鏢局前院的會客廳,主掌楚家鏢局生意的錢鐵犁應對著流水般湧進奔出的客人:“掌門近日外出,恕不見客。(..tw棉花糖小說網)待他歸來,自當有所交代。”


    那些來打探木葉戲樓裏驚豔一劍的江湖同道懷揣著滿心好奇而來,又悻悻然而去。隻給日日車水馬龍的大街添了幾分擁堵而已。也有來談生意的,錢鐵犁也與平日裏一般好言相待,筆錄重要情況,以待掌門定奪。


    劍客們進進出出亦無異常,麵對各形形**打聽楚家情況的好事者,唯有微笑,並守口如瓶。他們已沉默成了習慣,早已曆練出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的覺悟。一貫地凝重著神色,肅然,又匆匆。


    波瀾不驚的表麵將後院居室裏窒息的壓抑封存。悠悠然的藥草香氣彌漫了整個庭院,隨著青煙如絲如縷,爐膛裏微紅的炭火慢燉,熬煮著散立在院子裏的人。汪鴻正用足以殺死人的凶狠目光盯著謝君和――為什麽每一次隻要這痞子在,總能發生些地動山搖的事?就連久居竹苑的風若寒也親來探視。他盯著緊鎖的屋門良久,終是無奈搖頭。回廊裏台階上的血色已被侍者抹得毫無蹤影,隻是空氣裏惹人焦躁的的血腥味依然濃重。(..tw好看的小說)


    兩日,譬如兩年之久。


    靜默之中屋門開啟,半盆豔紅的血水被小柯端出來,把眾人本已焦灼的神情更驚出幾分慌亂。劉思仁重重搖頭:“一同進去勸勸他……”


    “莫不是少主的傷……”汪鴻連聲音都有些發顫。


    劉思仁以平直的語氣道來:“梨花劍最凶毒的一招,化骨柔。老風,你應當知道,當年多少絕頂高手死在這一招之下。本已隨梨花劍傳人的相繼離世而成絕學了,除了那江韶雲――當年被逐出師門的梨花劍派大弟子。如今,顯然這劍法又找到了新的傳人。”


    謝君和怒道:“什麽破招式?非得把他吹得妖魔似的?”


    風若寒歎息:“說是劍招,實為劍氣。手中利劍,心中殺意,合二為一,匯成一股石破天驚之氣――聚極陰之氣,瞬而攻至陽之剛,無堅不摧――登峰造極之時,即便無劍,其力亦可比劍鋒。越是功力深厚之人,中此術則越是難愈。陰陽兩股氣力在體內對衝,譬如兩虎相爭,結果即使勝之,亦難免自傷……雖有多派曾遭此招荼毒,終無破解之計。(..tw好看的小說)就連梨花劍派老掌門也不輕易將此招傳授,隻為防此招落入惡人之手,遺禍武林。”


    君和嗤之以鼻:“結果他老人家還是收了那麽有出息一徒兒……把整個江湖搞得烏煙瘴氣!什麽正道歪門邪道,都是拿來騙人的,隻不過占著地盤不肯讓位罷了。要是誰都會了,這梨花劍還混得下去?”


    汪鴻禁止他發牢騷道:“那麽少主……”


    劉思仁搖頭更甚:“少主傷及肺經,若是尋常武功所傷,加以調養,加之本身內力深厚,自是早已痊愈。然而,此非尋常之術。少主基底深厚,雖已有所傷而不以為意,至陰氣愈盛,譬如鈍鋸撕磨於心口,日久而傷益重,已積為沉屙。加之近日積勞,內則鬱結之氣糾纏,外則怒氣衝犯,致使遺禍無窮。與木葉交手,幸而及時避之。雖誘發舊傷,卻有驚無險。不然便再無轉圜之機。”


    “化骨柔……”風若寒微微歎息,“中此招尚能無礙?隻怕全憑一念支撐吧……”


    “豈止,簡直奮身不顧……我早已告知他,雖無大礙,若再輕易動刀劍,不慎衝犯此氣,心口必劇痛難忍,有如刀劍穿心。他明知不可為,終硬是與木葉一戰……”


    風若寒長歎一聲:“少主比之楚原大俠,有過之而無不及……”抬頭,四圍已是一片靜默的怒視。他就像個靶子一樣立在中心。是因為這句話太過不祥吧。可誰又不知道過剛易折的道理?一瞬間,那些怒視的眼睛盡皆低垂了。


    唯有謝君和瞪著空洞的雙目,半張著嘴,仿似脫線的木偶般呆滯:先前一直鄙視他為替秦大少擋這一劍才遭此無妄之災,卻不料,今日自己的行為無疑比當日的秦石更蠢。本來,如果他及時通報,楚濤可以不用親自出手,大有時間做好充分布置……結果他竟蠢得以為一個人就可以收拾了木葉……他大喝道:“那還不趕緊用藥?趕緊治!”


    “此時如用猛藥,隻恐加重傷情。這也是此招的陰損之處。強強對抗,隻會加劇體內激烈的對衝,到時,救命的良藥就成了催命的符咒。”劉思仁更沉重地歎息。


    “如此,豈非無藥可解?”謝君和幾乎要被這念頭逼瘋了。


    “有藥,卻怕他不肯。”劉思仁慢悠悠地搖頭,“他決計是不肯的,老風,你知道。”


    風若寒平靜點頭:“即便他肯,其他人也不容他答應。”


    “到底是什麽藥,說個痛快的!天南地北,再遠的路,我謝君和去取就是了,但憑一匹快馬,不勞別人!”


    劉思仁依然搖頭:“給你一百匹快馬也取不來的。這藥就在他自己身上。”


    “你倒是說啊!”謝君和就差沒衝上去掐斷劉思仁的脖子。


    “世間百草,不如心藥。如今他心氣過高,隻使兩股相爭之氣鬱結愈甚。要化敵為我,唯有尋求自脫之道。譬如,靜養於山林之間,拋卻一切塵世雜念,洗盡內心煩擾,求得清淨無為,才可悟得至上之道,有痊愈之機。然,至短也要三年五載。”


    眾人盡皆沉默了。


    楚濤決然是不肯的,依照他的心性,在這爭鬥近乎白熱化的時刻,如何肯抽身而退?


    沒有人擁有能說服他的信心。僵立於庭院,對視無語。


    謝君和猛一個箭步上前,砰然推門而入,餘人齊刷刷呆住,仍僵立於階下。


    屋裏很暗,唯有從窗格射進來的半縷陽光打在榻前,細塵迷蒙如霧,紗簾似的遮著榻上的情景。光亮背後的極暗處,楚濤散發斜臥於榻,中衣半敞,微閉著眼,向他淡淡地勾起嘴角:“來拆屋子?”


    “恨不能把你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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