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太後甚至不願正視朱同敬,論年齡,她年長朱同敬十三歲,論身份,她曾經是高貴的皇太後,而朱同敬不過隻是她的麵首。但現如今,朱同敬卻成為金陵之主,她的兒子和女兒相繼當了皇帝,可如今她卻成為階下之囚,這種身份的反差是很殘酷的。


    “見過王爺。”最後何太後還是在朱同敬麵前盈盈拜倒,就好像他跪拜帝王一樣虔誠。


    何太後就算曾經在為謝汝默所脅迫之時,也未曾有過如此屈辱的時候,因為謝汝默要做的是挾天子令諸侯,而朱同敬要做的是廢天子另立新君。謝汝默單純是為了權力,朱同敬除了要得到權力,還要報複她當年所施加的屈辱。


    朱同敬沒說話,隻是走到座椅之前,那座椅已經很破舊,隻是在上麵鋪了一塊黃色的座墊。朱同敬坐下去之後有種很熟悉的感覺,因為這是他曾經在這宮闈一角勤奮苦讀之時所曾坐過的椅子,他沒想到單臨會給他留著,就好像在提醒他,無論現在他成為怎樣高高在上的人,也是從這張椅子上走出來的。


    “王爺,這裏還有些兵書,不知王爺是否還記得?”


    單臨是喜歡念舊的人,因為他在政治投資上很有建樹,他培養了幾個有本事的人,這幾個人,先後因為何太後的關係在朝中為官,但現在也隻有朱同敬最有本事,甚至可以隱蔽他。作為一個沒有子嗣的老太監來說,他能做的就是培養年輕人,看著這些年輕人成長,或者在他有一天入土之時,會有人為他執幡引路。


    朱同敬那些桌上的兵書,都已經很破舊。都是曾經他讀過的那些,他也算是天賦異稟之人,很多學問是從書本上得知,但計謀和謀略則是通過學習兵書後,他自己潛心研究後所得。天下之事,不能全然照本宣科。他知道天分和勤奮的重要性,也知道如何將自己所學靈活運用。


    “不看這些了。”朱同敬聲音很低沉道,“太累,找一些助興的節目。”


    單臨笑了笑,他趕緊退到一邊,到何太後麵前低聲交待兩句,其實也是提醒何太後,到了她為朱同敬獻歌獻舞的時候了,單臨為了今天好好“款待”朱同敬。提前也做了不少的準備,如今他在朝廷之中的地位也不比尋常,很多金陵城的舊貴族,也希望通過單臨的關係跟朱同敬更親近。今天單臨所準備為何太後所伴舞之人,許多都是城中官家士族所貢獻出來的舞女,很多舞女還是這些家族準備進獻給惠王蕭翎的,但近乎是在一夜之間,惠王就成為過去式。整個金陵城的主人也換成了朱同敬。


    聲樂起,是一些樂坊的小太監。他們自幼學習的就是聲樂,為的是在宮廷宴會上娛人,但這幾年,宮廷因為經常發生變動,這些小太監基本都處在沒事做的狀態,單臨為了準備今天接待朱同敬。甚至還從宮外找了些會吹拉彈唱的人來,時間倉促沒法給他們淨身,今日的助興節目結束之後,這些人就會被送出宮闈,單臨覺得隻要收拾妥當的話。朱同敬不可能會知曉。


    樂曲很優美,何太後站起身來,連舞衣也不用換,她本身身上的禮服就很華貴,但卻少了一種舞衣的翩然,她稍微扭動著身體起舞,身上的衣服顯得很厚重,加上何太後實在是年老色衰了,她的身體已經少了曾經的柔媚,就算起舞,也沒有當初優美的模樣。


    但當何太後唱歌之時,她的聲音卻還是如以往那麽動聽,隻是多了一些歲月的滄桑,聲音也比之她年輕時候渾厚了些許。朱同敬沒有仔細去聽何太後唱的是什麽,因為他本身就聽不懂,何太後用的是地方的腔音在唱,朱同敬根本不知到底是哪裏的方言。


    隨著何太後的歌舞表演,旁邊也有舞女翩然而出,這些女子的身段極為優美,她們本身就是自幼接觸舞蹈,加上她們年輕有活力,跳起舞來比之何太後不知要優美上多少倍。


    朱同敬眯著眼看著眼前的情景,他好像也回到了兩年多以前,最後一次見到蕭旃,那是一道抹不去的倩影,是他生平最大的遺憾。


    朱同敬出身宮闈,這是朝廷很多人都知道的事,但很少有人知道他是何太後的麵首,因為這是宮廷的秘聞,所知者寥寥,甚至蕭旃對此都不知情。朱同敬在皇宮裏的身份,是一名“太監”,這是他身份的掩蓋,為此他每天都要剃胡須,連胡須的發根都要被清理掉,免得露出破綻。


    正是因為如此,連蕭旃在把他當作朋友的時候,也隻是當他曾經是太監,對於他的私事,蕭旃從來不會去過問,朱同敬也沒想到自己會得到蕭旃這樣一個長公主如同朋友一樣的對待。朱同敬對何太後有恨,對整個朝廷充滿著敵意,他的心目中隻有自己,但他無可否認,蕭旃在他心中就好像高高在上的仙女,令他觸不可及。就算在他非要鏟除蕭旃這樣皇室中人來為政治掃平道路之時,他也派的是蕭旃最親密的人前去刺殺,因為朱同敬知道,那個人殺不了蕭旃,而是會讓蕭旃所警惕,一輩子不會再回南朝。


    朱同敬以為這麽做,可以讓蕭旃一輩子都留在北朝,但他沒有料到,有司馬藉輔佐的惠王會突然在南朝對北朝開戰之時發動了政變,不但謝汝默身死,連他都要客走異鄉,到頭來,蕭旃還是回到了金陵城,成為女皇。甚至在朱同敬沿江而下要攻打金陵城時,也想過由他自己來輔佐蕭旃為皇帝,他自問能做的會比蕭翎強上太多,他能幫蕭旃成為一代明君,他也不圖什麽報答,但他知道,如今北朝兵馬壓境,蕭旃並不應該留在金陵城。


    蕭翎是被惠王府的侍衛所營救出城,而蕭旃能離開金陵城南下,很大程度上來自於朱同敬的默許。朱同敬不希望他的亂軍。對蕭旃會有任何的傷害。


    一曲終了,何太後停下了她那不堪入目的舞蹈,最後停下來,恭敬立在那裏,好像在等著朱同敬的“宣判”,而何太後身邊的那些舞女。則全都跪在地上,她們對朱同敬的態度更為虔誠。


    這些舞女,不管眼前的人之誰,她們所得到的旨意,就是要恭謹進宮,至於日後能否出宮,那看她們的造化,或者她們可以成為帝王的妃子,或者可以成為朱同敬的偏妃。反正這是她們的宿命。最壞的結果,就是金陵城內再遭遇一場戰禍,連皇宮都要被重新洗劫一次,到時候她們或者流落民間,或者為北朝兵馬所擄劫去,從金陵城的皇宮搬到洛陽城的皇宮,再悲慘一些的,可能在亂軍屠殺中而死。這同樣是她們的宿命。


    而今天。她們要做的事情很簡單,就是要以女人的資本來吸引朱同敬。隻要朱同敬欣賞她們,她們暫時就可以得到榮華富貴,可以在宮廷中過著舒心的日子。


    “王爺,您看,這歌舞……可滿意?”舞曲結束很久,朱同敬都沉默不言。像是在想事情,單臨不由上前問道。


    “嗯。”朱同敬微微點頭,他的精神似乎也並未在舞蹈本身,就在單臨略有些不知所措之時,朱同敬忽然道。”寬衣吧。”


    “嗯?”


    單臨最初並未聽清朱同敬說的是什麽,但他稍微從字音中分析了一下,馬上明白是怎麽個意思。


    單臨也不知道朱同敬是自己要人服侍他寬衣,還是讓眼前的女人寬衣,但以他的見識,覺得朱同敬應該是讓何太後寬衣。


    “王爺有吩咐,寬衣。”


    單臨高聲說了一句,這讓眼前的人都有些莫名其妙。


    朱同敬沒有更具體的命令,隻是下了這個一個模棱兩可的旨意,在場的人很多,不但有小宮女,還有小太監,甚至是伴奏的樂師,甚至還有單臨從宮外找來偽裝樂府太監的那些人,再加上從宮外送來的舞女,還有個何太後,這麽多人,若都寬衣的話,那也實在是“不成體統”。


    等單臨自己下了這道命令,也覺得有些荒唐,他趕緊走上前,擺擺手道:“無關的人出去候著,這裏不用你們伺候著。”


    這一句話,就讓樂府的人都出去,也免除其中假太監被人發覺,至於小太監,則也被單臨趕出殿外,唯獨那些曾被單臨選拔過,覺得姿色都不錯的宮女,從十幾歲到三十歲的宮女都有,她們想出門也被單臨留下來。


    在單臨想來,既然朱同敬是想過來找到當帝王的感覺,那就索性“荒唐”一些,也顯得他單臨懂得揣摩上意。


    門關好,在場連同留下的宮女、舞女和何太後,還有三十多人。單臨這次笑容很自然,好像大姑娘一樣抿嘴一笑道:“還等什麽,寬衣吧。”


    宮女立在邊上,她們習慣了遵守命令,這命令所下,她們不敢有所違背,已經開始伸手解衣帶。


    而那些舞女,則因為還跪在地上,顯得有些局促,不知是否該站起身來,在有舞女已經跪在地上開始解開衣服事,別的舞女也開始學。唯獨隻有何太後,立在最前,卻遲遲沒有動作。


    單臨到底是太監,就算眼前的情景才旖旎,對他而言也沒有任何的興致,他反而有些恨,就好像朱同敬的恨一樣。可惜他所恨的不是別人,而是自己,恨自己為何當初要選擇進宮,就是為了過一點好日子,而失去了他最希望得到的。


    等舞女和宮女那邊不但把衣服除下,連鞋襪也都離身之時。單臨冷笑著走到何太後麵前,提醒道:“何貴人,可別敬酒不吃吃罰酒。王爺還在看著呢,除非您……不想走出這殿門。”


    何太後身體略微顫抖了一下,像是有些生氣。


    就連她身為帝王妃子的時候,也未曾當眾這麽出醜過,麵對朱同敬和單臨如此無禮的要求,她盡管想爆發,甚至想拿出頭上的發釵去跟朱同敬拚命,但何太後知道,以她現在的力量,別說是殺朱同敬,連近朱同敬的身都很難。


    “單公公,奴家先前跳舞,有些累了,就勞煩單公公代勞了。”何太後突然說了一句。


    單臨笑道:“何貴人說笑了,這種事,老奴如何能代勞呢?這樣吧,來人,過來幫何貴人寬衣。”


    隨著單臨的一聲令下,馬上走過來幾名宮女。


    何太後麵對這幾名宮女,無可奈何把自己的雙臂張開,就好像不做任何反抗的女人一樣。這幾個宮女,幫她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除下,最後何太後感覺到身體發寒,全身都在起雞皮疙瘩。


    她好像記起來什麽,因為當初她也曾這般“侮辱”過朱同敬,現在朱同敬不過是在用同樣的方法在羞辱她而已。


    “何貴人,走,過去給王爺敬酒。”


    等宮女退下,單臨把胳膊抬起來,意思是何太後可以打著他的手臂,往朱同敬身邊靠近。


    何太後遲疑了一下,還是緩緩往朱同敬身邊走,她也在猶豫,要不要拔下頭上的發釵,直接刺在朱同敬的脖頸上。但她同時也知道,朱同敬的身手是很好的,有一次宮廷內有刺客想要殺她,是朱同敬奮不顧身救過她一次,那時候她才知道身邊這個文弱的麵首,原來也有一副好武功。但之後何太後非但沒有相謝,反倒經常讓朱同敬“舞劍”給她看,以此來當作消遣。


    等何太後走到朱同敬麵前,宮女也把酒水拿過來,在木托上,酒壺裏散發出美酒的香醇氣味。


    單臨笑道:“何貴人,按照禮數來說,您應該跪下為王爺敬酒。”


    何太後忍著心中的憤怒,卻還是很恭敬跪下來,把酒壺拿起,倒了一杯酒,因為她的手都是顫抖著的,酒水甚至滿溢出來。等把酒杯送到朱同敬麵前,朱同敬卻沒有要接過的意思。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朱同敬突然說了一句。


    在何太後略帶不解的目光中,朱同敬拂袖而起,就這麽立在跪著的何太後麵前。


    曾經見麵之時同樣是跪著的人,現在卻站在那裏,接受曾經高高在上之人的膜拜。(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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