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七、拚圖遊戲


    回到家裏已然是深夜兩點多鍾。我一頭就鑽進洗手間,從上到下衝洗個幹淨!一路驚險,一路風塵,鬼話塞滿了我的耳朵,鬼影迷惑了我的心神。


    從九蹬禪院的破罐子到臥佛嶺上被我提到深溝裏麵的癟三,從臥佛腦袋下麵的小房子再到墓園焚屍間的對話,仿佛是一張清晰的路線圖在我腦海中不斷重疊著。


    清城就這麽大的地方,卻生出如此多的是非。本來隻是調查丁奇峰失蹤的原因,卻一路扯出來無數個隱藏在黑暗中的遊魂野鬼來。我想我太累了,累得隻想著快開結束這種調查。我怕被卷進那些鬼魂們的視線裏去。所以,我想今晚的一切就這樣結束,不過我會給自己一個說法。


    衝完了熱水澡,我坐在沙發上,拿出紙和筆,在上麵畫著。我把康樂宮、臥佛、九蹬禪院、墓園甚至地下電廠都畫了進去,微眯著眼睛仔細看著。丁奇峰是在地下電廠圍捕蕭四的時候失蹤的,這是最基本的線索,至於怎麽失蹤的,是偶然意外還是必然的結局,那不在我的考慮範圍。薑八綹和我的目的是把丁奇峰找到,但現在看來似乎我們是徒勞無功的!


    地下電廠我是沒去過,不過我有個最基本的判斷:如果丁奇峰還在那裏,江陽等人是不會甘休的,原因很簡單:派出所搜了三個多月,生不見人,死不見屍,那麽多人都沒找到,丁奇峰自然不在那裏!現在我最想知道的是,他現在是活著還是死了!


    但最讓我感到無助的,並不是發現我的調查已經走進了死胡同,而是接下來的調查似乎更為艱難!康樂宮已然讓我筋疲力盡,雖然得到了有限的證據,證明江陽圖謀不軌,但我與裴東來的約定似乎把我限製得死死的,他修他的“棧道”,我渡我的“陳倉”,江陽這條線索也是被束之高閣。


    丁奇峰失蹤七天後,蕭四被槍殺。張園主和我導演的被殺經過的確猶如實況轉播,也證明了江陽的疑點很重,但那隻不過是“兵棋推演”式的,不能作為證據。蕭四案件又牽扯出來封青梅的十張光盤,這個的確能作為證據來看,但封青梅是不會輕易將性命交給我的,我也沒那個把握。更為蹊蹺的是,封青梅似乎從我的視線裏麵消失了,似乎我從來就沒接觸過一般。這點我比較懷疑:封青梅的去向應該機遇重典關注。


    關於臥佛,是人就不說鬼話,但從今天的調查來看,臥佛裏麵盡是鬼,都不說人話!可以肯定的是:三戒和尚、癟三、秋爺還有墓園焚屍間裏麵那家夥,這幾個人因該是明鬼,暗鬼躲在地獄裏麵,我還是不得而知。我現在最想證明的,不是他們做了哪些鬼事,而是能不能找到他們與丁奇峰失蹤或蕭四被殺的線索。倘若有直接線索更好,我可以撇開蕭四案件,直奔主題。不過我也知道這幾乎是不可能的!原因很簡單:所有關於丁奇峰的線索都已經歸零!


    我在臥佛、墓園、九蹬禪院、康樂宮四個位置畫著,這四個地點都是環山鬼道最為引人注目的地方。我把康樂宮劃去,目前康樂宮的作用跟地下電廠一樣,已經不能夠給我充分的證據來支持江陽的罪證。臥佛的老板便是二爺,九蹬禪院的老板也是二爺,而水晶宮的老板還是二爺!


    第三個重要人物已經出場:陳二爺!關鍵是陳二爺到底是在做什麽買賣。明麵上是投資清城旅遊資源的商人,而實際上他卻是清城黑道老二,不過他隻能當“千年老二”了,因為“黃司令”乃是千年老大――除非黃司令駕鶴西去!


    封青梅卻和二爺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還有江陽!裴東來著意培養的對象。我不知道裴東來是在“捧”江陽還是“殺”江陽,不過這條路似乎存在莫大的可能,“捧”你是有原因的,不是江陽陷害了丁奇峰(還沒落實),也不是江陽幹掉了蕭四(這事也沒落實),而是江陽在清城公安係統裏麵現在是如日中天,前程無量,不捧這樣的人你捧誰?裴東來是奸商,不做虧本的買賣!所以我認為裴東來既然是“捧”江陽,這裏麵有七成的原因是出自其內心――所以,我隻能是被踢出局的人!沒人願意跟我玩了。


    這的確很危險。這就如拚圖遊戲一般,所有的人全在遊戲的局裏,所有的情節也都在桌麵上擺著,但是不能形成很好的證據鏈,不能證明這些關鍵的人犯罪的事實!一切都是徒勞無功!


    我望著天花板,直到天亮,才爬到床上昏然睡去。


    周末的陽光竟然很刺眼,躺在床裏感受著從窗外射進的溫暖。手機突然間響了起來,拿過來一看是薑八綹打過來的。


    “你小子還懶在床裏?”薑八綹問道。


    “師傅,我可是才睡著!”我疲憊地回答,感覺精神被抽空一般。


    “起來活動一下!十分鍾後我找你去!”


    “幹嘛啊?”


    “陪我去釣魚!”


    “釣魚?”我有點蒙圈。上次薑八綹讓我陪他釣魚該是去年夏天吧?這時間一晃就一年,我想魚該長大了吧?


    “師傅,您可真有閑心!”薑八綹“嘿嘿”地笑了兩聲便掛斷了電話。我一看時間已然十點多鍾了,伸了個懶腰,又回想起昨晚的經曆來,心裏不免沉重了幾分。


    我收拾利落,拎著小背兜就跑到了樓下。在超市裏麵買了點吃的和啤酒,便站在馬路邊上等薑八綹。街上行人如織,我饒有興致地欣賞著街頭美女們的旖旎,心裏卻也開闊了不少。十分鍾後薑八綹背著漁具出現了,從遠看就是一個老大爺,佝僂著背,手裏掐著煙。


    “師傅,您還真像個漁翁!”


    “不當漁翁已很久!”薑八綹一呲滿嘴黃牙調笑道。


    “上哪釣魚啊?”


    “三道溝,王八島!”


    我的心一緊:這可是個好地方!沒準大白天的也能碰見鬼之類的。我和薑八綹並肩向環山鬼道走去。


    “昨天你上臥佛了?”薑八綹邊走邊問道。


    我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沒吱聲。


    “您說這釣魚有什麽講究沒?”我忽然問道。


    “大有學問!比如你要調鯽魚,就到淺水裏麵,隨便弄點魚食就能掉到!”


    “我想釣黑魚!”


    薑八綹一愣:“那得三更半夜蹲宿!魚食用小泥鰍,黑魚食肉還喜歡靜!”


    黑魚喜歡靜麽?食肉的動物似乎都不喜歡熱鬧,比如獅子老虎之類的,不過黑魚要下大力氣才能釣上來,而且還必須有運氣!


    “我勒個去!師傅,有什麽簡單方法掉到最大的魚啊?”我想陳二爺和江陽就是大魚,不過到現在為止我還沒和他們交過鋒呢!


    “那就撒大網!”


    這是個好辦法!抓這幫鬼,僅僅在小蟊賊身上費盡是不劃算的,罪證掌握在他們的手裏,如果我一味地四處出擊,倒不如撒一張大網!但這網可就有講究了。


    環山鬼道十分清靜,離老遠就能看到八十米臥佛和水晶宮的二層小樓。我看了一眼薑八綹,心裏不免緊張起來。他是那種從來不做無用功的人,選擇在王八島釣魚可是有講究的。


    “金雨,你說這個彎道到底死了多少人?”薑八綹放下漁具坐在上麵問我。


    “這個我可不太清楚,估計有二十幾個了吧!”我對三道溝這個彎道實在是發怵。


    “這裏很蹊蹺!”薑八綹指著三道溝說道。


    “所有的車禍都不是翻到這深溝裏麵的,而是都往臥佛腳丫子那撞!你說邪性不?”


    “得!師傅您別提這事了,下次我還得來呢!”


    薑八綹笑笑,我倆邊沿著林中的小道向王八島走去。


    “師傅,方才您做的地方,對麵水晶宮的大門,窗戶還有臥佛的腳丫子那裏,有三隻監控攝像頭,您注意沒?”我看了薑八綹一眼問道。


    “看到了!”


    “您知道監控室在哪麽?”


    “臥佛腦袋旁邊的小屋!”


    我勒個去!薑八綹竟然知道?怎麽知道的?該不是跟我似的半夜三更來探險吧?


    “前天我就是從這裏上去的,到那個小屋討了杯水,看到的!”薑八綹眯著眼睛看著我。


    我老臉一紅,心裏卻不得不佩服:真是人老尖馬老滑!我費了吃奶的勁才得到的秘密,薑八綹竟然大白天的就弄明白了!


    “那您感覺到那小屋有什麽秘密沒?”


    薑八綹搖搖頭:“不知!”


    不知道就好!我和薑八綹走到王八島對麵的水邊,找了一處安靜地點,開始釣魚。不過我隻是坐在岸邊石頭上看著薑八綹釣,咱沒釣魚的感覺。


    “師傅,我有點情況跟您說一下!這個臥佛裏麵好像有鬼!”


    薑八綹奇怪地看了我一眼:“什麽鬼?”


    “死鬼!那小房打更的知道叫什麽名字不?他就是死鬼的頭!”


    “扯淡!打更的老秋我還不知道?那是我的魚友!”


    我勒個去!秋爺是薑八綹的魚友?真是奇了怪了!


    “師傅,我不是開玩笑!”我正色說道。


    “我一個電話他就過來,你信不?”


    我還真不信邪!那個秋爺,我明明聽到他們鬼話連篇的。


    “師傅,咱倆打個賭,你給他打電話,他保準說沒時間!”昨天秋爺不是說上“雙龍酒店”會老相好的麽?


    薑八綹還真拿出電話打了過去,不過沒人接聽。


    “這事是真的?”薑八綹疑惑道。


    “您可是搞偵察的!”


    “知人知麵,老秋不是那人啊!”


    “師傅,您這就是麻痹了!這社會上什麽人沒有?我就懷疑這臥佛有大秘密!”


    薑八綹不再說話,聚精會神地釣魚。


    “師傅,假如給你個死屍你會怎麽處理?”我忽然問道。


    “處理你個球球!直接扔水庫裏麵喂王八!”薑八綹眼珠子一瞪說道。


    我心下一緊:那幫人該不會買來死屍喂王八吧?沒那可能!我望著清靜的水麵,忽然想起我背包裏麵抓魚的飛抓來。


    “師傅,您這釣魚方法已然過時了!”我笑道。


    薑八綹看著我“嘿嘿”笑道:“這叫守株待兔!”


    我定了定神,從背包裏麵拿出飛抓,檢查了一番邊一使勁給扔到二十多米遠的地方,等著飛抓下沉後用力往回收。


    “你這也能抓到魚?小心勾到個死屍!”薑八綹調笑道。


    “師傅,從康樂宮到臥佛,從墓園到地下電廠,我懷疑這就是一隻犯罪的線路!丁奇峰就是失蹤在這條線路上的,您想過沒有?”


    一提起丁奇峰,師傅的眼神驟然一緊:“你是猜的還是有證據證明?”


    “證據一點點,猜測一點點!不過我會證明的!”


    我正在拽繩子,忽然感覺飛抓鉤住了什麽東西,是魚!一條大魚被抓住了,在水裏使勁掙紮呢!我心下一笑:大魚在深水裏麵悠蕩,小魚在水麵上引航。我想要足夠有力的證據必須到深水裏麵去抓!繩子一段段縮短,一條五斤多重的大花鰱被我弄到岸上,薑八綹一個箭步就躥到大魚旁邊,一下子就給按住了!


    “好大的魚!”薑八綹老臉通紅,抓住魚鰓笑道。


    “師傅,要抓大魚,必須要主動出擊!”


    薑八綹望著臥佛方向,微眯著眼睛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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