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走到府外時,看見在門口的穿著青衫的陸雲青。


    不得不說,陸雲青的模樣生得實在是很好。那張白皙而清雋的臉,總是很容易讓人想到青竹、仙鶴這一類的風雅高潔的事物。任何人看著陸雲青這張臉,也能猜出眼前的人定然是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有匪君子。


    也不怪上京城中,有那麽多的閨中女子愛慕他。


    陸雲青就像是一棵鬆一般,站在節度使府上。當他看見珍珠從門口出來時,陸雲青平靜的眼眸中,終於閃過一絲驚喜。


    他主動迎上去,“珍珠,可是小五願意見我了?”


    因著從前他跟鶴語的情誼,陸雲青對鶴語身邊的幾個貼身婢女也很是熟悉。


    珍珠朝著他微微福身,那張像是圓月一樣的臉龐上露出笑,禮貌道:“陸公子,婢子是來替殿下傳話。殿下說,請陸公子回去吧,她是不會見您的。”


    陸雲青沒想到等來的竟然是鶴語趕自己離開,他眼底閃過一絲失落,但很快,陸雲青又抬頭,“珍珠,你能不能讓小五出來見我一麵?就一麵,有些事情我還想當麵跟她說明白,耽誤不了太長時間。”


    陸雲青還想爭取。


    在他看來,謝夔絕對算不上是什麽好夫婿。


    先不說這人跟鶴語配不配,就單單說此人在戰場上出生入死,他固然欣賞有本事有能力戍守邊關的英雄,但是,這英雄,是天下人的英雄,唯獨不是一個人的英雄。


    戰場上風雲詭譎,誰都不能保證一個人在上了戰場後,全須全尾地回來。謝夔的每一次出生入死,對於鶴語而言,難道不也是一種折磨嗎?


    他不願意看見鶴語留在謝夔身邊,每日裏擔驚受怕。哪怕最後鶴語的選擇不是自己,他也是希望她能找到一個能夠護她一輩子,不讓她擔心的如意郎君。


    但陸雲青這話剛說完,就被珍珠一口回絕。


    “不可能,我家殿下是不會再見陸公子的,陸公子還是請回吧。”珍珠堅定說。


    珍珠的態度,陸雲青不是沒感覺到。雖說現在在自己麵前的這個圓臉小丫頭看起來好像很是和氣,但是每句話都帶著堅定,那是一種對自己不喜的堅定。


    陸雲青苦笑一聲,他知道,這是自己三年前的事,讓鶴語身邊的幾個貼身婢女厭煩了自己。


    “我,沒有惡意……”陸雲青低聲道。


    他這副模樣,若是被上京城的那些人知道,指不定要驚掉多少人的下巴。


    可是珍珠壓根就不為所動,這也是剛才鶴語安排她出來的原因。


    珍珠不如瑪瑙穩重,但是骨子裏卻很倔強,嫉惡如仇,認定的事,跟她一樣,十頭牛可能都拉不回來。


    “陸公子,不管你有沒有惡意,但是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出現在這裏,就已經給殿下帶來了麻煩?你覺得三年前隻是個誤會,但是我家殿下在三年前的那些傷心,就能一筆勾銷嗎?再說了,這個世界上,原本就沒有什麽情誼會一成不變,陸公子憑什麽覺得我家殿下就要一直喜愛您呢?”珍珠忍住了翻白眼的衝動,她低著頭,看起來好像很是溫順,但是說出來的話,卻像是尖銳的狼牙棒,一棒一棒地砸在陸雲青的心頭,“殿下喜愛誰,她真的不需要陸公子您來教導。”


    您也不配。


    這話珍珠沒說出口,隻是在自己心裏小聲嘀咕。


    她是鶴語的貼身婢女,跟在鶴語身邊十幾年,自家主子喜愛誰,她和瑪瑙最是清楚不過。


    她家殿下看駙馬的眼神,那是看向眼前這位陸公子時完全沒有過的。


    珍珠說完這話後,就轉過了身。


    “陸公子若是還要繼續停留在門口的話,那就輕恕婢子無理了。”珍珠一邊說著,一邊伸手招來了站在府邸門口的謝夔的親衛,然後道:“去將陸公子請走,殿下說了,節度使門口該是什麽樣子,就是什麽樣子,不必為了誰妥協。”


    門口站著的親衛早就看陸雲青不順眼,但又礙於對方身份,沒辦法將人趕走。現在有了鶴語身邊的婢女的話,一個個恨不得摩拳擦掌。看來,也是忍耐挺久了。


    陸雲青站在原地,他腦海裏還回蕩著剛才珍珠的那句話——


    陸公子憑什麽覺得我家殿下就要一直喜愛您呢?


    “公子,公子!”今日跟在陸雲青身邊的小廝,看見自家公子在聽見了那位珍珠姑娘的話後,還在出神的模樣,不由上前想要拉走陸雲青。


    可就在這時候,陸雲青忽然一趔趄,彎腰吐出了一口血。


    “公子!”陸雲青身邊的小廝驚慌失措地大喊道。


    已經跨過了門檻的珍珠聽見身後的吵嚷,不得不回頭。當看見外麵的那個清俊出塵的年輕男人吐血時,她眉頭一皺,看著已經愣在原地的親衛,幹脆利落地吩咐著:“還愣著做什麽?來個人,將陸公子送去附近的醫館。”


    說完這話後,珍珠才轉身回了擷秀樓,跟鶴語複命。


    珍珠也沒有想到自己不過說了兩句話,居然有那麽大的殺傷力,竟然能把陸雲青氣得吐血。


    她在鶴語跟前時,心裏還是有些不安。


    當鶴語聽見珍珠回府後,陸雲青在門口嘔出一口鮮血時,她眉頭一蹙,“送醫館了?”


    “嗯。”


    “那就行了。”鶴語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到時候讓醫館的親衛過來見我。”


    珍珠點頭,“是。”然後她偷偷朝著現在在插花的鶴語看去,“殿下,是不是婢子說錯話了?”


    在門口的時候,珍珠還能做到“殺伐果決”,但是在鶴語跟前,她一時間也摸不準自己剛才做得到底對不對。尤其是,她也沒有想到,自己不過是說了兩句大實話,居然這都能讓當朝的大理寺卿吐血,這聽起來,總是有那麽幾分讓人過意不去的。


    鶴語聽見珍珠這話,手中的動作都不曾停下來半分。


    “嗯?”鶴語挑眉,“你說錯什麽了?”


    顯然鶴語也不是真的要讓珍珠說出來個一二三來,不等珍珠回答,她就已經先肯定了後者的做法。


    “你沒說錯,隻是他……”鶴語頓了頓,終於放下了手中的剪刀,“還沒看透。”鶴語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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