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混沌的晨光裏,湉娘也整坐在霸州憐香院的房間裏,愣愣望麵前那封信。(..tw無彈窗廣告)


    她起早就被一陣羽聲驚醒,起身已是看不見那飛鳥,門外隻跌著一封信。


    大周變了天,張煜琪死了,張昌興隻成了皇座上的擺設,一應政務都由史朗盛決策;而軍務則交到袁承道舊部鄭若河將軍手上。大周百姓也算因禍得福,宮亂之後天下卻漸漸安定下來。雖然心裏都揣著疑問,想知道大周將來的命運將走向何方,究竟是徹底歸了契丹,還是總會回歸大宋,這事兒小百姓一時看不清爽;但是百姓就是百姓,更在乎的是眼前的衣食溫飽、家人團聚。明天的事,也許明天再說罷了。


    可是湉娘卻仿佛從那夜晚的宮亂裏,再也醒不來。


    這天下不管變成什麽樣兒,不管朝堂上的龍座歸誰坐,她湉娘管理的憐香院卻總沒什麽變化。姑娘們依舊是官妓,命都是官家的,依舊需要夜夜笙簫、聲色娛人汊。


    從前湉娘還能硬撐著,可是自打宮亂那夜晚之後,湉娘忽地就倦了。


    環顧周遭,她不過是一個寂寞的婦人。


    清笛她們那幾個孩子散了,就連於清風都死了。環望這院子裏的人,斷沒幾個老人兒,都是後來進來的。雖然麵上對她也都擱著尊敬,但是卻再難有當年那些老人兒的誠心朕。


    說白了,湉娘知道,是她老了。她這個掌院的位子,多少人也在盯著。身為官妓打熬一世,若不能從良跟個好男人,那就隻能巴望著這個掌院的位子。湉娘知道,她的疲態給了那些人以希望和鼓勵,她們都在暗暗等著她更老,然後讓出這個位子。


    天地縱大,留給她湉娘的,又有幾分?


    尤其是於清風的死,更讓湉娘哀傷。她並不讚同於清風當日做法,但是於清風著實對她有情分在,尤其是當著張煜琪拚死護著她的那一幕,讓她每每想來,便越覺孤單。


    湉娘疲憊地拆開了麵前的信函。


    這番通信早已有之,當年於清風還活著的時候,就時常接著北邊的來信。湉娘漸知道於清風實則也與契丹朝臣私相聯絡,更知道靜簫那妮子也為於清風所用,她雖然不讚同,卻無法改變於清風的主意。


    那年的於清風,已經陷入剛愎自用裏,再難掙脫。


    隻是如今,於清風已經死了,北邊還派飛鴿傳書來作甚?她湉娘早已死了任何的心,隻想當一個孤老婆子一生終老便罷。什麽江山,什麽天下,說到底,又與她何幹?


    她當年幫著於清風,策動媚心之計,為的不過是那一個人——可是那個人卻從沒入過她夢中,想來依舊不懂她的心吧?


    展開信箋,一潭死水般的湉娘卻驚呼一聲,麵上一時湧起莫大悲歡。卻實難分辨,是悲傷更多,還是喜悅更多。


    那信箋上說,契丹皇帝已被刺殺!


    湉娘仰頭望天,心中呢喃,“袁大人,你的仇終於得報,終於……”


    可是她的目光卻又被後頭的字揪緊,因為後頭寫的是:連城公主為首嫌,已被鎖係!


    湉娘揪著胸襟,緊緊凝望那字跡,努力想要辨識,這字跡該是出自誰手。那人告訴她這消息,究竟用意是善,還是惡?


    “你憑什麽說,父皇就是死於那處箭傷!你有什麽證據!”二皇子拍案而起。困頓了一個晚上的眼睛,登時射出厲色。


    他都已經勝券在握,隻有這個小六還在不知深淺地試圖替清笛脫罪!哈,小六他自己都已是砧板上的肉,還這樣自不量力來螳臂當車麽?


    “玄舜!”皇後麵色大變!自己的兒子就是魯莽,怎地這樣便衝口而出!想要攔著,卻已是晚了。


    六皇子緩緩轉眸,清冷一笑,“二哥怎麽知道那是處箭傷?小弟方才說的話裏,一個字都沒有提到箭,二哥怎麽能這樣確定?——唯一的原因是,這支箭就是二哥吧!”


    “你!”二皇子想要收回原話,卻已經來不及!


    “六皇子是來興師問罪,還是敲山震虎?”皇後也勃然變色。


    “兒臣此來,是想跟皇後與二哥做一樁買賣——我保證不將方才說出來的事情講說出去,也會節製各位親王與醫官。”


    “你想要什麽?”皇後五官猙獰起來,“皇位麽?你不必想了!”


    事已至此,她都舍棄了丈夫,舍棄了這多年夫妻情分,她唯一能抓住的,隻剩下兒子的皇位!所以她決不能再鬆手,決不能!


    “皇位之事從來不會成為我用來交換的砝碼。”玄宸冷冷一笑,“我要來交換的是——放了連城公主。她原本與此事無關,不要再為難她。”


    “小六啊小六,你終於裝不下去了麽?你終於舍不得她了,哈?知道她要死了,你的良心終究發現了!”二皇子宛如被逼到絕路的野狗。


    “你說什麽?什麽她要死了?”玄宸心中迷霧驟起。


    二皇子還要反駁,卻被皇後拉住。皇後凝著六皇子麵上迷惘,忽地一笑,“六皇子既然這樣說,本宮與二皇子不答應倒也不對了。更何況連城公主是南朝送來的和親公主,原本便不能妄殺。可是六皇子準備將連城公主如何辦呢?畢竟皇上已經不在了。”


    “按照祖例,和親公主不可孀居,總歸要再醮,以鞏固兩國邦交。那麽如今六位皇子裏,還有哪位願意收繼了連城公主呢?”


    皇後轉眸望二皇子,一笑,“看樣子沒人敢輕易收下這個麻煩。依本宮看,不如六皇子便收了連城公主吧?”


    玄宸眯起眼睛來凝望皇後。與二皇子比起來,皇後果然更是老謀深算。玄宸便也坦蕩點頭,“好。多謝皇後。”


    玄宸並不多留,轉身便離去。這就去解救清笛更重要。


    望著玄宸背影走遠,二皇子忍不住問,“母後,為何要這樣安排?”


    “玄宸如今得到了月牙兒為妻,若將連城公主推到他身邊,你以為他跟月牙兒還會和睦麽?”皇後的目光也飄落在玄宸背影上,“不過一夜,朝堂之上人心向背便又有了改變。兒啊,看看這帳外,你舅舅的兵丁已經來到。難道你還不明白,如今小六子最大的助力就是你舅舅麽?將連城公主給了他,那麽小六便會失去月牙兒,從而失去蕭氏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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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腳步聲簌簌,陸續有人搬了炭盆來,又送了衣物。清笛望著魚貫進出的下人,微微愣怔,卻並無格外喜色,隻是淡淡望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直到三日後,有禁軍走進來向她施禮,“連城公主請吧。之前卑職們多有怠慢,還望公主寬宥。”


    翡煙和郭婆婆從外頭奔進來,一邊一個扶起清笛,俱是淚下呼喚。清笛隻轉頭望那禁軍,“發生何事?”


    禁軍隻行禮,“請公主回帳。”


    清笛愣住。回帳?她獲釋了麽?雪為此做了什麽?


    回到自己帳篷,一切如舊,可是看起來卻恍如隔世。清笛坐在榻上,伸手去撫摸榻邊,就在那裏曾經仆倒過契丹皇帝……此時染了血痕的床褥早已被撤換掉,可是清笛卻依舊仿佛能看見榻邊的一抹暗紅。


    “你們在外頭可聽說發生了何事。為何會放我回來?”翡煙和郭婆婆伺候清笛沐浴更衣,坐在浴桶裏,清笛隻問此事。


    翡煙壓低了嗓音,“奴婢猜測,定然是咱們大宋朝廷向契丹國施壓了!姑娘怎麽說也是大宋的和親公主,事關大宋臉麵,又豈能容得他們隨便陷害!”


    大宋真的會救她麽?


    抑或,大宋救的不過是他們自己的臉麵?


    “再者,奴婢以為這當中定然有公子用了力的!契丹這邊發生的事情,女真的烏雅少爺定然會派海東青去傳信兒的!”翡煙絞盡了腦汁,用力想著一切可能外來助力。


    清笛卻依舊隻是淡淡的,抬頭望一縷冬日陽光穿過帳簾縫隙照進來,仿佛給地氈鑲上了一道金邊兒。


    不管是大宋朝廷也好,抑或鳳熙也罷,她隻希望不是玄宸就好……


    清笛閉上眼睛,將身子埋入浴桶熱水中,一任水中熱氣將她吞沒。她不要他再為了保全她而涉險,不要。


    為了讓他得安,她不能再活下來。她是他的掣肘,每多活一天,便有可能給他帶來更多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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