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康寶縮在海遙懷裏睜開眼睛看著她,大眼裏卻是蘊了淚:“媽媽,康寶好癢……”


    他的小手掙著想要去抓臉上的紅疙瘩,海遙不敢放他亂動,隻能把他的小手緊緊攥在掌心,低聲勸哄:“康寶忍一下,媽媽這就帶你去醫院,馬上就好了,你要乖乖的不能亂抓知道嗎?”


    “可是康寶好癢……”小小的孩子忍不住這難耐的痛苦,抽搐著低低的哭了起來。


    海遙心急如焚,又不敢放開康寶的手怕他會忍不住去抓,幸而路煙聽到康寶的哭聲敲門進來,海遙這才在路煙的幫忙下給康寶穿了衣服,她胡亂套了外衣,來不及穿鞋子,就抱了康寶出去。


    路煙所住的這個小縣城,一到晚上就不好打車,海遙緊緊的抱著康寶,不知道他臉上長了什麽,也不敢讓他吹風,隻能用小毯子把他嚴嚴實實的裹了起來鬮。


    路煙握著康寶的小手不讓他動,康寶疼癢難耐,就算往日裏再怎樣乖巧,此刻也煩躁的鬧起來,趴在海遙的懷裏一個勁兒的哭,小小軟軟的身子一下一下的抽搐不停。


    久久等不來車,康寶又哭的讓人心疼,海遙終究還是一咬牙,抱了康寶就往醫院的方向趕去。


    路煙連忙追過去,依舊握著康寶胡亂掙紮的小手,有些著急的說道:“海遙,這裏離醫院遠的很,不然我讓維揚想想辦法?哦”


    “我等不及了,沒事兒煙煙,我抱著康寶去,我跑快點,沒事的,再說了,興許前麵就有車了……”


    海遙的聲音裏帶了微微的哽咽,呼吸卻已經漸漸紊亂急促起來,她懷裏抱著康寶,竟然也能健步如飛,路煙在一邊追著都覺吃力,海遙卻似渾然不覺累一般。


    這樣不知跑了多久,深秋的街頭原本是冷風肅殺的,但海遙卻是滿頭滿身的大汗,康寶許是哭了很久哭累了,趴在她的懷裏一點聲音都沒有,海遙顧不得擦一擦額上的汗,隻是抱緊了兒子不停的輕喃:“馬上就到了,康寶乖……聽話,忍一忍……”


    路煙在一邊聽的心裏直發酸,可憐天下父母心,要把一個小小的嬰兒拉扯到,父母要花費多少心血,真是難以想象。


    幸而終於等到了空的出租車,海遙抱著康寶坐上車子,方才覺出腳底上鑽心的疼。


    她低頭一看,左腳上的拖鞋不知在什麽時候已經跑掉了,腳底板上斑駁的都是擦傷,有一道長長的口子仍在緩慢的向外滲血。


    路煙扭頭看到,忍不住蹙眉:“這是怎麽弄的?待會兒去醫院先包紮一下,可別感染了。”


    海遙搖搖頭,小心翼翼的拉開毯子看康寶,卻見他似是哭的累了睡著了,長長漆黑鴉翅一樣的睫毛上還掛著晶瑩的淚珠兒。


    臉上一層小紅疙瘩,似乎比剛才還嚴重了一些,海遙忍不住心裏一陣刺痛,把康寶摟的更緊,恨不得能替了他受這樣的罪才好。


    “沒事兒遙遙,我估摸著就是水土不服過敏了……”路煙輕聲的安慰著,海遙坐在車子上卻恍若是一具石雕木偶。


    她隻是低頭看著康寶,目光都不錯一絲一毫,出租車在空曠的大街上疾馳,道路兩邊的路燈光芒在車窗上撞成碎片,似落入了她的眼中一般,她的眼底是一片光芒四射的晶瑩。


    從出生到現在,康寶不知道吃了多少的苦,受了多少的罪,都是她沒用,都是她這個做母親的不合格。


    如果康寶跟在湯啟勳的身邊,至少看病住院做手術的錢是不用擔心的,他也能早一點享受到最好的治療和看護。


    還固執什麽呢海遙?那些自尊那些愧疚那些不敢麵對他的忐忑真的就這麽的重要?


    如果沒有了康寶,她就是擁有了這一切又有什麽意義?


    上一次康寶在鬼門關前轉了一圈,她就該吸取教訓,她的心,是再也經不起一點點的驚嚇了。


    “煙煙,手機借我用一下……”


    海遙接過路煙的手機,躊躇著按下了湯啟勳的號碼,她撥號的動作很慢很慢,似乎每按下一個數字,都要在心裏掙紮許久……


    路煙察言觀色,忍不住問她:“遙遙,是要給……陸世鈞打電話嗎?”


    路煙對她和陸世鈞的事情知之甚少,但潛意識裏也以為康寶是陸世鈞的孩子,畢竟當年,海遙多陸世鈞的一腔迷戀,真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


    海遙似乎被路煙這句話給驚動,她一下子將手機扣上,呼吸卻也變的急促起來。(..tw棉花糖小說網)


    路煙有些吃驚的低低喊她的名字,海遙對她慘淡一笑,將手機遞還了回去。


    聽到陸世鈞的名字,就會想起程雅茹,她此刻要做的事情,與程雅茹當年的所作所為又有什麽區別?


    如果這時候讓湯啟勳知道康寶的存在,她這樣的行為又算什麽?顧亦殊又是何其的無辜?美好姻緣就此被她這樣給破壞掉……


    而更重要的,湯啟勳這輩子都要被人唾棄,抬不起頭來!


    現在,湯啟勳已經決定和顧亦殊在一起了,他們已經見了家長,很快就要訂婚,然後就會水到渠成的結婚,他們會有孩子,比康寶還健康可愛的孩子……


    她的康寶,到那時又算什麽呢?


    海遙閉上眼睛,心口裏直如刀絞一般痛起來,從來不知,進退兩難,竟然會是這樣的一種折磨。


    海遙緊緊的抱住兒子,他淺淺的呼吸撫在她的胸口,讓她一點一點的心安下來。


    如果上天注定了她和康寶的命運就是如此,那麽她也不會再害怕,誰要奪走她兒子的性命,就先來奪走她佟海遙的性命好了!


    到了醫院,康寶被值班護士送進了診療室,路煙要帶她去處理一下腳上的傷口,海遙卻是站在診療室外的窗口,眼巴巴的看著躺在病床上的康寶不肯離開。


    路煙沒有辦法,隻得去醫生那裏拿了消毒藥水和繃帶,又連拉帶扯的把海遙拉到了走廊裏的長椅上坐下來。


    路煙給她處理傷口,那些消毒的醫用酒精塗上去,路煙都覺得疼,海遙卻一點反應都沒有,她就癡癡的望著康寶病房的玻璃窗,眼都不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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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而康寶很快就被護士推了出來,海遙立刻撲到了擔架床邊,康寶臉上的小紅疙瘩都被上了藥,似乎是藥效發作,止了一些痛癢,康寶睡的也安穩了很多。


    海遙這才覺得一顆心騰時落回到地上,回了病房,夜色已深,路煙擔心蘇維揚,就又回家去了,病房裏就隻剩下海遙。


    她坐在康寶的床邊,將他的小手輕輕握在手心裏,他睡的更沉了一些,眉毛也舒展開來了,海遙忍不住的微微翹起嘴角,握了他白嫩的小手輕輕親了親。


    康寶動也不動,沉沉的睡著,海遙的手指緩緩落在他濃密修長的眉毛上,又沿著他秀挺的鼻梁輕輕滑下,來回留戀的摩挲,她的眼圈微微泛起紅,可那淚在眼眶裏直打轉,終究沒有落下來。


    手機關掉之後,湯啟勳就一直坐在海遙的臥室裏。


    她的房間和康寶的一樣,朝陽,溫暖,收拾的整整齊齊,隻是雖然很多物品沒有辦法帶走,但是一些私人的東西她都仔細的收了起來打包放在了儲藏間裏。


    房間裏就有些空落落的,隻有陽光靜靜的照在木質地板上,一點一點的把時間帶走。


    他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腦子裏自始至終都是空的,顧亦殊的話他竟然很快就朦朧的忘掉了,也許是因為不想記著,也許是記著太痛苦,所以大腦自動將這一切都過濾掉了。


    他並不需要這些人一遍一遍提醒佟海遙不愛他這個事實,他也早就不在乎這些了。


    而今他唯一想知道的就是,三年前那個人是不是她,康寶有沒有可能,是他們的孩子……


    他不知道他為什麽對於他們之間的事情如此執著,執著到他連事業都不顧,也許這就是別人所說的一物降一物,佟海遙就是湯啟勳的克星。


    她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是他的軟肋。


    有叩門聲輕輕的響起,湯啟勳抬頭一看,是林山走了進來。


    “勳哥,杜峰的電話。”林山將自己的手機遞給他,杜峰許是打湯啟勳的電話不通,所以就打給了林山。


    “是我,湯啟勳。”湯啟勳接過電話,竟是不由自主微微屏住了呼吸。


    “勳哥……”杜峰的聲音裏微微有些黯然:“事情查清楚了,那天晚上的人,不是佟小姐。”


    湯啟勳脊背微微一僵,似有冰涼的寒意瞬間侵襲了全身,他沉默不語,過了許久,方才低低詢問杜峰一句:“確定?”


    杜峰點頭,聲音裏也帶了小心翼翼:“勳哥,這次再也不會錯了,我已經把所有東西都發到了您的郵箱,是有關那天晚上那個女孩兒的資料……”


    “不用了。”湯啟勳有些緩慢的說出這三個字,就輕輕掛斷了電話。


    “勳哥……”林山看湯啟勳坐在那裏一動不動,不由有些擔憂。


    湯啟勳卻對他淡淡一笑,“準備一下,我們回去市吧。”


    “勳哥……那這邊房子的事情……”


    “既然已經買下了那就這樣吧。”湯啟勳傾身站起來,眼前一陣一陣的發黑,他咬了咬舌尖,劇痛襲來,他感覺腦子裏清醒了一些,抬腿就出了她的臥室。


    車子飛快的駛出城,這座小城美麗的景致都被飛快的拋向身後,車廂裏靜的很,湯啟勳閉著眼睛靠在車座上,那些流光飛影在他俊魅的臉上波動不停,卻仿佛照出了一地的愁緒。


    “湯啟勳,你抱我一下好不好?”


    她的聲音仿佛忽然響起在安靜的車廂裏,湯啟勳驚怔的睜開眼,身邊仍是空蕩蕩的,隻有他一個人坐著。


    他忽地想起三年前她離開之前的那一夜,在他的車子上,她忽然拉住他的衣袖,低低的哀求的說出這句話。


    一直以來,她都是抗拒他的,與他說話也是薄涼絕情居多,可那一次,唯一的一次,她在他麵前流露出脆弱和不安,她甚至異樣的求他抱一抱她。


    那時候她肚子裏已經有了陸世鈞的孩子了,他擁抱她的時候,已經清晰的感覺到她小腹的微隆,那一刻撕心裂肺的疼和絕望,時至今日,他還記得清清楚楚。


    她做的事情,說的話,他永遠都搞不明白,就像是九年前他們戀愛那時候,他也總是不明白為什麽她莫名其妙就會哭,莫名其妙就會發脾氣,可是後來她和陸世鈞在一起之後,他方才懂得……


    她的那些怒氣,她的那些眼淚,都不過是因為,陪在她身邊的人,不是她想要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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