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掉了外麵的鎧甲,謝夔拿著水囊接了一罐水。


    鍾世遠跟著他,眉頭擰緊,“大哥是覺得無傷城出事了嗎?”


    “隻是猜測。”謝夔說,現在一切都還沒有證據,要等到探查的人回來才知道結果。


    鍾世遠隨意坐在草地上,“應該不會有事吧?我們在無傷城安排的人手可不少,而且還有劉寶金在裏麵做內應。”


    無傷城說起來雖然不算是邊塞要城,但始終是大鄴的版圖範圍,即便不重要,謝夔也不允許此城在自己手裏丟失。


    所以,在無傷城的守衛軍,比旁的邊關小城的守衛軍人數還多了不少。


    不僅僅如此,謝夔在將整個無傷城變成了匈奴和大鄴的自由交易的地方後,為了進一步保證城內的安全,特意安排了劉寶金去最大萬福客棧做掌櫃,目的就是在客棧這種人流量最大的地方收集情報。若是城內有什麽風吹草動,作為信息最流通的客棧,劉寶金能第一時間收到消息,並將消息傳出來。


    謝夔抿著唇,他眼底有些青色,這是昨夜沒能休息好的證據。


    “若是匈奴人有備而來,劉寶金也沒反應過來,那一切也充滿變數。”


    謝夔說完這話後,示意身後已經換上了尋常護衛的衣服的眾人上馬,朝著無傷城而去。


    行至半路,謝夔最初安排出去的兩人帶著消息回來了。


    “大人,屬下找到了五家在無傷城做生意的商戶,根據這些人的說法,最近去無傷城的人都沒有從城內回來。最早一家的東家,是在五日前就動身,但現在也沒有回來。”


    “大人,守衛軍說今日沒有收到任何關於無傷城有異常的情報。”


    謝夔聽著耳邊傳來的聲音,心頭已經有了計較,他此刻的眉頭也皺得更緊了些。


    幾戶去無傷城的人家,不約而同沒有回來,這就已經足夠說明問題。


    鍾世遠也意識到了有些不對勁,哪裏會有那麽湊巧的事,這幾戶去無傷城做生意的人,都不約而同在城內被絆住腳了嗎?若是真有什麽稀罕事,那消息又怎麽會不傳到他們這頭來?


    “大哥,不然我先帶人進去看看情況?”鍾世遠問。


    謝夔雙腿一夾馬腹,麵色沉沉,“不用,我親自去。”在說完這話後,謝夔點了兩個剛才去打探消息的人,“你們將消息傳去林北城的駐軍,做好迎戰的準備。”


    林北城就是距離無傷城最近的一座在賀蘭山山腳的城池。


    隨後,謝夔又重新將目光放在了鍾世遠身上,“你留下來。”謝夔說。


    鍾世遠大驚,“大哥!”現在去情況不明的無傷城,不知道有多少危險。


    謝夔的語氣不同拒絕:“你留下,到時候看我發出的訊號行事。”


    他是不可能讓鶴語隻身涉險,也不可能讓無傷城真落入匈奴人的手中。


    謝夔現在心裏是真後悔,他後悔自己不應該在當初那麽執著於想要了解鶴語的過去。


    就算是從前鶴語和陸雲青真有什麽,那又如何?至少現在,他才是鶴語的枕邊人,任何人都休想替代他的位置。鶴語不想說從前,那就依著她便好了,他又何必故意不回府上,留她一人?


    明知道他的殿下,一個人從上京過來尋他,在靈州城裏,唯一能倚靠的人就隻有自己。至於鶴語為什麽從上京而來,這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人現在已經在他身邊,他隻需要緊緊抓牢就好。


    謝夔是真的自責了。


    他甚至忍不住想,若是沒有自己在跟鶴語鬥氣的話,是不是根本就不會發生眼下這種情況?鶴語還在節度使府上,而不是去了那情況不明的無傷城。他不敢想象若是現在無傷城真出了什麽事,鶴語在城裏,會遭遇什麽。


    謝夔拿著捏著韁繩的手,此刻手背上的青筋狠狠地暴起,看起來格外駭人。


    *


    鶴語和瑪瑙在看見地上“劉寶金”這三個字時,眼中的迷霧卻更深重了。若是她們先前沒有聽錯的話,這家客棧的老板,分明就叫劉寶金。那現在,出現在酒窖裏的這個男人,為什麽也聲稱自己是劉寶金?


    有了金瘡藥止血,男人似乎終於恢複了一點力氣。


    他咳嗽了兩聲,咽下了嗓子眼裏翻滾的血腥氣,擰著眉,像是知道鶴語她們在疑惑什麽一般,開口說:“外麵的人是我孿生弟弟。”


    在這一次萬福客棧被人冒名占有之前,劉寶金也不知道他的那位孿生弟弟還活著。


    當年,他家中貧寒,父母不得不將其中一個孩子送到了無傷城。那時候無傷城還在匈奴人的統治下,有不少做人口買賣的交易,其實也就是買賣奴隸。


    但賣了弟弟換來的一吊錢,還是沒能讓一家三口吃幾天飽飯,那個家也很快不複存在。


    想到這裏,劉寶金不由暗暗感慨。若不是因為這些年他們大人成為朔方節度使後,又不遺餘力地發展農業,率先帶領著將士們開墾田地,朔方的百姓又哪裏能過上現在這種富足的日子?他小的時候,朔方是真的窮,多的是吃不起白米的百姓。


    這些年來,他被派到無傷城,就從來沒有一日放棄過尋找幼弟。


    奈何兩人分開的時候太小,現如今又時隔這麽多年,想要在人海中找到弟弟的機會著實渺茫。


    就在劉寶金都快要放棄時,這人卻忽然出現了。


    隻不過令他同樣沒有想到的是,當年被家裏人賣了的小弟,如今卻成了匈奴人的走狗。


    若不是因為對孿生弟弟沒什麽防備,劉寶金也不至於落得如此地步。


    他現在身上的那些傷,都是現在坐在萬福客棧大堂裏的“劉寶金”一手留下來的“傑作”。


    “哥,你說,明明我們是雙生子,為什麽當年被發賣的人,不是你,而是我呢?娘她為什麽就那麽偏心,為什麽!這些年來,你倒是過得好,可又有誰想過我半分!?”


    “這些都是你應該受的!都是你們虧欠我的!”


    “你問我為什麽幫匈奴人?哈哈哈,你們賣了我,難道我還是漢人嗎?!我如今就是一條狗,就是匈奴人的狗,我不聽匈奴人的,難道還要聽你的嗎?!”


    當劉富貴手中的刑具落在了劉寶金的身上時,對方的呐喊聲,也一並落進了劉寶金的耳中。


    他的那雙腿,也是在被劉富貴的折磨中,敲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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