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白無故朝著自己泄火,那她成什麽了?


    謝夔身形一頓,隨後,他放下了那雙衝著鶴語張開的臂膀,眼神一暗。


    他知道今日是自己魯莽,也是自己做得有些過了頭。可是當看見陸雲青的出現後,他控製不住自己。哪怕已經去校場上,在擂台上泄了一身的力氣,可是回來後,在得知鶴語遣散了身邊的婢女護衛,一個人劃著小船,在荷塘裏時,他心頭那嫉妒的念頭,又像是不受控製一般冒了出來。


    為什麽想要一個人靜靜?難道就是因為今日見到了兒時的青梅竹馬嗎?又或者是,見到了喜歡的人?


    謝夔到那個時候才發現,似乎他的殿下,從未對自己說過喜歡。


    他們之所以能在一起,是聖旨。一道明黃的聖旨,將他們兩人綁在了一起。


    可若是鶴語真喜歡那位陸家的大公子,為何當年跟鶴語在一起的人不是陸雲青呢?


    這中間肯定發生了什麽變故。


    謝夔想弄明白,可如今最便捷知曉當年之事的,就是直接問鶴語。


    可他問了,她會說嗎?當初就連認識王仲宣這麽微不足道的事,鶴語也不曾對自己開口。


    謝夔沒有信心。


    他更害怕的是,如果自己今日真的找鶴語問了個明白,他們以後就連像是現在這般相處,也維係不了。


    鶴語見眼前的人沉默,她心裏忽然覺得一陣委屈。


    她又不是勾欄院的女子,想怎麽讓男人擺弄就能擺弄,如今謝夔竟然連一個理由都不願意告訴自己,甚至這閉口不言的樣子,是連一點敷衍都不願意給她。


    鶴語倏然一下從圓凳上站了起來,她眼神一變,看起來頓時變得冷硬了不少。


    “你出去。”她說。


    這聲音不大,聽起來甚至都沒有發火,但每個字裏帶著的寒意,卻分外明顯。


    謝夔抿唇,“抱歉。”


    也不知道這兩個字是什麽觸怒了鶴語,她忽然就將手頭能扔的東西朝著謝夔砸了去。


    她要的是道歉嗎?她分明隻是要一個謝夔給自己的理由。她聽著這沒來由的道歉做什麽?


    她以為隻是一件小事,但現在謝夔的回答,卻讓她心底陡然一涼。


    鶴語氣得眼睛發紅,她剛才手上什麽都沒有,所以朝著謝夔扔過去的是戴在手腕上的血玉鐲子。價值千金的血玉手鐲,在這一刻,從謝夔的額頭處,落在了地上,頓時四分五裂。


    “滾!”鶴語這一次是真動了怒,平日裏那雙明亮的大眼睛,此刻都充滿了明顯的憤怒。


    她說完這話,轉身就走進了內室裏。


    謝夔下意識地要伸手將她抱起來,但鶴語此刻像是後腦勺長了眼睛一般,在謝夔剛伸手時,她冷冷的警告的聲音再一次落了下來,“我說了,讓你滾!別碰我!”


    在說著這話時,鶴語咬著唇,一步一步朝著床榻上走去。


    就算是現在雙腿摩擦得發疼,可她也沒有回頭,更沒有讓謝夔抱著自己到床上去。


    有了鶴語這話,謝夔也不敢真跟上去。他是怕鶴語更生氣,把自己氣得狠了,傷身體。


    在看見鶴語上床後,謝夔才緩緩地收回自己的目光。


    他蹲下來,仔細將先前地上的碎玉收了起來。


    鶴語平日裏都穿著軟底鞋,若是一不小心踩到上麵,必然會受傷。


    收拾好碎玉後,謝夔才轉過身,朝著集虛齋走去。


    鶴語躺在床上,當耳邊傳來外間的門被關上的聲音後,眼眶忽然一酸,最初一直強忍著沒有掉下來的眼淚珠子,這時候撲簌簌地都無聲地落了下來。


    她隻是想知道為什麽。


    可是謝夔連這麽個理由都不願意給自己。


    她咬著唇,難受地將自己蜷縮成了一小團。


    身上還帶著痛,可是心裏更難受。


    謝夔憑什麽那麽對自己?她是皇室的公主,可不是什麽隨隨便便的女子,難道她現在找謝夔要個說法有錯嗎?鶴語咬著唇,將自己悶在了被子裏,“王八蛋謝夔。”她哭著悶悶咒罵著。


    她要的隻是一個理由而已啊,哪怕這人像是從前那樣,嬉皮笑臉對自己說些混賬胡話,她也不會這麽生氣。她分明就很好哄,但現在謝夔卻沒有想過要哄哄自己。


    她要的不是抱歉,不是對不起。


    枕邊少了一個人,她好像變得有些不那麽習慣。


    就算是現在已經入了夏,夜間也沒有那麽寒冷,可現在鶴語仍舊覺得有些冷。


    第二日,鶴語睡得昏昏沉沉,珍珠和瑪瑙進來瞧了幾次,都見她沒有醒來。


    謝夔幾乎一夜未睡,他在書房裏想了很多。他不喜歡猜疑,但在鶴語的事上,又控製不住自己多想。


    昨日的事,他當然知道是自己的問題。他控製不住,所以想要狠狠地占有身邊的人,好似這樣才能確定如今在鶴語身邊的人是自己,而不是她的青梅竹馬。


    他道歉了,但鶴語不需要。


    晨光熹微之際,謝夔從書房出來,去了後麵的校場上耍了一套劍招。渾身被汗水浸透,但謝夔似乎沒有感覺到絲毫疲倦,手中的長劍幾乎快要被他揮出殘影,劍氣將周圍的灌木林驚擾地沙沙作響,肅殺之氣,彌漫著整個校場。


    收了劍,有親衛上前給他遞水。


    當親衛看見自家冷峻的大人身上那一條接著一條的指甲劃過的紅痕時,不由飛快別開了臉,不敢再看。


    謝夔洗了澡,換了一身衣服,從集虛齋走到了擷秀樓門口。


    當看見珍珠和瑪瑙都還守在門口時,謝夔微微揚眉,“還沒醒?”


    昨晚鶴語和謝夔發生爭執時,珍珠和瑪瑙都已經睡下,何況兩人鬧出來的動靜不大,又很快結束,珍珠和瑪瑙甚至都不知道昨夜謝夔被鶴語趕出了擷秀樓。


    現在聽見謝夔的話,珍珠點頭道:“剛才婢子進去時,殿下還在休息。”


    謝夔抿了抿唇,昨日陸雲青是私下離開了大部隊,先一步到了靈州城。而今日,在名義上,是朝廷的監察使抵達靈州的日子。


    他今日要為陸雲青接風洗塵,這消息,他還沒有告訴鶴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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