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隻是一個小孩子,就算是走了歪路,卻也不該被人一棒子打死,隻要她好好的活下來,總會走到正道上去的……


    周嫂這般想著,不由有些愧疚起來,若是她早點想明白,不因為先生和她決裂而竊喜,坐視不理,佳音小姐又哪裏會落得今日這般淒慘?


    正自想著,忽然急救室的門被打開,護士兩手都是血,匆匆問道:“誰是傷者家屬?傷者失血過多受傷太重,需要家屬簽字!”


    周嫂不知如何是好,隻得問道:“我是小姐家裏傭人,我可以簽字嗎?”


    護士小姐搖搖頭:“你能擔得起這個風險嗎?父母親人呢,怎麽都傷成這樣了還不來醫院?鬮”


    周嫂急出了一身汗來,隻得說道:“您稍等,我這就去打電話!”


    “快一點吧!傷者可等不及了!”


    護士小姐說著,又扭頭衝進了病房哦。


    周嫂隻得去打邵晉恒的電話,那邊很快就接了起來,周嫂聽得邵晉恒的聲音似乎很平靜,可仔細去聽,卻又仿佛能聽到一絲絲的顫抖:“周嫂,什麽事?”


    周嫂將護士的話轉述了一遍,電話那邊立刻就靜了下來。


    周嫂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快的嚇人,莫名的,她竟是忍不住開始祈禱先生能答應來醫院了……


    “我這就給院長打電話。”


    邵晉恒的聲音似乎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又低又沉,又帶著濃濃的暗啞,比之方才,仿佛是泄盡了全部的力量一般無力疲憊。


    周嫂明白他的意思,隻得應了一聲。


    她沒聽到邵晉恒掛電話,是不敢先掛斷的,等了一會兒,她聽到那邊傳來邵晉恒的聲音:“好好照顧她。”


    周嫂的淚一下掉了出來,她忽然想起方才邵佳音躺在擔架床上時喚的那一聲“三叔叔”,竟是覺得無比淒涼。


    她在最痛苦的時候,還在念著邵晉恒,可邵晉恒卻連來醫院守著她,都做不到。


    “是。”


    她強忍了哽咽,應了一聲,那端的電話,卻是已經掛掉了。


    也不知道邵晉恒做了什麽,護士果然沒有再來問簽字的事情,手術室的紅燈也一直亮著,周嫂的心這才緩緩定了下來。


    想起在邵家宅子裏看到佳音時的那一幕,周嫂仍是覺得心有餘悸。


    她幾乎是光裸著身子摔在雪地上,整片後背和臂膀胸前,都是碎裂的玻璃碴,那一地的鮮血,幾乎讓她昏厥過去……


    還有最後,他們幾個將她抱起來的時候,她折斷的那一條腿,斷裂的骨頭都戳出了皮肉外,當時就有幾個膽子小的傭人哭了出來。


    這可憐的孩子,這一身的傷,也不知道會不會痊愈,還有那條摔斷的腿,若是不能好,這樣漂亮一個小姑娘下半輩子可怎麽辦?


    周嫂正在腹誹,卻忽然聽得走廊盡頭傳來紛遝的腳步聲,她吃驚的抬頭看去,卻是嚇了一大跳,顫巍巍站了起來:“老爺子……”


    邵老爺子臉色鐵青,看也不看她一眼,隻是帶著身後幾個人一路走到急救室門邊。


    周嫂一看這狀況就不對,趕忙上前想要開口,卻已經被人客氣的攔到了一邊:“周嫂,今天的事,您可不要插手了。”


    “羅嗦什麽,還不快點把門給我撞開!”


    邵老爺子冷冷看了周嫂一眼,沉聲說道。


    周嫂心一驚,卻是顧不得其他,趕忙說道:“老爺子,佳音小姐正在裏麵搶救呢……”


    “什麽佳音小姐?”


    老爺子冷笑一聲,那一雙蒼老的眼眸,此刻卻是銳利如鷹一般看向周嫂,周嫂隻覺不寒而栗,但想到佳音那一身血的樣子,到底還是鼓了勇氣說道:“老爺子,不管怎麽說,佳音小姐也是大少爺的女兒……”


    “閉嘴!”


    邵老爺子手中的檀香木拐杖狠狠搗在了地上,他此刻的樣子說不出的陰沉可怕,猙獰無比,那望著周嫂的眼眸中幾乎要射出刀子來一樣的森利!


    “邵佳音早已被我逐出了邵家,我也早就說過,她不是我們邵家的人,和我們邵家也早已沒了任何關係!”


    周嫂一時說不出話來,她隻是一個下人,這裏站著的可是邵家最權威的人,哪裏有她爭辯的餘地?


    但,若是真讓他們闖進去,那佳音怎麽辦?她這麽重的傷,若是不及時搶救,就算是不死也也要落個殘廢……


    “老爺子,好歹……好歹佳音小姐也被三少爺照顧了這麽久,她現在受了重傷,您看在三少爺的麵子上……”


    “就是因為晉恒,我才會大半夜來管這樣的醃臢事!她既然有臉做,那就得有臉承受這樣的後果!她毀了死了都不要緊,我的親孫子卻不能出絲毫的差錯!”


    邵老爺子不再與她多說,徑自進了急救室。


    醫生和護士都被趕到了一邊,佳音靜靜躺在床上,摔斷的腿隻是做了簡單的止血,還未曾包紮,白骨暴露在傷口外,讓人看了都渾身發抖,可她卻平靜的像是根本覺察不到一點點的痛。


    “老爺子,我求求您……”


    周嫂已經是哭了出來,雙腿一軟就跪在了地上,邵老爺子卻根本不看她,隻是拄著拐杖緩緩走到床邊。


    佳音看著周嫂,眼圈漸漸紅了起來。


    這個最初無比疼愛她最後又冷落她的人,到底還是心疼她的,到底她的身邊,也不是沒有關心她的人,是不是,也該滿足了?


    可是,三叔叔怎麽還沒來?


    他是不是,不會來了?


    佳音黑亮的眼眸望向緊閉的房門,不,也許再等一分鍾,半分鍾,或者下一秒,三叔叔就會急匆匆的推門進來了……


    他怎麽會不管她呢?


    平日裏,她就是那裏蹭破一點,他都會心疼的哄她半天,更何況是今天,她都快要死了。


    “晉恒不會來的。”


    邵老爺子見她望著門口,目光裏那些渴望掩都掩不住,他不由得心底有些嫌惡,冷哼了一聲說道。


    佳音卻像是沒有聽到,仍是望著那裏,連一絲目光的閃動都沒有。


    “你本來就身份不堪,又不知收斂,竟然會做出這樣不知廉恥的醜事來,幸好讓我知道的還不算晚,事情到底還有挽回的可能,你死不足惜,可若想害的晉恒身敗名裂,那麽我絕不會饒你!”


    佳音聽到這裏,目光晃晃悠悠的轉過來,望向老爺子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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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她的祖爺爺,她親生父親的親爺爺,她的身上也流淌著和他一樣的血,可此刻,他卻連一個尋常的陌生人都不如。


    她曾經幻想著,到了邵家,她乖巧,懂事,好好念書,討他的歡心,可此刻看來,她的卑下的身份,總是要她再優秀,也得不到他的喜愛和認可。


    她都不求這些了,她什麽都無所謂了,她隻想讓三叔叔對她一直好一直好下去,隻想永遠留在三叔叔身邊,就這樣卑微的祈求,也要被他給扼殺了嗎?


    “我不知,我錯在了哪裏。”


    她說話的聲音很輕,她知道,她流了很多血,那些血將她的力氣和精神都帶走了,她此刻就像是沒了靈魂的軀殼。


    “死到臨頭,還不知道悔改,果然是下賤胚子!”


    邵老爺子話語中的嫌惡再也遮掩不住,他冷笑一聲,喂抬下頜,吩咐身後的人:“將這個賤人拖出去!”


    “老爺子,不行啊……佳音小姐的腿都摔斷了……必須要做手術啊……”


    周嫂膝行上前,抱了邵老爺子的腿哀求,卻被邵老爺子一腳踹開,“一個不知廉恥的下賤胚子,死就死了!”


    周嫂肋骨被踢中,痛的吸口氣都痛,是再也說不出話來了,隻是望著佳音,眼淚不住的直往下掉。


    “我要等我三叔叔,我不走。”


    佳音的雙手緊緊抓住身下床單,十指都擰的發白了,可目光裏還閃著倔強。


    這倔強看在此刻的老爺子眼中,卻是分外的討嫌,他不再多說,隻是讓手下人去拉佳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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