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是走了神,待回神的時候,才鬆開了手,直起身子開口:“本將軍把你送給湛王,你跟著他進宮去。”


    婉寧皺眉瞧著他,為何要讓湛王帶她入宮?她急急問問:“今夜,將軍不入宮麽?”


    皇帝設宴,難道不是為了給他接風洗塵麽?為何他可以不去?


    他卻輕描淡寫地開口:“本將軍有事,已經派人稟奏過皇上。”他凝視著她,沉聲道,“你的任務,便是幫本將軍探探皇上的虛實。”


    他的話,讓婉寧大吃一驚。


    探皇上的虛實?


    雷無神究竟是什麽意思?什麽虛實?


    婉寧才想要再問,他卻突然轉身出去。


    “將軍……”她急忙跳下床,跑至門口,卻見他走得飛快。


    要她探虛實,卻又不告訴她究竟要她做什麽。


    雷無神真奇怪。


    也許,他隻是不相信她。他還想試探試探她。


    婉寧不禁頹然一笑,是啊,他憑什麽要相信她?就憑她說一句喜歡他,他就必須相信她麽?


    他是精明之人,隻是為何偏偏選中她呢?


    婉寧不免歎息一聲,可她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隻能走一步算一步。


    男子的身影,已經看不見。


    他說,皇帝今晚設宴,那麽此刻天已經完全黑了,該是入宮的時候了。


    果然,不過一刻鍾的樣子,方才見過的丫頭又來了。她似乎跑得很急,喘著氣開口:“晚姑娘,請過前廳去。湛王在廳內等著您。”


    婉寧不覺開口問:“將軍呢?”


    丫頭邊引她上前,邊道:“將軍急急趕著去驛站,聽說那些蒼國來的俘虜,都被軟禁在驛站呢。”她頓了下,靠近婉寧,小聲道,“奴婢聽說,連蒼國的皇帝都在呢!”


    婉寧微微心驚,才想起丫頭是不認得蒼國宮女的服飾的。否則,在她進門之時,她便可知曉她的身份。


    這麽晚了,雷無神去那裏做什麽?


    婉寧咬著唇,時至今日,她還應該去擔心皇甫穎的安危麽?


    他於她來說,其實什麽都不是。


    ……


    前廳中,遠遠地便瞧見一個人正坐著飲茶。


    丫頭小跑著上前,朝他行禮道:“王爺,晚姑娘來了。”


    湛王放下手中的茶杯,目光朝婉寧看去。


    婉寧一驚,忙低下頭:“奴婢參見王爺。”


    他起了身,朝她走去:“晚?”


    “是,奴婢在。”婉寧低頭應聲,心卻是撲撲地跳起來。


    他卻是笑一聲,從她身邊而過:“好名字。”


    婉寧怔住了,丫頭催促著她:“姑娘快些去吧。”回了神,婉寧忙點了頭跟上麵前男子的腳步。


    外頭,一輛馬車靠邊停著。


    湛王沒有踟躕,徑直上了馬車。婉寧有些尷尬,雷無神隻說,將她送給湛王,那麽,她算什麽呢?


    他的妾,還是婢女?


    那麽,她又該跟著馬車走,還是與湛王一樣,走進馬車裏麵?


    婉寧咬著唇胡思亂想著,聽得湛王的聲音從車內傳出來:“為何還不上來?”


    車簾被他掀起,裏頭探出他的臉來,他說:“上來。”


    聲音不大,聽起來,真溫柔。


    將軍府外高高掛著的燈籠照射下的光打照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顯得有些朦朧不堪。


    他長得真好看啊,如流水般的眉眼,笑一笑,能讓人方寸大亂。


    上了馬車,與他坐在一起。


    他瞧她一眼,突然笑道:“沒什麽好緊張的,隻是入宮去吃個飯。”


    他說得可真輕鬆,隻是入宮去吃個飯……


    可為何聽他這樣說,婉寧真的沒有那麽緊張了。


    靠窗坐著,他卻皺眉開口:“坐到裏麵一些,晚上的風,很冷。”


    詫異地回眸看了他一眼,他朝她淺淺一笑,抬手,拂落了車簾。


    路上,他不問她從哪裏來,也不問為何雷無神要將她送給他。


    婉寧問了今夜的晚宴,他卻說,不是接風洗塵,隻是尋常的一個家宴。


    馬車並沒有在皇宮的宮門口停下,而是一路駛了進去。隻是過宮門的時候,瞧見湛王出示了他的令牌。外頭的侍衛忙放行。


    皇宮,很安靜很安靜。


    婉寧不免想起蒼國的後宮。


    亦是如此。


    禁宮,這個多少人夢寐以求,多少人唯恐避之不及的地方,有些太多太多讓人覺得壓力的地方。


    不得大聲說話。


    不得暢懷地笑。


    走路的時候,甚至都不能東張西望。


    在這裏,聽得最多的,除了腳步聲,還是腳步聲……


    這樣一個色彩斑斕的世界裏,卻處處透著灰白的蒼涼。


    那種味道,不是婉寧喜歡的。好多年,她一直習慣了現代的花花世界,習慣晚上的ktv,習慣車水馬龍的街頭。但那些也僅僅隻能是在夢裏才能瞧見了。


    此刻,車輪滾動的聲音在這寂靜的夜空顯得尤為突兀起來。不知為何,婉寧渾身都覺得而有些不自在。在蒼國後宮的三載時間裏,她亦是從未有過這般張揚的時候。


    馬車在一處台階下,終是停下。


    湛王已經起了身,開口道:“前麵,是戈軒廊,往後,便是後宮了。”


    他的意思她明白,馬車隻能到這裏,後宮,便隻能步行。而他能坐了馬車進來,已然是皇帝的特別恩準了。


    在蒼國,即便是皇室,也不可能駕了馬車直接進入皇宮的。


    隨他沿著戈軒廊往前,整個長廊上,三步一個燈籠,映照著整個長廊亮堂堂的,一如白晝。


    婉寧才反應過來,湛王今日,著的隻是家常的長衫。被風掀起的衣袂,在明亮的長廊上,顯得愈發地飄逸起來。橙色的光,將他納白的衣衫染上些許淡淡的色彩。


    穿過戈軒廊,便瞧見四處穿梭的宮人們。他們的手中,皆小心翼翼地提著燈籠,見湛王過去,都恭敬地朝他行禮。


    往前走了幾步,便見一個公公上前來,朝他行了禮開口:“王爺來了,皇上在瓊台等著您。”


    “有勞包公公。”湛王低聲答著。


    包公公受寵若驚,忙開口:“奴才不敢,王爺這邊請。”


    對地形,婉寧從來不是很敏感。


    尤其還是後宮這種樓閣水榭甚多的地方,也不知究竟繞過了多少的地方,隻一味地緊跟在他們身後。


    拐了彎,便瞧見麵前出現的,是一座九曲橋。


    一直延伸至湖心亭中。


    不覺回眸,婉寧知道,這裏並不是瓊台的正殿,卻不想,郢國的皇帝居然這麽好的興致,在瓊台裏,還能開辟出這樣一個人工湖出來。


    橋上,一路的花燈。


    水麵上,粼粼波光,將花燈印上的光亮,一點一滴地浮蕩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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