嫡出小姐,若是談上婚配的話,她很清楚以她現在這個身份,想要嫁進公卿之家做正妻是難如上青天的,做個填房或是側妃卻是可以的,又或者,嫁與寒門子弟做正妻,隻是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她要的生活,是不輸於從前太子妃身份的。


    憑什麽蘇心妍那個賤丫頭都能嫁給清貴如陵南王世子那般的人,她蘇清蘭為什麽就不能比蘇心妍那個賤丫頭過得更好?


    小德王爺既然尋上了蘇府,疊彩繡肯定隻不過是個托詞罷了,他最終的目的一定是想來查看自己究竟是不是蘇府的小姐,對,一定是這樣!


    這般想著她心中忍不住浮出絲絲喜悅,為了那一次的邂逅,她可是費了很多功夫花了很多銀子方打探到四國來使中唯有大同來使小德王爺的身份最熾手可熱,她隻要得了小德王爺的歡心,入了小德王爺的眼,將來五國和盟之約一旦談成,她就能做為和親的身份嫁給小德王爺為妃那將是何等的榮耀!


    她麵上不由自主的露出喜悅,蘇景石倒也沒放在心上,隻揮了手道:“下去吧,若是缺什麽,隻管讓管家去準備,萬不可讓我蘇府丟了顏麵。”


    既然是替德王妃準備的生辰壽禮,這材料自然不能用普通的,雖則是大同的王府,但若是拿一般的繡圖出來給人,人家也會笑話他蘇府寒磣。


    自打蘇若若重回蘇府以後,他對蘇若若再不像從前一般寵溺,這一應的吃穿用度都是卡得極緊,蘇若若恨在心中卻也是無法,如今聽得他這般一說,她心中就開始迅速的盤算起來,是不是該從中勻出一點銀子?自己那些衣裳眼看都已經過了時不說,便是身上發上這些首飾,也遠不及陵京那些貴女們,也該換了。


    不行不行,雖則小德王爺此次求繡圖或許是個借口托詞,可那終究是自己的一番心意,若是用次等的材料或是用有瑕疵的材料,小德王眼看在眼裏隻怕也會誤會自己,算罷了,隻要能得了小德王爺的歡心,還何愁以後沒有銀子發呢!


    她心中打定主意輕聲應下告退而出,她剛離開沒有多久,管家卻又匆忙而入:“老爺,榮國公府送來了請貼。”


    “你說什麽?”


    榮國公會送來請貼?


    蘇景石忽然有些不敢置信,他反手抓住管家的手,急切中帶著些許的驚喜和訝然問,管家忙又稟報:“老爺,是榮國公府送來的請貼,您看。”


    管家將手中的請貼遞過去,蘇景石伸手接過,確定的確是榮國公府的請貼之後他內心無比舒暢的揚了一口長氣出來,總算這些天的心血沒有白費,榮國公總算是看到了他的誠意,不然也不會派人送請貼過來了。


    他看著請貼,眼裏閃著笑意,隻要能搭上榮國公府,他蘇府的前程不說更上一層樓,至少再無後顧之憂!


    “去吩咐賬房那邊,去金絲坊請繡娘回來,替五姑娘和老夫人各縫製兩套衣裳,再讓五姑娘自己去翠寶閣訂兩套頭麵回來。”有了喜事他心情也是大為舒爽,笑眯眯的吩咐管家。


    他突如其來的大方讓管家很是驚訝,金絲坊和翠寶閣可是近幾年來陵京城首屈一指的成衣坊和首飾鋪,既然是首屈一指,這價格自然也是不菲,並非普通人能承擔得起的,若是給老夫人訂製倒也罷了,那是老爺該盡的孝道,可這五姑娘麽,雖然也掛著一個蘇字,畢竟不是老爺的血脈,尋常老爺可從不曾這般大方,今兒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雖然說心中很是訝然,卻也清楚主子的話身為奴才的是不該去質疑的,當下管家便將話帶到了賬房以及五姑娘蘇若若那邊,蘇若若在聽聞此消息之後自是歡喜萬分,隻是麵子上卻不顯露出來。


    他傳了話之後又轉回北院去向靖安公主殿下稟報,靖安公主聽完所有的消息也不多話,隻擺手示意他退下。


    “殿下,那‘五姑娘’的心也太急了些。”管家退下之後,明嬤嬤嘴角一勾。


    靖安公主笑著搖頭,“你當真以為憑她,就能設計好這一切?”


    明嬤嬤一怔,想了想心中不由大驚,同時又有些不敢置信的看著靖安公主,半晌才呐呐的道:“殿下,您的意思,難不成這所有一切都是郡主她的手筆?是她籌謀了這一切?可是郡主她為什麽要這麽做呢?”


    小德王爺身份高貴,若真讓蘇清蘭搭上小德王爺,這對郡主來說有什麽好處呢?


    見她一臉訝然不解的模樣,靖安公主稍做提點,她道:“榮國公府發來了請貼,以你之見所為何來?”


    明嬤嬤在心中細細揣想了一番卻是搖頭,榮國公府乃當今太後娘娘的娘家,老國公撒手人世之後其爵位由其子也就是當今的太後娘娘胞弟繼任,新國公襲爵之後並沒有因為自個是太後娘娘胞弟的身份恃重,反倒小心謹慎從不輕易插手政事,反倒換得皇上的十分信任,但凡是大事必讓榮國公參與。


    正因為皇上的信任與器重,再加上太後娘娘娘家人的身份,榮國公成為朝中眾臣爭相籠絡的對象,隻是榮國公個性迂腐較之老國公有過之而無不及,且剛正不阿麵對各處賄賂不但不肯接受反倒必定上折彈劾,導致那些原本懷著想要籠絡他的一眾大臣落了個被皇上或貶或發放的下場,久而久之,朝中眾臣便也知道這位國公並非黃金等俗物所能打動之人,便也打消了那想要籠絡他的念頭。


    不過雖然朝中眾臣們打消了籠絡榮國公的想念,卻不代表不會從另一些方麵下手。


    榮國公膝下有三子,老大老二被太後娘娘賜了婚,唯獨三子因生來帶有缺陷,太後娘娘不願以太後之名強行賜婚,可朝中大臣們自然會不計較榮國公三子究竟有何缺陷,隻是令一眾大臣們心寒膽怕的是,但凡與榮國公三子訂下婚約之女,不出三月定會以各種症狀或事端夭折。


    經曆了五任未婚妻莫名死亡之後,榮國公三子克妻之說便在陵京城流傳開來,朝中大臣們雖然極想靠上榮國公府這棵好乘涼的大樹,但臉皮也沒有厚到那種明擺著賣女求榮的地步,久而久之,榮國公三子的親事就成了榮國公心頭一大刺。


    榮國公三子的親事!


    胡嬤嬤雙眼陡然一亮,那些繚繞在她腦海裏的雲霧猛然消散,答案昭然若揭。


    她睜大了眼看著靖安公主,呐呐的道:“殿下,郡主該不會是把榮國公也給算計了進去吧?”


    倘若榮國公給蘇景石遞上請貼真是為了他那天生有缺陷的三子,而蘇五姑娘卻又暗中勾搭上大同來使小德王爺,以榮國公的個性隻怕是會氣得一佛升天。


    若然這些真是郡主的計劃,她不得不稱讚其用心之良苦,用計之詭異!


    郡主這麽周密的安排,怕的並不隻是單單要除掉李錦華母子女三人,隻怕郡主那個絕情寡義的父親,也在郡主欲除之而後快的列表上!


    見自己稍做提點明嬤嬤就領悟過來,靖安公主心中欣慰,小丫頭這是要讓蘇景石在陵京再無立足之本,讓一個一生傾心並追逐權利的人再無顏追逐權利更不可能翻身,這對蘇景石來說,是比讓他死還要痛苦的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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