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並不想探查鶴語的過往,但對於今日正式出現在他麵前的那位監察使大人,他卻不得不了解一二。探子是早之前就在上京,每次上京派什麽人來邊關,他們都有自己了解前來的監察使的信息的渠道。隻是這一次,謝夔也沒有想到,他想要打探的這位監察使,最後會跟自己的妻子有那麽些若有似無的牽連。


    陸雲青和其表妹楊書青的事,在上京城裏算不得什麽秘密。


    所以謝夔在上京裏的探子,發回來的密函裏,也有記載。


    陸雲青的確是他妻子的青梅竹馬,兩人從小就認識了,後來上京城裏一度有傳聞,說帝後中意陸雲青,想要將自己最寵愛的小女兒賜婚予他。隻不過後來,陸府的表小姐忽然入住陸府,跟陸雲青之間變得曖昧不清,最耐人尋味的是,有一次陸雲青竟然在公主的生辰宴上,跟表妹廝混,被抓了個正著。這一事件,也直接導致了陸雲青會尚公主的言論破滅。


    畢竟,上京城的人說都知道鶴語潔癖,公主殿下絕對看不上一個已經跟別的女人有染的男子。


    密函中,除開這件事情之外,陸雲青身上似乎沒有什麽別的缺點。他是個論文采有文采的狀元郎,論本事有本事的大理寺少卿,任何冤假錯案,也休想在他手裏蒙混過關。所以,即便是後來陸雲青跟府上的表小姐不清不白的事情傳出來後,在上京城裏,他的口碑仍舊不錯。


    謝夔的腦海裏,始終浮現著密函中的一句話。


    “永樂公主心悅於陸家大公子。”


    心悅。


    謝夔看見這兩個字,便覺得這是黃蜂尾後針,狠狠地紮進了自己的心頭。霎時間,心上不僅僅是覺得一陣刺痛,還感受到了那麽一絲絲的苦澀。


    他還像是自虐一般,當看完整封密函後,控製不住一般,將這句話拉出來反複琢磨。


    而越是琢磨,心頭那股子苦澀的意味就越加明顯。


    現在在馬車裏,謝夔甚至都不敢對鶴語求證。


    他想,即便是鶴語心悅於那陸雲青,也是從前的事。陸雲青都已經跟別的女人有染,依照鶴語的性子,又怎麽可能還會對這樣的人抱有幻想?即便是心悅,也隻是從前。


    外麵傳來噠噠的馬蹄聲,車廂裏卻是安靜得很。


    鶴語倒也不是故意不理會謝夔,而是現在她覺得自己精神不濟。雖說她是下午才醒來的,但身上不太舒服,她出門前,都還靠在軟榻上假寐。現在坐在馬車裏,雖然身下有厚厚的軟墊,讓她感覺不到顛簸,但這種搖晃的感覺,卻是更令她昏昏欲睡。


    所以,一上馬車,鶴語幹脆就靠在角落裏,準備閉上眼休息一會兒。


    雖說是閉著眼睛,但是這並不代表著她感受不到此刻從斜對麵射來的視線的打量。


    鶴語有些氣悶,謝夔這男人還有心情看自己,難道就沒有時間跟自己解釋一二嗎?


    這個念頭,讓她更加不想睜開眼。


    沒休息好,再加上無視了謝夔的打量,在搖搖晃晃的馬車上,鶴語被困意縈繞,最後腦袋也不由自主地隨著搖晃的馬車左搖右晃,這模樣一看就知道她是真睡著了。


    謝夔見狀,身體的反應比腦子更快一步。開始上馬車時,他見鶴語對自己的抗拒,所以沒能坐在鶴語身邊,而是選了個相對較遠的位置。而現在,在看見鶴語在馬車上睡著後,謝夔幾乎立馬一閃身,人就已經坐在了鶴語身邊,在同一時間,他已經抬起了自己的那隻大手,接住了鶴語左右搖晃的腦袋,防止後者撞在車壁上。


    隨後,謝夔捧著鶴語的腦袋,輕輕地,將她的頭放在了自己的肩上。


    車廂裏傳來一聲輕歎。


    鶴語其實在謝夔捧著自己腦袋的那一刻,就已經醒了。


    她在馬車上原本也不可能睡得很沉,可是在謝夔伸手的那一刻,她卻沒有出聲,也沒有躲開。


    當感覺到自己整個人都靠在了謝夔身上時,鶴語的睫毛輕輕地顫了顫。


    節度使府距離四喜樓不算遠,沒多久,一行人就到了目的地。


    謝夔作為東道主,自然是最先抵達。


    隨後王仲宣和鍾世遠聯袂而來,兩人都是沒有家眷的人,隻帶著身邊的小廝。


    鍾世遠還是如常叫了鶴語一聲“嫂嫂”,而王仲宣則是恭恭敬敬地行禮道了一聲“殿下”。


    鶴語示意兩人不必多禮,隨後鍾世遠很快去找謝夔,留下王仲宣和鶴語在四喜樓樓前的水榭處。


    王仲宣是今日才知道這一次從上京來的人是陸雲青,對於好友從前的心思,他當然是知道一二的。可是已經過了三年時間,王仲宣不知道陸雲青在這時候主動請命來視察邊關是什麽意思。


    他既是陸雲青的好友,但也視謝夔為知己,如今作為知情人在中間,有些左右為難。


    現在見到鶴語,王仲宣不知鶴語是否知道今日迎接的賓客是陸雲青,便試探著開口:“殿下可知道今日來靈州的監察使,是上京的哪位大人?”


    鶴語回頭,淡然道:“看來王大人是已經知道了。”


    她這麽冷靜鎮定的樣子,即便是沒有明說,但王仲宣心裏已經有了答案。


    “原來殿下早已知曉是故人。”王仲宣原本也隻是想要給鶴語提個醒,現在得知對方已知曉,便不再多言。


    鶴語“嗯”了聲,隨後主動開口:“不知昨日王大人是否跟謝夔在一處?”


    王仲宣搖頭,“昨日逐寒應是在軍中。”


    鶴語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這麽看起來,可能知道昨天在謝夔身上發生了什麽的人,就隻有鍾世遠。


    今日的宴會,雖說是謝夔攜本地的官員,給上京而來的幾位官員接風洗塵,但這一切也不用鶴語操勞。她現在心緒不佳,懶得跟那些已經過來的靈州城的官員的夫人們應酬,便帶著珍珠和瑪瑙,在四喜樓周圍閑逛。


    四喜樓是靈州城內最大的酒樓,在酒樓前,就是長廊水榭,前麵是水池,後麵是花圃,占地麵積極廣。隻要有心避開人群,也不算太難。


    珍珠和瑪瑙見鶴語興致不高,又想到先前在馬車前的一幕,兩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珍珠跟在鶴語身後,試探道:“殿下,要不要讓四喜樓的廚子加一份酒燒香螺?最近香螺肉很是肥美,以前在上京時,殿下這時候不是都喜歡去四喜樓吃飯嗎?”


    其實這家四喜樓,也在鶴語的名下。


    帝後給予她在民間的吃穿住行的鋪子,都是最好的。能開遍整個大鄴皇朝的四喜樓,自然也是最好的。


    鶴語搖頭,她現在隻想找到鍾世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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