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種時候,阿爾托莉雅需要的不是勸解也不是安慰,她隻是想找一個可靠的朋友一吐為快,把心中的鬱結苦悶全都宣泄出來,言白很明白這一點,所以他什麽話也沒說,就這樣安靜地坐在她身邊,無聲地等待著。


    阿爾托莉雅沒有消沉太久,她向來極有克製力,心中又早有答案,所以很快就恢複了過來。她清清嗓子,臉頰有點發紅,不好意思地向言白道謝:“謝謝你聽我說這些。”


    “實際上你並沒有說多少,這些話大概是你在英靈座上反複想了幾千遍吧。”言白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問心無愧。”無論她用的方法是否完全正確,當年的英格蘭王朝早已消散在曆史的煙雲中,詆毀也好,誤解也罷,一切的一切都已經過去了。她能成為英靈,就說明後人對她的功過是非早有定論。


    阿爾托莉雅深吸一口氣,收斂好情緒抬頭望著言白:“那你呢,梅林?你對聖杯就一點都不感興趣?你……難道就沒想過複活薇薇安並且讓她愛上你嗎?”


    這次是言白忍不住笑了,他搖了搖頭:“你覺得那樣的薇薇安還是她嗎?不用擔心我,對薇薇安我已經放下了。”早在她說她要回國的時候,他就決定放手了,在這之後就算再留戀再不舍,他也不會回頭。


    說起來,阿爾托莉雅的話還提醒了他,應該把瑟琳娜所說的消息告訴阿爾了,他遊離在聖杯戰爭之外,而她還在局中。


    想到這裏,言白將之前自己聽到的關於聖杯被汙染的消息告訴了阿爾托莉雅,後者的眼睛則越睜越大。幸運的是,她吃驚歸吃驚,卻沒有什麽難以接受的情緒,更沒有失望之色,大概經過之前的發泄她對聖杯的渴求也沒那麽強烈了。


    阿爾托莉雅更多驚訝於聖杯還能被汙染。


    “承載了此世之惡,所以連美好的願望都會朝曲解的方向理解嗎……”她皺緊眉頭喃喃道,“我們應該把這個消息告訴其他參賽者,萬一是真的,最後的勝利者許下的願望隻會帶來更大的悔恨。”


    言白可沒有阿爾托莉雅這麽熱心,他頂多把這條消息通過烏鴉告訴高文,至於其他人,到底知不知道就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了。從這點可以看出來,阿爾托莉雅要比他善良多了,她不會不知道自己說出這條消息後會遭到怎樣的質疑,但隻要有可能,她都希望幫助其他人。


    “你可以告訴聖杯戰爭的監督者。”言白想到瑟琳娜的情報裏提到的神父,“由他去檢查聖杯的安全與否,這樣無論別人是否有質疑,都不會牽扯到你。”


    阿爾托莉雅無奈:“梅林法師,你似乎很容易將人心想得邪惡。”


    “因為本來就如此。”言白沒有反駁,他支著手撐臉想了想說道,“如果聖杯真的在上次戰爭中就被汙染的話,是否對英靈和魔術師的挑選它也有意識地偏向惡意的選擇?”


    瑟琳娜沒有向他提過這方麵的話,但言白卻越想越覺得有可能,從已知情報來看,除了rider組比較正常外,沒有哪一組撐得上善良守序。聖杯戰爭進行到現在,已經過了五天五夜了,再有兩天就會結束,到那時候真的會有人通過這場戰爭獲得幸福嗎?


    不管別人信不信,言白是不相信的。


    “梅林法師,”阿爾托莉雅啞然失笑,搖頭否定他的奇思妙想:“選擇我也是惡意的選擇嗎?”


    “說不定呢,阿爾。”言白回答得很委婉,以聖潔之名眾所周知的王者陷入瘋狂,阿爾托莉雅以berserker職位降臨,這件事本身就可以稱得上黑暗了。


    “可是如果我沒有參加這次戰爭的話,就不會再次遇到你和高文。”看出他在想什麽,阿爾托莉雅溫柔笑道,綠色的眼睛閃閃發亮,“這是這次戰爭中,我最慶幸的事了。”


    言白笑了一下沒有說話,這時候他們兩人都聽見了房門被敲響。隨即門把手被旋動,遠阪時臣苦悶的臉出現在打開的胡桃木門後,他望著言白彎下了腰:“請您幫助小女,幫她從蟲子的控製下解脫。”


    原來他經過激烈的思想鬥爭後,最終還是下定決心,就算失去遠阪櫻的魔術回路,也要讓她體內的刻印蟲完全消失。遠阪家有凜就足夠了,如果櫻長大後會因此憎恨他的話,就讓她憎恨自己這個不負責任的父親吧。遠阪時臣是這樣想的,所以他才這樣鄭重其事地拜托眼前這位聲稱有辦法解決刻印蟲的銀發青年。老實說,他還在懷疑青年是否真的有辦法,他看上去比自己還要年輕得多。


    阿爾托莉雅對遠阪櫻的遭遇也很同情,見時臣已經下定決心,也拜托言白幫忙:“那樣一個小女孩從此失去笑容,未免太悲哀了。”


    言白站起身,歎息道:“我能讓她體內的蟲子消失,卻無法保證她再次露出笑臉。”


    聞言遠阪時臣鞠躬更深:“拜托你了!”除了在英雄王麵前,遠阪家主從來沒像現在這樣低過頭呢。


    好在言白並非沽名釣譽之輩,確定遠阪時臣真的下定決心不再悔改後,他進入了小櫻的房間,把門鎖死,並吩咐在他從房間裏出來之前,任何人不能闖進。除去心急如焚的時臣,阿爾托莉雅自願幫忙看守大門,她的r間桐雁夜此時在隔壁房間修養,如果不是時臣的弟子,那名神父的治療魔術,雁夜早就因之前的超負荷戰鬥身亡了,所以從這個角度來說,阿爾托莉雅倒是挺想幫助時臣的。


    言白沒有花上太多時間,本來小孩子的身體就很脆弱,更何況是破壞全身魔術回路,將蟲子強行取出的工作,就算一邊治療一邊進行,對小女孩的負擔也太大了。最危險的是取出遠阪櫻心髒上的那隻蟲子,它很敏銳,如果不是言白眼疾手快地用催眠魔法擊中它,它早就鑽進了遠阪櫻的心髒裏,到時候除了殺了櫻再沒有其他殺死它的方法。那是隻長著人臉的蟲子,頭腦也像人一樣聰明,言白取出一個玻璃瓶把它裝了起來,他有理由相信,這東西和間桐髒硯逃不了幹係。


    果然當他把門打開,雙手鮮血淋漓地將玻璃瓶給遠阪時臣看的時候,後者肯定地表示,那張臉正是間桐髒硯的容貌。


    時臣衝進屋子探望自己的女兒了,阿爾托莉雅則是遞上一條手帕,示意言白擦擦手,她滿臉複雜憂心忡忡:“你沒對那個女孩子做什麽吧?”言下之意是你的手還在滴血,到底是用了什麽粗暴的手段。


    言白慢條斯理地將自己的手擦幹淨,順便擦掉玻璃瓶上的血手印,瓶子裏的蟲子還在呼呼大睡:“放心吧,那個女孩子沒問題。”


    下一秒,兩人就聽見房間裏屬於小女孩的聲音:“父親?”


    接著就是遠阪時臣的哽咽聲:“小櫻……”


    “切,時臣那家夥還真脆弱啊。”意料之外的聲音插了進來,伴隨著一陣金色粉末,一個人影凝結成形,archer穿著現代人的服裝,雙手插在褲兜裏靠在牆上,猩紅的眼睛饒有興趣地落在言白手上:“這是什麽東西?”


    言白將瓶子拋給他:“一個人吧。”


    archer接住玻璃瓶,放在眼前打量了一會兒後猛地搖晃瓶子,讓裏麵的那隻蟲子像個球一樣在玻璃瓶壁上來回顛倒。在這種情況下,再厲害的昏睡魔法也會被破開,那隻長著人臉的毛蟲睜開眼,發出刺耳的尖叫聲。它的聲音根本不像是人類所能發出的,又尖又利,震得英靈都頭皮發麻。


    archer罵了一聲,趕緊把瓶子扔回給言白:“吵死了,讓他閉嘴!”從這個舉動上就能看出,這家夥相當任性。好在言白本來就想好了對付蟲子的方法,倒也沒有生氣。他直接把瓶蓋打開,手心朝裏蓋在上麵,下一秒尖叫聲戛然而止,因為一團火被塞進了玻璃瓶裏。


    言白重新將瓶蓋蓋上,隻見瓶子裏的火沒有了空氣不但沒有熄滅反而燃燒得更旺,火苗不是常見的橙色,而是冰藍色。從焰心到外焰,顏色從藍到紫,在火焰的最外層,已經是像紫水晶般的色澤了,看上去異常漂亮了。當然了,裏麵的那隻蟲子早就被燒得連屍體都不見。


    言白望了眼盯著瓶子的archer,本想將其送給阿爾托莉雅,心念一動之下手臂轉了個彎,把玻璃瓶送到了archer麵前:“送給你。”


    對方半信半疑地接過玻璃瓶,意外發現瓶身並不燙手,反而散發著讓人舒服的清涼,握在手裏就像握著一塊水晶一樣。


    archer把玩了片刻,才想起來抬起頭望著言白,臉上是勉為其難的神色:“這個貢品還算不錯,本王就勉強收下了。”說著他的手邊就出現了金色的光圈,就像之前他召喚武器攻擊那樣,隻是這次不但沒有武器從光圈裏出現,archer反而把手中的瓶子扔了進去。


    阿爾托莉雅不得不咳嗽幾聲,遮掩住笑聲,掩飾般詢問:“archer你剛才去哪裏了?”


    金發的男人仰著下巴傲慢地瞥了她一眼,勾起嘴角嘲笑道:“當然是去玩了,本王和你們這些被束縛的英靈不同,任何時候出去都不會遭到阻攔。”


    你說的這樣冠冕堂皇,實際上依靠的還是archer職位特有的獨立行動力吧,言白心道,有你這樣一個英靈,遠阪時臣才頭疼呢。


    如果時臣能知道言白心中所想,一定會痛哭出來——為他的理解:自從招出英雄王之後,時臣覺得自己每天都在短命三年。這才短短五天,他就感覺自己蒼老了十幾歲。還好聖杯戰爭隻有七天,隻要忍過七天就天朗氣清,再也不用麵對英雄王那張傲慢的俊臉了。


    其他人並不知道這對主仆實際上兩看生厭,至少具備騎士精神的阿爾托莉雅就很聽不慣這樣的言辭,她望著archer嚴肅道:“我們應該在r身邊保護他們。”


    archer原本還算不錯的臉色立刻陰沉下來,他瞪著阿爾,哈了一聲:“你是妄想指點本王怎麽行動嗎?”


    眼看兩個英靈就要打起來了,言白不得不找了個話題打斷他們,實際上他的確有事要拜托阿爾托莉雅:“吾王,能否請您給予我死亡?”


    “好啊!”archer一口答應下來。


    “什麽?”阿爾托莉雅難以置信的驚呼和archer的聲音重疊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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