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清禾覺得很苦惱,其實,她始終都沒想起他……


    如果可以,她寧願蕭伊庭不知道這件事,因為,有些事情,她希望能夠永遠埋葬,再也不要浮出水麵來,可惜,事違人願,這麽快就在圈子裏傳開了,到了這一步,她想讓蕭伊庭不管都不行了吧……


    “在想什麽?怎麽不說話?”他見她沉思的樣子,心中到底不忍,柔聲安慰,“也不用太擔心,隻要是冤枉的,就一定能查清,別人不相信,你總要相信二哥吧?才”


    她擔心的,根本不是這個…摹…


    “二哥,我不擔心,我當然相信真相一定會大白,而且,我們曾律也不會眼睜睜看著白新受冤枉,所以,你不用因為這件事兒影響自己的工作。”言下之意,就是不需要他插手……


    他橫了她一眼,沒說話。


    這一眼,是什麽意思……她自覺閉上了嘴。


    其實,若能找到鴻擎的那位主管,可能也就找到了突破口,偏偏的,鴻擎的主管卻連夜消失……


    回到家裏,兩人默契地把這件事瞞了下來,都不想蕭爸蕭媽擔心。蕭伊庭還自作主張地說了,她打算在家裏養一陣身體,準備生孩子。


    於此,薑漁晚自然是舉雙手讚成的,蕭城興也同意,畢竟,兩人年紀都不小,的確該有孩子了,而葉清禾再耽擱下去,就成高齡產婦了,於是刻意交代薑漁晚,一定要好好給葉清禾調理身體。


    “我明白!還用你說?”薑漁晚便下令,既然不上班了,以後就在家裏住,不要再跑去二人世界,身體調理要長期堅持。


    葉清禾輕聲應承,想著從前薑漁晚對她冷淡的態度以及對她的再三警告,可是,她最終還是走上了薑漁晚最不喜歡的路,這麽多年的折騰,薑漁晚也算是累了,一切遂了兒子的意,這個家,真是越來越融洽了,這是她從前所不敢想的……


    低頭一笑,有一句話,就叫做造化弄人……


    蕭伊庭不讓她再隨意出家門,可是第二天,她還是去了一趟天海。昨天出來得匆忙,也沒來得及收拾,還有些重要東西要去整理。


    蕭伊庭給她準了假,“一個小時足夠了!收拾好就馬上回家,我要打電話查崗的!”


    “……”他倒是管起她來了……


    和他一起出來,在天海門口,他把她放下,再一次重複,隻有一個小時時間,別磨蹭。


    不過一個晚上而已,再次走入天海,便大不一樣了,人人目光如針芒一般刺在她身上,想來,所有人都知道,是她的過失將白新給害了,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真快……


    她默默收拾著東西,再一次地,在心裏把律所每個人都過濾了一遍,還是覺得人人都不像陷害她的那個人……


    把東西收拾好以後,她有種灰溜溜離開的感覺,每個人在用最有深意的一眼看過她之後,都埋頭忙於自己的工作了,也沒人跟她打招呼。


    她暗暗笑了笑,背上包包,出門。


    門口依然遇上了每天來送白色風信子的小弟,這一次,她停下腳步對他說,“明天你真的不用來了,從今天開始,我就不在這上班了。”


    “哦。”送花小弟應了聲,“那送不送得問客戶。”


    “……”隨便吧……反正明天就找不到她了……


    那送花小弟想了想,從一束花裏抽出一支來,交給她,“既然這樣,那你還是自己收下一朵吧……”


    葉清禾有些心不在焉,順手接了,卻想著別的事。


    她沒有馬上回家,今天出來,還要找一個人――範仲。


    於是在天海外直接給範仲打了個電話。


    鈴聲響了許久才有人接,聲音迷蒙的,似乎才初醒,可這分明已經是早上九點多了。


    “範仲,是我,葉清禾,不好意思,把你吵醒了。”她站在早上的陽光裏,送花小弟從她身邊走過,加了香的白色風信子,香味隨風飄過。


    “唔,您好……稍等……”他的語氣終於清醒了些,卻陷入一片安靜,過了一會兒,才又響起他的聲音,“清禾居然主動給我打電話?真是難得。”


    “範仲,有時間嗎?我們見個麵怎樣?我有事跟你說。”她不喜繞圈子,直接開門見山。


    tang“嗬……”他輕笑,“跟我見麵?可能不太方便……”


    “……”就這麽拒絕了?她倒真是沒想到……一時被他噎得說不出話。


    “清禾,找我有什麽事呢?電話裏說可行?”他又問道。


    也好!蕭伊庭給她一個小時時間,真和範仲見一麵,難免要超時,他還要打電話查崗,雖然不怕他查,可是懶得跟他磨嘴皮子,於是道,“範仲,上次你提醒我小心,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麽?”


    “不知道。”範仲答得很幹脆。


    “……”讓她再一次無話可說,這個人,她真是從來就看不懂……“範仲,我跟你說認真的,我遇到麻煩了。”知人知麵不知心,何況是範仲這麽深奧的人,可是,已經到了這一步了,無論範仲安的是什麽心,那一句警告都應了驗,她也不怕司馬當活馬醫。


    “嗬……”他再次輕笑,“還是不夠小心啊……”


    “範仲……”也許憑直覺去相信一個人是愚蠢的,可是,她認識範仲這麽多年,若要她把範仲想象成害她的人,她有點兒無法說服自己,雖然總覺得這個人行事詭異,有諸多秘密。


    “傻姑娘……”他的聲音忽然變得如晨風一樣,“乖乖在家裏待著吧,你有男人可以靠的,交給小二不就行了嗎?這種事兒是他的強項。”


    聽範仲的語氣,他也知道她遭遇什麽了,這事兒可傳得真遠啊,那他之前還裝……


    隻是,範仲又怎麽會明白她的心?然他無端變化的語氣卻讓她心口軟軟的,“範仲,我不想麻煩他,如果你不方便說的話,我也不會麻煩你,就當我沒打過這個電話給你吧,謝謝。”


    她失望地掛了電話,看來,一切還是得靠自己。


    她返回了律所。


    回到家的時候,蕭伊庭果真打電話回來,雲阿姨剛接在手裏呢,一見她,馬上道,“回來了回來了!”並且把聽筒遞給她,“伊庭打來的。”


    “……”這時間可掐得真準……“二哥……”


    “超過30分鍾!”對麵的他,故意用陰陰冷冷的聲音說。


    “……”這是在管小孩兒了嗎?“二哥,打車難啊!還堵車!”


    “別找理由!想想怎麽罰!”


    這語氣,越來越像當初她把他從網吧裏揪出來時的感覺……


    隻是,此種時刻,她沒有心情跟他玩笑,順著他的話說,“好吧,等你回來再說。”然後,就把電話給掛斷了,自己回到房間去思考。


    結果,晚上某人回來的時候,竟然給她下了禁足令,罰她三天不準出門……


    並且揚言隨時打電話查崗……


    話說,她這輩子還被人這麽對待過……


    她也從來沒有這樣的生活經曆――當全職太太在家裏等丈夫回來。


    其實,她是一個隨遇而安的人,無論哪種生活她都能適應。表麵看來,她事事好強,絕不甘於居家相夫教子,但實際上,她身體裏流淌著母親的血液。母親就十分安於現狀,嫁給父親那麽多年,安居於家,素手作羹,閑時作畫。她是母親的女兒,也是極善於享受安靜的。當然,這和附庸於男人而生活的女人還是不同的,無論是母親還是她,都有著獨立的人格、素養和能力,可以是大樹邊上一朵嫻靜的花,也可以在風雨的日子裏自在開放,獨自芬芳。


    若沒有宋成徽這件事鬧心,她倒也可以過得安穩。看書,寫字,記日記,時間很好打發,偏多了這件事,心中始終不寧。而每天中午,薑漁晚還會把她叫下來樓來,學著怎麽給大嫂微微煲營養湯,說是雖然事事有雲阿姨,但是作為女人,如何料理家,料理家事,也是必學能力。


    她不介意跟著學,更不介意陪著薑漁晚每天過去給微微送湯,第三天中午去的時候,下著傾盆大雨,卻正好碰到了微微的母親也來看她,一起來的還有……宋成徽。


    “喲,親家和舅舅也在啊……”薑漁晚笑著說,暗暗捏了捏葉清禾的手。


    說起和微微家的關係,也確實讓人覺得尷尬。因為宋成徽的緣故,葉清禾和微微之間由最初的欲相親變得相離,時隔幾年到了現在,也隻能做到點頭微笑了,薑漁晚來大哥家要帶上她,大約也是想修複兩妯娌的感情……


    葉清禾並非不懂事的人,薑漁晚捏她的手,意在告誡她注意分寸,而即


    便薑漁晚不提醒,她也不會讓蕭家難堪。進門,禮貌地向微微母親和宋成徽問了好,就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微微是嫁進蕭家的兒媳婦,作為微微的娘家人,自然是盼著蕭家善待她,所以,表麵上也十分客氣,尤其宋成徽,一派紳士風範。


    蕭伊朋這個時間段是不在家的,但無需他在場調節,聊天的氣氛都極佳。


    直到最後,薑漁晚帶著葉清禾要走了,宋成徽還是極為謙恭的紳士風範,並對著葉清禾微微一笑。


    這樣的笑容背後是什麽,葉清禾根本不想去推測,隻是在其他人都沒注意的情況下,用口型對宋成徽說了個名字,而後,她便看見宋成徽眼裏有什麽東西一閃而過……


    她垂眸一笑,轉身,隨著薑漁晚離去。


    ――――――――――――――――――――――――――――――――――


    天色已黑,大雨依然沒有停歇的跡象,如傾如倒自天上泄落下來,城市好些街道都積了水,車輛也無法通行。


    某個小區某棟大樓的某扇窗戶,燈光一黑。


    有人剛打開門,便感覺門口佇立著一個黑影,走廊燈沒有開,靜謐中,冷冷的一聲低喝,“想走?”


    那人不動了,“你是誰?”


    “請你看一出好戲的人。”黑影道。


    “你找錯人了,請讓開,我不認識你。”那人欲從黑影身邊掠過。


    “別著急。”黑影擋住了他,“你不介意的話,我放一段錄音給你聽。”黑影說完,拿出支錄音筆來,播放:


    “這件事是我受了巨額利益的誘/惑,一時頭腦發熱做錯了。當時是天海的助理律師楊靖找到我,我跟他算得上是多年的哥們,他說,隻要我做個中轉,就能有一大筆錢,可以讓我少奮鬥好幾年,而且沒有一點風險。我問他是什麽事,是否違法,他說沒什麽大事,反問我是不是每周白新都會帶著他的助理來公司,並且會傳達一些文書資料由我接,我說是的,他便說,到時候助理給我文件的時候,裏麵會有另一家公司的資料,我隻要把這些資料交給另一家公司的主管就行了,其他的都不用我管。我覺得這事兒確實容易,也沒什麽風險,就答應了。當天晚上,這筆錢就到了我賬戶,我不敢耽擱,轉賬之後馬上就準備離開,去別的城市,結果沒想到你們還是找上門來了……”


    黑影放到這裏,關掉了錄音,問他,“楊靖,你還要繼續聽下去嗎?”


    叫楊靖的人頓時萎靡下來,“你到底是誰?”


    “我是誰不重要。”那黑影道,“重要的是,司法局的人也知道這個事了,知道你要逃跑,所以連夜冒著大雨來到你這裏,應該馬上到了,你還是老實把事情說清楚吧。”


    話音剛落,黑影的手機響起,“喂,我先到了,他正好要逃走。嗯,你們馬上來。”


    楊靖欲走無路,黑影把整個樓道堵得死死的,不多時,電梯門開,出來好幾個人,其中兩個司法局的人他是知曉的,還有一個人,是蕭伊庭,他也認得……


    最終,司法局的人把楊靖帶回局裏準備連夜問話,蕭伊庭自然沒有同去,隻是對他們說了聲辛苦。


    待人走後,蕭伊庭揭掉了那人的帽子,笑著用力拍他的肩,“寧子,厲害!”


    寧震謙卻看了他一眼,“這種事以後少找我!”


    “不找你找誰?誰讓你是技術兵!”蕭伊庭笑道,“我們沒錯,成大事不拘小節,也沒人知道你是誰!而且,我們誰出麵都不方便不是?隻有你,黑得和這夜晚完全融為一體,等於隱身……”


    作為很二的二弟,一向以取樂大哥為樂子,反正老大脾氣好,不會生氣,也正是因為吃準了老大的脾氣,所以這次才求得動他,出麵來給他幫忙。鴻擎的主管早不見了,哪裏那麽容易找到?這個錄音,不過是蕭伊庭自己錄的一段話,然後請老大出來把音色做了修改,修改得完全和鴻擎主管的一模一樣。這種事交由任何人做都不放心,隻能請動老大了……


    寧震謙不說話了,“我走了。”


    “怎麽?心情不好?這麽大雨還回部隊去嗎?留下吧,我們兄弟好久沒聚了,找個地方說說話去!”他陪著他一起進了電梯。


    寧震謙沒答應,依然淡淡的樣子,“不了,我得回去,囡囡一個人在家,我不放心。”


    最重要的是,出來的時候,囡囡是有情緒的,當然,那時,他也有情緒,可是,如果不是因為老二的事情這麽緊急,他怎麽會把囡囡扔下而沒有好好安慰?雖然,他一向不會安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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