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留下吧!”書生與汪鴻也勸。


    嫣紅許是沒想到謝君和突然道起了歉,一時感懷,反而不知所措了。


    同是天涯淪落人,他也曾是個殺手,也曾過著被人呼來喚去的日子。如果沒有素素的事兒發生,也許今天他會坐著李洛的位置繼續樂於被人呼來喚去。“個中滋味,如魚飲水,冷暖自知。”謝君和輕輕歎息,“都別提了,今日錯在我,到此為止――書生,你不會膽敢拿老板娘編排段子吧。汪叔,嫣紅的事兒連姓楚的都別告訴,萬一如果他還不知道。”


    另二人點了點頭。


    寒風呼嘯而過,嫣紅深深打了個哆嗦。


    “書生,你照顧著點兒她。”謝君和又重複了一遍。說得書生反倒渾身不自在。


    未及嫣紅回應,謝君和那冰涼的黑影又拋出一句話來:“另外,我殺了林老大,這小子敢欺辱你,我看不過去。”


    汪鴻想起石獄門口的那具屍首,歎息,竟是這樣的原因,林老大才招來殺生之禍?這是算咎由自取麽?


    “他?”聽到林老大的時候,嫣紅竟一陣驚顫,隨即無法抑製大顆大顆淚珠的滾落,捧著臉,幾近失聲――淚如決堤,宣泄著多年來積攢下的怨怒。不知多少回,她曾因恨而被殺意吞沒,卻又在理智中掙紮。如溺水者在巨浪裏的浮沉,如今,仿佛有枷鎖斷裂了,鎖閉在心底的恨竟一瀉千裏。


    沒有人會去揣測這個已死的男人曾經給過她多深重的傷害。嚴重到謝君和要讓他一死來償贖的,總不至於太輕的。


    書生適時上前一步,給了她一個依靠的肩膀。“過去了……”他說。


    黑夜裏,淨剩下了狂風的嗚咽,還有無聲的淚。


    二人便於月下奇怪地依偎。不是情人,也不是親人,說起來連朋友也算不上。書生望著謝君和的方向,很想臭罵他一通:既然不願憐香惜玉,又為何讓別人代替著做護花使者?有那麽不厚道的漢子麽?然而他隻看到一個蕭瑟的背影。


    謝君和背過了身,立在樹下,望著黑沉沉的山穀,任自己的黑袍在風中顫動,靜默不語,似乎身後的一切都與他無關,不曾看見也不曾聽見那些悲戚。


    汪鴻打破了這沉默:“怎麽救冷鳳儀,你想過沒有?”


    大家關注的焦點又重新回到了“十五日”之約。謝君和到時若趕不回去,北岸和南岸都得出大亂子。可現在,十五日卻已隻剩了七日。然而從烽火嶺趕回望江台,一路換快馬,不吃不喝不眠不休,都至少需要七日。


    “趕不回怎麽辦?”汪鴻問。


    謝君和冷冷地揚眉:“不到最後一刻,不作其他打算。等著吧,看誰玩得過誰!”


    汪鴻揣測他該是有了自己的主意,卻怎麽也放不下心。


    “挪窩吧,他們該想到我們的下落了。”謝君和突然把滿地的沙土畫抹平,堆上樹枝,“趕緊的!”話音落,手中火石一閃,那樹枝頃刻間燃了起來。一把耀眼的火升騰燃燒在黑夜之中,觸目驚心。


    嫣紅簡直目瞪口呆:“你!”這不是故意把自己暴露在敵方的獠牙之下?


    謝君和卻幹脆翹起二郎腿,大大方方坐在原地了。先前不是還說撤退嗎?怎麽這就開始等人了?嫣紅著實有些鬱憤。


    “立刻會有人來接我們去見冷鳳儀。”謝君和不緊不慢道。


    正在說話的當口,黑夜中立刻浮現出迷迷茫茫的白影,閃回在山道上。起初隻是若隱若現的一兩個,後來,越是靠近就越發明目張膽,直到層層疊疊地從四方盤桓堆積而來。


    “謝君和?哪裏走?”擲地有聲的呼喊,破風嘯響。


    寧靜的夜晚,碎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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