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藉離開揚州的消息一直沒有散播開來,甚至連韓健都以為這位老朋友人還在揚州城不得脫身。韓健派大西柳不計任何代價要從揚州城內營救司馬藉,但派出的人卻都沒有消息回報。


    就在司馬藉離開揚州的第二天下午,司馬藉與同行的李方唯和煥兒到了金陵城南百裏之外的小鎮,小鎮隻是官道旁邊一處驛站旁邊發展而來的,也是在近年才形成的商戶聚集地,但因北方的兵荒馬亂,小鎮已經遠沒有往日的熱鬧,甚至連來往的客商都見不到,隻有不斷向南遷徙的難民。


    就算小鎮距離齊朝的首都金陵城不過百裏,但百姓仍舊選擇南逃,因為嶺南自古都很少為兵災所涉及,反倒是金陵城下經常經曆戰火,最近的一次不過是二十年前金陵之戰,在那一戰中,若非北朝南王府的援軍沒有趕至,或者金陵城也會在戰火中付之一炬。


    當晚司馬藉等三人隻能在小鎮的客棧內落腳,因為再往南走,會有很長一段路沒有驛站和客棧,如今局勢有些混亂,想在荒郊野外露宿,很容易為賊匪所洗劫,兵災帶來的結果就是世道混亂,賊匪橫行。


    進到客棧裏⊕,,其實也沒什麽客人,連掌櫃的都不太想做司馬藉三人的生意。但最後還是擰不過司馬藉等人的敲門,掌櫃的把門打開,迎三人進去,連店小二都沒有,直接是掌櫃的帶路到樓上客房,沒有什麽茶水招待,甚至也沒有基本的服務供應,隻是一間客房,卻是每天要收一兩銀子。


    司馬藉也知道這兵荒馬亂的時候物價飛漲,在半年多前他帶著煥兒北上時也曾遇到相類似的情況。那次還險些為山賊所洗劫。不過那次司馬藉遇到了李山野,李山野還通過與他打賭的方式將他留在了揚州城內。


    “先生,看樣子北邊暫時還很安穩,我們為何不回金陵城?”李方唯心中還是有諸多的擔憂,跟司馬藉從揚州出來已經是違背女皇和惠王的命令擅離職守,現在他要回徐定。現在連徐定是何情況他都不得而知,到底惠王那邊是否有派出新的徐定太守接替他的職位,他也沒得到任何消息。


    司馬藉看了看北方,輕歎道:“若是所料不差,今夜揚州城將會有戰火。”


    “啊?”李方唯倒吸一口涼氣,在之前司馬藉的描述中,朱同敬會用北朝借給他的戰船,載著他的兵馬去攻打揚州,要知道在江水之畔的另一邊。就是金陵城,金陵城和揚州城不過是隔著一條江水,若朱同敬有戰船,還能瓦解揚州的防線,那金陵城將會非常危險。


    眾所周知的事情,為了應對北朝兵馬的南下,南朝布置了江防線,其中以江陵城到長江下遊的揚州城形成江防。此時江陵城正在被北朝蘇廷夏的人馬所圍攻,而揚州城內有司馬藉這個江北軍務總領統籌調度。看似很穩固。之後南朝朝廷派大批的勤王軍往江左之地,實際是要趁著朱同敬與蘇廷夏的人馬交戰之時,將江左之地所占,這時候正是金陵城周邊防備空虛時,本來金陵城可以以揚州作為屏障抵擋北方而來的北朝兵馬,但若兵馬是從江麵而來。且還是在揚州城內有許多內應的臨江王人馬,那揚州防線也形同虛設。


    “先生,我們是否連夜南下?”李方唯有些慌張,若揚州城遭遇戰火,短則一日。長則兩三天,金陵城也不可幸免遭遇戰火。很明顯的事情,朱同敬肯定要以快打慢,趁著齊朝朝廷和惠王的兵馬沒來得及從江贛之地撤回來之前拿下金陵城。這是南朝政治鬥爭一貫傳統,就是一切都以金陵城為皇權爭鬥的中心,這二十年來,金陵城皇帝隻換了兩個,但執掌權謀的權臣卻更換了四五人,中間的政變經曆有六七次。


    司馬藉微微搖頭道:“此時倒也不急。滿打滿算,金陵城尚且能堅持四日以上,就算金陵城破,等勤王兵馬一到,臨江王的人馬也會被掣肘在金陵城,不會將戰火向南延伸。隻是不知北朝的兵馬從何處而來。”


    李方唯沒說話,他心裏非常緊張,在跟司馬藉從揚州出來時他也沒這麽緊張過。


    金陵城將再次遭遇到政治鬥爭,這次的交鋒者變成朱同敬和惠王蕭翎,朱同敬背後有北朝的船隻和兵馬作為憑靠,惠王則基本沒什麽幫手,唯一能幫上忙的女皇手上也根本沒有實際兵權。可能連朱同敬的人馬將揚州所占據,惠王也都會懵然未知,就好像到現在都沒人能察覺揚州將會遭遇一場戰火一樣。


    司馬藉示意李方唯回房去,因為他要跟煥兒留下來,李方唯總不能跟他們住一個房間。


    “先生,您可要給想想辦法,我們這麽往南走也不可,兩條腿總沒四條腿跑的快。”李方唯已經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


    司馬藉淡然一笑道:“急也無用,如今幾方所爭奪的焦點在金陵城。若明天金陵城仍可風平浪靜,之後一個月內,徐定城仍舊會安穩如初,或者有什麽人會到徐定也說不準。”


    李方唯愣了愣,他沒聽懂司馬藉口中的“什麽人”到底是誰。


    但司馬藉顯然也不想解釋,隻是司馬藉看著窗外幽幽歎道:“若是那人能來的話,或者今天就是最後的機會。”


    李方唯還是不知司馬藉說的是誰,等他回房後,司馬藉先安頓煥兒睡下,這時候他看著煥兒的目光中多了許多複雜的情感。


    在馬車上,煥兒仍舊身體不太舒服,到小鎮後司馬藉曾直接去藥鋪問了大夫,大夫所診斷的結果,是煥兒已經身懷有孕。那是司馬藉感覺哭笑不得的地方,他到如今也沒想到會有誰能把他牽絆住,到最後來卻是煥兒這個貼心的女人,本來他想連夜趕路南下,但想到煥兒的身體,再加上想留在小鎮看看能否再見上李山野一麵。他才取消了連夜行路的計劃。


    但司馬藉等到很晚,仍舊沒有李山野的動靜。


    司馬藉總覺得李山野高深莫測,無論他在哪裏,這個李山野總能找到他,但這次卻有些意外,在他想見李山野商量這南朝和北朝形勢的時候。並沒有出現。


    到第二天清晨,就要重新趕著馬車上路。


    馬車是司馬藉用二十兩銀子買回來的,他和李方唯輪流趕車,務必要盡快離開金陵城的範圍。


    到此時,仍舊沒有北邊的任何消息,司馬藉推算過,若朱同敬的兵馬連夜攻打揚州,消息將會在清晨時分傳到金陵城內,消息最快要到中午傳到他們這裏的小鎮。因為朱同敬帶兵偷襲揚州是神不知鬼不覺。所以就算是逃荒的難民也不會提前收到風聲,隻要他們走的及時,就不會有前方敗退下來的殘兵敗寇沿途搶掠,那他們還是比較安全的。


    馬車終究不是馬匹,馬車裏載著三個人,加上路又不是很平,到中午時一共走出三十多裏路,這還有賴於金陵城南的這段路相對平坦。


    到中午稍作休息時。仍舊沒有北方的任何消息傳來。司馬藉心中開始緊張起來,按照他的推測。至少該有快馬從金陵城向南傳遞消息,此時也該快要得到消息。


    他沒有多想,下午繼續上路,等又行出二十多裏之後,連馬車的車軸都快要磨損到支撐不住,仍舊沒有北方的消息傳來。


    “先生。看來您的推測不太準確啊,要昨夜揚州城遭遇兵禍,為何到現在還沒有急報向各地傳遞?”李方唯這一路上也很累,但他到底是能耐住性子。他很清楚眼下不是在趕路,而是在逃命。


    司馬藉也覺出事情不太尋常。以他的推斷應該是不會有錯誤的,他計算過朱同敬出兵的時間,以及乘船南下的路線,甚至還綜合了之前揚州所得周邊的防禦情況,料想最遲七月二十六揚州就會遇到兵災。


    “或者真的是我推斷錯誤吧。”司馬藉感慨了一句。


    眼前其實是有三種解釋,一種是司馬藉的推斷果然有誤,朱同敬就算要攻打揚州,也會延遲一兩日或者再更久,或者本身朱同敬在攻打揚州之前就已經泄露風聲。


    第二種解釋是朱同敬的兵馬的確在昨夜攻打揚州,隻是戰局沒有那麽順利,如今戰事尚且在持續中,那向各處散播消息的快馬將會延遲半天到一天的時間。


    第三種解釋,就是朱同敬已經攻克了揚州,但卻是兵不血刃,令揚州城甚至沒來得及發出消息,以至於連金陵城內都不知江北發生的情況。這種可能是最可怕的,那將意味著朱同敬很可能會繼續揮兵向南,在一天時間內兵馬占據金陵,出現惠王被生擒在女人肚皮上這種最極端的假設。


    司馬藉此時已經沒有任何獲取情報的渠道,就好像他半年前帶著煥兒北上一樣,隻是這次還多了個陪客李方唯。司馬藉不好隨便去推測北邊現下的情況,他能做的就是要趕路,要繼續向南,最好在半個月內趕到徐定。


    李方唯在徐定的人馬不多,地方的守備兵大約有四五千兵馬的模樣,其中有很多是老弱病殘,但司馬藉卻想憑靠這部分人來穩住南朝的形勢。


    司馬藉以之前的推斷,若朱同敬成功得手攻下金陵城,蕭翎和蕭旃多半是要被生擒,或者是身死,還有一種可能是逃出金陵城。到那時蕭旃和蕭翎隻有南逃這一條路,因為惠王兵馬的大後方在閩浙一代,但因金陵城周邊的戰火,蕭翎和蕭旃必須往南走,這時候隻要知道他還在徐定,非要到徐定來投奔他司馬藉不可。


    司馬藉倒不是想力挽狂瀾,但必須要讓朝廷的局勢不再繼續惡化下去,在他想來,就算是惠王和女皇同時逃到徐定,仍舊不是最壞的結果,隻要手上有兵權,還有江贛地區數萬兵馬的支援,回頭再攻打下金陵城也並非難事。他怕的就是北朝的兵馬洶湧而來,那時候金陵城周邊一片混亂,恐怕不會形成任何的妨礙。


    “朱同敬啊朱同敬,你可別讓我小看!”司馬藉隻能恨恨地握緊拳頭。


    他心裏恨極了朱同敬這份反複無常的小人,當初在洛陽城,他還什麽都不是的時候,他跟韓健就吃了朱同敬的虧。而後他到南朝,更是被朱同敬軟禁一年多時間,直到他跟惠王成為朋友,才逐漸獲得自由。


    朱同敬先是站在長公主蕭旃一邊,而後背叛派人去殺蕭旃,再最後更是連蕭旃的弟弟和母親都不放過,現在朱同敬竟然有機會重新染指權柄,司馬藉在心中也有種很糾結的感覺,因為在幫朱同敬不是別人,正是他最為信任的朋友,北朝的皇帝韓健。


    但眼下,他隻能希望朱同敬不要太窩囊,否則朱同敬就算攻打下金陵城,也很快會被北朝兵馬所敗,到那時的話,就算他司馬藉有通天之能也無法力挽狂瀾。唯獨隻有希望朱同敬在得到北朝援助的同時也會防備著北朝兵馬漁翁得利,令朱同敬可以在占據金陵城後可以站穩腳跟,阻擋住北朝兵馬的洶湧南下。


    但司馬藉又怕蕭翎和蕭旃無法逃出金陵城,想派人去提醒,到現在也沒什麽機會,就算他派人去了,南朝人也不會相信他的“鬼話”。誰又會料到已經在苟延殘竄的朱同敬,會突然發威發兵攻打揚州和金陵?


    當夜是星夜趕路,司馬藉親自趕車,李方唯坐在車外麵不多時已經睡著。馬車行進的並不快,司馬藉看著漆黑的前路,甚至有些辨別不出方向,馬匹本身已經很累,而他的心也更覺得疲累,甚至就想一頭紮到無邊的狂野上睡一覺,從此不再醒來。


    到半夜時,馬車停靠在路邊一處驛站。這時候北邊官道上終於有快馬從金陵城傳遞消息而來,一個令司馬藉心涼了半截的消息傳到他耳中,揚州城失守,金陵城也危在旦夕。(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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