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遠遠地,一隊飛騎滾滾而來,如穿破晨霧的一支箭,呼嘯著射向段家寨。崗哨驚恐地奔向書房裏泰然自若與楚濤說著話的段霆遠:天……天越門朝著我們這兒來了。


    “什麽?!”段霆遠霎時變了臉色。


    楚濤卻是恬淡從容:“段叔休怪,是我請唐掌門來此商談的。”


    “他?!”段霆遠看了看楚濤,一心疑惑,“既然是楚掌門的客人,放行吧。”


    寨門大開,鼓角齊鳴,旌旗招展,手持兵器的侍衛林立兩旁。段家寨好似進入戰備一般肅然。唐耀和他的二十衛士趾高氣昂地踏著鼓點走進段家寨的正廳:敬德堂。


    “段寨主,老鄰居我多年不登門了啊!哈,這威節堂多年不見居然改了名字?敬德?不好不好,習武之人,怎取個如此不見氣魄的名字?”刺耳的附和聲四起,實在聒噪。段霆遠嗬嗬地笑:“老夫已遠離江湖多年了。如今,隻做些絲綢山貨的生意。今日楚掌門借我之地邀約故友,唐掌門肯賞光來此一敘,實在難得啊。”


    唐耀的目光立刻投射向客座上默不作聲的楚濤,雙雄對視,氣氛陡然緊張:“小子,江韶雲沒吃了你,能耐不小。今日是想烤了我,還是想拆了這段家寨?”楚濤禮節性地起身笑道:“唐掌門何必心虛呢?既是和談,一不必帶兵器,二不必帶武夫,三不必惡語相向。”他隨即攤開雙手,以示坦蕩。確實,什麽兵器也沒有,桌上也僅有一柄隨身折扇而已。唐耀一臉尷尬,隻好揮了揮手把眾人留在堂下,也解下了自己的佩刀。堂上,段霆遠居主座,楚濤與唐耀分列兩側,另有秦石葉曉聲和被看管著的齊恒。


    “小子,有什麽話,痛快了說。”


    “我已與段寨主達成協議,今後,但凡段家商號有絲綢山貨運送生意,逐羽劍派旗下鏢局負責保障沿途安全。烽火嶺一段,陸路水路分行。”


    話一出而驚四座,剛剛坐穩的唐耀一竄三尺高:“你真打算將烽火嶺的路打通?口氣不小!烽火嶺中幫派林立,散匪盤踞,都靠著打家劫舍過日子。一般的商隊過客壓根不敢打這條路的主意。也就是你楚濤親自來,我便當做送你個人情,不然你哪裏進得來?”楚濤費盡心機闖入烽火嶺,到此時唐耀的嘴邊已成順水人情,隻怕他都快忘了紅霜鎮裏殺意凜凜的交手。


    “沒有唐掌門的相助,楚某自然做不成這生意。”


    “這可不合烽火嶺的規矩。”


    “有了人才有規矩。以唐掌門的威信,還定不下烽火嶺的規矩?打家劫舍畢竟非長久之計。南岸東西商貿往來素來走的是長河水路,頗費周折:路遠,時長,一遇風浪更為凶險。(..tw好看的小說)打通烽火嶺一路,又可增加多少商貿生意?於人於己有百利而無一害。故而有此求。”


    唐耀眼珠一轉,冷笑兩聲,就好像一隻謹慎試探著獵物的獵犬,忽而覺得動靜不對,猛竄回樹叢後去防備著嗷嗷叫:“小子,你以為我傻麽?我若答應了你,從此你就在這裏暢行無阻,將來兩麵夾擊,還不一口吞了我?不會是假途滅虢之計吧?”


    楚濤冷冷發笑:“唐掌門在此地根基如此之深,竟也懼怕楚濤初來乍到?照這樣說來,我還擔心唐掌門哪天反悔,把我的人困死在烽火嶺呢。沒有一點信任,自然是做不得生意的。何況,隻借威信一用,唐掌門隻需穩住烽火嶺各方勢力,便可坐收漁利,沿途運送等瑣碎事務,交給逐羽劍派。”他又拋出一項誘惑唐耀的條件。


    唐耀似乎聞不到危險的味道了,又探頭張望起來:“何利?”


    “三七分帳。”


    唐耀的眼中泛起了亮光:“丟了貨怎麽算?”


    “紅霜鎮為界,烽火嶺出的問題,我與唐掌門各擔五成。”


    唐耀不吭聲了,從頭到底他就沒想過楚濤會打這樣一張算盤。豈止是唐耀,在座又有幾人想得到?齊恒似乎想插話,但這裏明擺著沒有他說話的餘地。葉曉聲暗暗笑著對秦石低語:“這樣的交易,看來唐掌門是不得不答應了。能和楚濤聯手,總比和他作對強。這樣,北岸人再想插手烽火嶺就沒那麽容易了。秦爺看得不錯。”秦石卻搖頭:“隻怕楚掌門醉翁之意不在酒……”


    “啪”地一聲,楚濤手中紙扇一合:“唐掌門若是同意,有段寨主和北岸來客作證,立下字據為憑。”


    唐耀再一思量,咯咯笑了起來:“你小子在烽火嶺外天天與我錙銖必較,什麽時候那麽慷慨過?”


    “少一個對手,多一個合作者,有何不可?”


    “羅昂呢?”


    “烽火嶺中是非,楚某不願插手,其中利害,唐掌門可自與羅掌門商議。”


    唐耀一拍桌子笑道:“不用等那混蛋,我拍板。”


    各方點頭,楚濤揮手示意汪鴻取來早已寫就的兩份文書,簽字畫押,落筆為信,分別蓋上了逐羽劍派掌門之印。唐耀捧著朱紅色的印鑒,樂樂嗬嗬笑個不停:“小子,早先與我商議這買賣,又何必大費周章?”


    楚濤淡淡一笑:“早先,唐掌門願意坐下來與我商談麽?”


    唐耀一時說不上來話,隻好嗬嗬地笑。相比前些日子讓他灰頭土臉的那把火,顯然更願和這樣人畜無害的楚濤打交道。既然對手是個有手段的人,能夠開出這樣的條件,以他的經驗,接受總是沒有壞處。


    秦石幽幽地笑:“別人總道先禮後兵,楚掌門倒是喜歡反著來。”他瞥了一眼發著呆的齊恒,搖頭不止。葉曉聲插話:“他和楚濤的坎兒?隻怕兩個人隻有拚出個你死我活才能消停了。”話傳到了齊恒的耳朵裏,他憤怒地“哼”了一聲以作回應。


    “隻是,”楚濤語音一轉,“有些東西需要麻煩唐掌門辨認。”寬袖一展,幾枚暗黑色鏽蝕的柳葉鏢“當啷”滾落桌前。唐耀呆了呆,臉色不甚好看:“小子,你從哪兒弄來的?”


    “斷魂岩下,顯然有過一場大戰。此物與唐掌門手中柳葉鏢十分相似,故而好奇。”


    “那便不奇怪了。我的人在那裏損兵折將,不過已是多年前的舊事了。”


    “與宋家大火相比,哪一件事更久遠呢?”


    唐耀靜默著,似乎在思量如何才能給出答案。而段霆遠的神色中竟也閃過些許張皇失措的意味:“賢侄,宋家大火早已成懸案了,當年親曆之人,如今盡皆作古。數年前楚原大俠來此意圖探個究竟,亦是無功而返。賢侄此時提起,不知何意?”


    楚濤幽幽地笑,似乎專等著唐耀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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