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得了寶劍,兩人便開始向王城趕路,言白尤為心焦掛念著不知是否已隨大軍抵達王城的薇薇安,為此途中還被看出端倪的阿爾托莉婭調笑了幾句。言白顧不上反駁她,或者更應該說他無法反駁。


    就像他不能再欺騙自己,他愛上薇薇安是因為愛情詛咒,或許這份愛戀是因為詛咒開始的,但現在他真的已經愛上了那個姑娘,那個會在清晨的樹林裏唱歌,為死去的戰士哭泣,那個會為他梳理胡子,笑起來整個世界都明亮起來的小姑娘。


    薇薇安。薇薇安。薇,薇,安。


    舌尖彈出,聲音無聲地消失在迎麵而來的疾風中,言白眯起眼,在馬背上俯下身緊貼著坐騎的脖子隨著奔跑而上下晃動身體,減輕風阻以跑的更快。今天是個陰天,光線不好,但他還是看見了在遠方滾滾烏雲下的王城灰色的影子。城樓哨塔和高大城牆的護衛裏,是密布的城市房屋,在白城的最裏麵隨著山勢而建的是白色的城堡。根據昨夜烏鴉傳遞的消息,大軍幾日前已經抵達王城,那麽薇薇安現在應該在那座城堡裏。


    盡管是陰天,卻一點也不影響英格蘭王城居民高漲的情緒,因為他們從昨天就知道,今天,王國的主人國王陛下和他忠實的朋友梅林法師即將從聖湖返回,帶著亞瑟王新的佩劍。excalibur,這是那把王者之劍的名字,這進一步證明了國王陛下是天選之人,天生的王者,連湖中仙女也將王劍賜予了國王,至於石中劍,哦,那麽有紀念意義的劍肯定是被藏在城堡深處的寶庫裏世代流傳下去。


    由於高文等人的封鎖,除了隨軍出征的部分圓桌騎士,其他人都不知道石中劍已經被折斷和被折斷的具體原因。這或許為以後的動亂埋下了隱憂,但至少現在,所有人都歡歡喜喜地準備著接風宴,翹首以待國王的回歸。


    當言白和阿爾托莉婭風塵仆仆地趕到城門時,那裏早已被清理幹淨,普通百姓全部退避,兩隊鐵甲騎士舉著長矛立在兩旁,他們的鎧甲閃閃發亮,目光堅韌,站在每個人的崗位上一動不動。而當阿爾托莉婭驅馬踏上王城城門木橋的瞬間,驚天的歡呼聲從城牆內部劃破天空,震得鐵甲騎士的盔甲都微微顫動。穿過白色岩石緊密搭建的寬闊城門口,言白看見無數人擁在街道兩邊,被王成護衛隊擋住,他們看著阿爾托莉婭和他,每一張臉上都充斥著令人心驚的狂熱和喜悅。


    女人們揮舞著手中的鮮花和手帕,男人們則雙手握拳舉向天空,連小孩都被他們的父親抗在肩頭,目睹這位難得一見的聖王。一開始人們還隻是七嘴八舌地喊著自己想喊的話語,隨著阿爾托莉婭慢慢走進城內,朝城堡走去,千言萬語逐漸匯成共同的呼喊:


    “亞瑟王!亞瑟王!”


    “亞瑟王!亞瑟王!”


    “亞瑟王!騎士之王!”


    “亞瑟王!亞瑟王!騎士之王!”


    言白四顧,所有人都緊緊盯著他前方的女子,而那名女子明明身形瘦小,此時挺直腰背坐在馬背上的背影卻如此高大不可翻越,她的金發被盤起被風吹得被馬顛得已經有些散落了,她的藍色披風向後飄起,上麵布滿了這些日子趕路的灰塵,但這些都無損於她的光輝,她的容貌。當她側過頭,看著她的人民微笑的時候,人群爆發的歡呼聲,讓整個王城的土地都為之顫抖。就連那些鐵甲騎士也個個繃緊麵孔,強抑製住激動心情,不讓自己加入身後的人群,但他們火熱的目光無時無刻不在阿爾托莉婭身上。


    這正是他擔憂的地方,阿爾托莉婭的努力有了成果,所有的人民愛戴她如天神。然而人類終究不是神,當人們發現自己心中無暇的神像出現了一絲裂縫時,他們到底是選擇理解還是崩潰呢。這關係到這個王國今後的存亡,如果阿爾托莉婭能夠一生都保證她在人民眼中的高潔無暇,她就會被神化成為人民世世代代心中的支柱,但是如果她不能……


    白色的城堡越來越近,城堡門口迎接的人群的臉也逐漸清晰。言白收回思緒,目光從為首的新任王後桂妮薇雅身上,移到她身旁的摩根公主,這位皇姐身後的高文騎士,再移到後麵的蘭斯洛特,再到後麵的凱等等其他圓桌騎士,最後終於在一個角落裏他看見他想找的人,薇薇安穿著潔白的長裙,頭發盤起正朝他微笑。


    越過前麵的阿爾托莉婭,越過數名長矛騎士,越過人群,言白也微笑起來,對薇薇安無聲張口:我回來了。


    言白很想一下馬就到薇薇安的身邊,可惜他想的很好,無奈現實不可能。他和阿爾托莉婭剛翻身下馬,宮廷裏的其他人就將兩人團團圍住,阿爾托莉婭吸引了大部分火力,但是剩下的那部分也足以保證言白無法追隨自己的心意去想去的地方,就連視線也無法在無數張臉孔裏找到那個人。於是他隻能跟在阿爾托莉婭身後,被眾人簇擁著向城堡走去。


    國王取劍成功歸來,十年戰爭又以大獲全勝告終,拖延已久的慶功宴終於可以舉行。之前因為戰爭,連新王後桂妮薇雅的婚禮都是匆匆舉行結束,國王陛下大概為此很過意不去,所以這次慶功宴全程都沒有離開皇後身邊,連跳舞的時候也婉拒了其他貴族少女的請求,甚至包括他的皇姐摩根,隻牽著桂妮薇雅一個人的手。


    當然王後的美貌在婚前就被眾人所知,大部分人對她變相獨占國王的行為毫不在意,相反樂見其成。不少王公大臣甚至開始幻想起小公主小王子的容貌來,在歡聲笑語觥籌交錯中,公主摩根的陰鬱便幾乎被掩蓋了去。


    “梅林,你終於回來了。”薇薇安的聲音讓言白不動聲色地收回了眼神,將之移到薇薇安許久未見似乎又漂亮幾分的臉孔上,之前混在都是男人的大軍裏還不覺得有什麽,現在倒是發現薇薇安的皮膚比其他宮廷貴族少女略深上幾分,不僅不難看,相反比起那些蒼白肌膚言白覺得薇薇安這樣透著粉色的膚色更讓人喜愛。


    “你在看什麽?”薇薇安的注意力還在剛才她喊了言白好幾聲他才反應過來的事情上,朝他剛才凝視的方向看去,看見了黑色頭發的高傲美人,“是摩根公主呀。”


    “恩。”言白並不是很想和她討論摩根,簡單地用鼻子哼出一個音。


    “她真美不是麽。”薇薇安似乎沒發現他的冷淡,反而用豔羨的口吻談論起摩根,“蒼白的皮膚,漆黑的長發,藍色的眼睛,為什麽都是同樣的發色的眼睛,她比我漂亮這麽多?是不是我太黑了?”


    “……不。”在我心中,你是最完美的。言白在心裏想到。


    “我的母後告訴我,有時候男人的不並不是真正的不,”薇薇安沒有一絲嫉妒,大大方方地笑著道,“沒辦法,有些人天生就是美人嘛。”


    “在我看來,你也是這樣的人啊。”一名金發騎士從旁邊走過來,向言白恭敬行禮:“梅林法師。”隨即他轉向薇薇安,執起她的手低頭吻上手背,“薇薇安,今晚你的美貌讓我目眩神迷。”


    薇薇安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言白,後者麵無表情地盯了騎士一會兒,這是一個圓桌騎士,似乎還是王後的族人。要知道現在的圓桌騎士已經有150多人,除去裏麵最出色的幾名,其他的人言白並不是每個人都知道他們的名字的,他也不需要知道他們的名字,隻需要清楚他們的背景就可以了。


    “不好意思,法師,我能請薇薇安小姐去跳一支舞嗎?”金發騎士在牽走薇薇安之前還不忘有禮的詢問言白,後者心煩意亂地點點頭,轉身離開了宴會。


    他的身邊一群群的貴族小姐興奮地討論著要當哪個騎士或者貴族的舞伴,舞曲已經開始響起,在宴會中間,以國王和王後為代表,陸續有不少人加入跳舞的行列。言白也想過是否要邀請薇薇安,但是一想到他此時的容貌,他又遲疑了。如果讓這麽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子和他這樣的老頭子跳舞,不會影響薇薇安的聲譽嗎?要知道在其他人眼中,她隻是隨軍回來不知名小國的公主,不但出身不起眼還一躍成為王後的近身侍女,這是無數貴族女孩搶破頭都搶不到的位置,卻被一個外國的野丫頭隨隨便便拿到了,現在如果梅林大法師再對她親眼有加可能會讓她成為眾矢之的。


    言白很清楚宮廷裏的這些貴族小姐夫人有悠閑無聊,而她們打發這些時間的方式除了談論八卦就是排擠她們看不順眼的人。所以到最後,他還是沒有邀請薇薇安,以至於……


    言白驀地停下腳步,回頭看著在舞池中間時不時被其他跳舞的人遮住臉的薇薇安,深深皺起了眉。一個興奮的貴族不小心撞上他,剛準備抬頭道歉就被他的表情嚇得噤聲,直到梅林法師舉步離開,消失了好一會兒,這名小貴族才長出一口氣,琢磨著為什麽法師的表情這麽難看。


    另一邊和桂妮薇雅跳完一曲的阿爾托莉婭瞥見梅林匆匆離去的身影,猶豫了一下在桂妮薇雅耳邊小聲的囑咐幾句,後者雖內心並不情願但還是沒有表現出來,上前擋住又一個想找阿爾托莉婭攀談的大臣,讓國王能從宴會脫身。


    阿爾托莉婭找到梅林的時候,後者正坐在皇宮庭院的石階上,望著庭院草從裏的螢火蟲。月桂樹下幾點熒光閃爍飛舞,旁邊的宮燈將灌木樹葉的影子照的影影綽綽,搖搖晃晃。向來愛幹淨的梅林法師,白色長袍拖在地上,他卻毫無察覺手搭在膝蓋上不知在想些什麽。大概聽到了腳步聲,他扭頭望了眼來人,發現是阿爾托莉婭淡淡道:“正好,我想跟你說些事。”


    阿爾托莉婭不知為何有些尷尬,移開視線盯著階梯旁的獅鷲石雕低聲說:“我也有話想對你說。你先。”


    “……”梅林扯扯嘴角,毫無笑意地笑了一下,“小心摩根公主,還有皇後桂妮薇雅。”


    “……為什麽有桂妮?”


    “她知道你的真實性別嗎?”


    “不……”


    “最能傷害你的往往是你最親近的人,陛下,請記住這句話。”梅林灰綠色的瞳孔在昏暗的光線近乎深灰色,有種異樣的冷酷,“而你關係著這個國家的安危。”


    阿爾托莉婭歎了口氣,學著梅林的樣子毫無形象地在他身邊同樣坐了下來:“你這是以朋友的身份警告我呢,還是王國首席法師的身份?”


    “兩者都有,無論如何請您小心。”


    “那麽現在輪到我了,以朋友的身份,我想對你說,小心薇薇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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