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人


    胡氏在聽見老大夫說出那句恭喜時,整個人已經飄飄然。


    她儼然已經忘記了其實距離自己從那個陌生的男人手中接過什麽蟲子的藥物時,根本不足月。


    即便是謝敬元的身子大好,但也不可能讓身邊女子剛受孕就被診斷出來。


    但是現在,胡氏哪還管得了那麽多?甚至連先前都拉克跑路,自己找不到人的焦躁也一並拋之腦後。


    她喜氣洋洋地讓采薇給了賞錢,又問了些懷孕初期需要注意的事項,這才將楊大夫送走。


    胡氏一轉頭,就將這喜事兒告訴了謝辛垣。


    後者不是一直嫌棄她家敬元沒個一兒半女嗎?可不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這麽多年來,明知道謝夔根本就不稀罕英國公世子之位,但還是要硬塞給謝夔,不肯給她兒子嗎?


    現在胡氏底氣十足,“老爺,既然現在敬元也有後了,他年紀也不小了,你看看,這世子之位是不是應該跟聖上提一提?還有,我們家敬元也懂事了,是不是還可以給他在朝中安排個什麽職位?畢竟,日後這英國公府不都是需要這孩子扛起來嗎?一直讓他就這麽胡鬧下去,也不是個辦法。”


    胡氏的話在謝辛垣耳邊響起,他沉默了一會兒。當初不願意將世子之位放在謝敬元身上,當然不僅僅是因為對方沒有子嗣,同樣還因為有了謝夔在前頭做對比,他實在是有些瞧不上自己這個二兒子。


    當年袁氏當家時,謝夔啟蒙很早,教過他的老師,沒有一個不誇讚這孩子聰明伶俐。夫子們不是看在所謂的英國公的麵子上,隨口誇讚,而是謝夔真有過目不忘的本事。後來,哪怕謝夔一個人跑去了邊塞,卻能毫無根基地自己打出一片天地。這樣的本事,放在哪家家族裏,不是被重點培養的對象?


    跟謝夔一比,謝敬元實在是有些不夠看。


    或者說,簡直沒眼看。


    謝敬元從小上私塾時,就貪玩。那一手字,到如今都寫得跟狗爬似的。長大些後,謝敬元被接回了英國公府,但從前在外麵養成的臭毛病,也沒改掉。眼皮子淺得很,讀書從來不上進,隻覺得自己有個當國公爺的親爹,就算是自己不學無術,也沒什麽大不了,反正這輩子衣食無憂,沒什麽需要操心的。甚至在謝敬元的身份從一個外室子變成了國公府的二公子後,他除了變得更加無法無天之外,也沒做出過什麽讓謝辛垣滿意的事。


    但是現在,謝辛垣聽著胡氏的話,卻是不得不考慮起來世子的人選。


    當年胡氏在進門後,沒多久,謝辛垣就厭煩了她。從前袁氏在府上時,謝辛垣不覺得對方做得有多好,但胡氏一來,掌管中饋後,謝辛垣這才真切地感受到兩者之間的差距。


    袁氏掌家時,府上一片平和,哪怕後來袁氏生產虧損了身子,幾乎終日臥病在床,但府上的下人一個個也規矩得很,家裏也從來不缺銀子。但胡氏掌管中饋後,有一段時間,下人們都亂了套,甚至還出現了奴仆偷主家的錢財的禍事。她一個外室,也沒有個好出身,根本不懂如何打理偌大一個府邸。英國公府的老人,誰不知道她從前不過是個外室,根本不將她放在眼裏,各種鬧騰層出不窮。後來,還是英國公出麵,才終結了那場鬧劇。


    自那之後,謝辛垣在胡氏身上的寵愛也耗盡,兩人沒幾次同房,胡氏自然也沒有再懷上孩子的機會。


    所以現在,要說英國公府上的公子,除了謝夔之外,還真就隻有謝敬元這麽一個嫡出。


    謝辛垣正考慮著要不要給謝敬元請封世子之位,還在算是時間。現在肯定不成,宮裏那位最喜愛的公主殿下都還生死不明,他若是還要請封,這不是觸聖上的黴頭嗎?


    就在謝辛垣琢磨時,忽然就看見管家驚慌失措地跑了進來。


    “老爺,老爺不好了老爺!外麵來了好多人!”


    謝辛垣皺眉,嗬斥道:“大驚小怪,成何體統?”


    管家臉色蒼白,外麵來的人可不是別人,是大理寺的人,甚至還有宮裏的人。


    “老爺,大理寺的人,大理寺的人來了!”管家顧不得剛才謝辛垣的厲喝,飛快開口說道,“外麵還來了禁軍,把外麵都圍了!”


    謝辛垣這一回可就坐不住了,倏然一下從位置上站了起來,“禁軍?禁軍圍了府上?這是想要做什麽?!”


    不等管家回答,大理寺的人已經走了進來。


    好巧不巧,帶頭的人是陸雲青。


    穿著一身官袍的陸雲青,麵色嚴苛,走進來目光掃過謝辛垣後,就直接落在了謝辛垣身後的胡氏身上,“英國公夫人胡氏涉嫌勾結匈奴,刺殺朝廷重臣,謀害永樂公主。來人,將胡氏帶走。”


    陸雲青上前來,一句廢話都沒有,甚至連跟英國公的場麵寒暄都免了,直接將胡氏所犯的罪行,哐哐砸在了兩人的腦門上。


    胡氏還沒有反應過來,謝辛垣瞳孔震驚,倒是先上前一步,“陸大人,這,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麽誤會?內子她隻是一介後宅婦人,什麽都不知道,怎麽會勾結匈奴人?”


    “誤會?”陸雲青聽見謝辛垣這話,麵不改色,隻是給人的感覺像是又冷了幾分,“英國公是說胡氏在月前,於慈恩寺會見匈奴王都拉克是誤會?還是說,六日前,在眾目睽睽之下,胡氏偷偷放置於公主車隊上的帶蠱蟲的糕點是誤會?那這誤會可有些大了,可能還需勞駕英國公親自對那日看見胡氏作為的百姓們一一解釋。”


    陸雲青咬重了“解釋”這兩個字,那話語間的奚落,任憑是誰都能聽得出來。


    謝辛垣就隻聽了前半句,便已經大驚。他知道胡氏不久前去過慈恩寺,但是沒有想到胡氏是去見匈奴人!謝辛垣還是不敢相信,他回頭朝著胡氏看去,但就是這一眼,令他心裏更加沒底。


    胡氏早就在陸雲青開口說她涉嫌什麽罪名時,麵色一白,那如喪考妣的模樣,叫外人看了,實在是很難不起疑心。她這就是典型的心虛害怕,做了惡事被人發現的模樣。


    “胡雲娘!”謝辛垣看著胡氏,氣得直接叫了對方的大名,他現在隻覺得眼前一陣陣發黑,看著胡氏的模樣,謝辛垣心裏不好的預感越發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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