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洛陽的百姓和士紳都是合家團聚其樂融融,而對於北方邊疆的將士來說,這一天卻與別的時候並無不同。天氣仍舊寒冷,一些將士本身過冬的衣物便不多,遇到這種天氣寧肯多躲在關防的堡壘或者是屋子裏避避風。


    可也就在這一天,作為中軍統帥的林詹親自到下麵視察,眼看鮮卑人即將有南下入侵之意,林詹視察邊防的同時也是傳達一個信息,就算是寒冬天氣也要隨時注意到北關以外的情況,隨時準備要拿起武器與鮮卑人一戰。


    林詹巡查的北關關防,都是在鮮卑人南下入侵之後重新修築起來的,很多地方被鮮卑人破壞嚴重,就算到了冬天,遇上晴天的時候仍舊需要有地方的民夫和工匠來進行修補,城牆的斑駁也說明了城牆在這一兩年間修補了多次,就好像衣服上的補丁一樣,修修補補又一年。林詹也知道若是以現在鮮卑騎兵的兵強馬壯,想以北關來完全抵禦鮮卑騎兵是不太可能的事。


    “將軍,城防已經巡查完畢,是否折返?”手下的將領巡查完一段城防,便過來向林詹通稟。


    林詹抬頭看了看天,月已中天,大約都快到午夜。這樣的時候實在不該再留太久,從這裏回到中軍大營有一個多時辰的馬程,但他已經有些疲累。


    “便留在此處,等明日再回大營。”


    林詹一聲令下,隨他一起出來的將士就代表要在北關的關防之下過夜。安營紮寨,對於北關將士來說是習以為常之事,經常出征打仗的他們隨時都可能要麵臨風餐露宿,能有帳篷遮風擋雨已經很不容易。


    林詹雖然現在已經是魏朝的元帥,手底下有北關三四十萬軍民聽他調遣。但他行事仍舊很低調,這次出來也隻是帶了一些親隨。他對自己所守的北關還是有相當自信的,按照他自己的話說。若是他自己在自己的守區都要擔心被鮮卑人偷襲的話,那百姓更是連活命都難。


    隨著營帳紮營而下。馬上也有人生其篝火。因為靠近北關,原本點燃篝火是不被允許的。但北關外麵仍舊風平浪靜,加上林詹自己也有些寒冷,便讓人生火,同時讓他的侍衛上北關去與將士接替,讓將士可以下來烤烤火休息一下。


    林詹隨行還帶來一些補給品,都是前線將士很需要的,過冬的衣裳是沒法大批量的準備。不過卻讓人送來不少的柴火,同時還有一些過冬的棉被,這些都是剛從北川城運過來的。朝廷為了北關將士能過冬,也算是砸鍋賣鐵,把近乎所有能調動的資源全都調動到北關來,就連關中駐守的將士也得不到如此的待遇。


    “將軍……”


    一群老兵剛從城頭上下來,他們已經在城牆上收了半夜,有些人的手已經凍僵了。走路過來,突然被篝火暖烘烘的一熏,很多人還不習慣。林詹往篝火裏加了一些柴火。同時讓人在地上鋪好地席,道:“這天也太冷了,諸位下來。便在篝火之前烤一烤,半個時辰以後再上去。”


    “謝將軍。”一群人零零散散地坐下,這些人身上的軍服,有的已經很久沒有換過。雖說朝廷給每名將士都準備了三套軍服,可畢竟北方的形勢和環境都要比洛陽方麵所想象的更為艱苦,在滴水成冰的冬天,將士身上的軍服近乎是沒法換洗的,基本的衛生條件也難以達到。好在冬天將士也不太容易生病,得了一些風寒感冒的。藥材倒是不少,軍中這兩年來別的都會缺一些。唯獨在藥材之上一隻保持了足量的供應。


    “將軍,您老人家怎的來看俺的?俺們這些人。好久沒看到大官了。”一名四十多歲的老兵牙口已經不太整齊,一笑口齒還漏風道。


    林詹笑道:“我前來,不過是看一看前方將士的情況,當是慰問。你們也不用當我是什麽將軍,其實我跟你們一樣,都是來駐守北關的。”


    正說話間,一些侍衛走過來,他們拿了生肉過來烤。林詹畢竟是將軍,他這次帶出來的物資中也包括一些北方將士望眼欲穿的葷食,雖說將士們每個月都有幾頓固定的葷食,但在入冬之後,葷食便少了很多。因為北川周圍的軍民家畜飼養很成問題,到了冬天,很多家畜都無法快速成長,而一些小的地方,已經全部都將牲畜掩藏起來。主要是北川周圍有亂民出沒,容易被亂民所搶掠。


    見到葷食,將士們登時有了精神。


    在烤肉的時候,在篝火周圍的人都是興致盎然,林詹問及一些人的情況,這些將士也都毫不隱瞞說明。


    等開動手,每個士兵差不多都能分到一塊熟肉,雖說不能添滿肚子,但吃個半飽是差不多的。林詹此行帶了幾車的肉食,也都是從北川城剛運過來的,因為天氣寒冷,也不怕葷食會在路上腐爛。


    “給他們留下一些,北關將士實在是勞苦功高,虧了誰也不能虧了我的同袍。”


    林詹的一席話,令正在吃著熟肉的將士個個都帶著感動。他們在北關駐守,到團圓佳節仍舊不能南歸,尤其是一些江都的子弟兵,很多都在北方一守便是兩年,家中的父母妻兒還不知是何等情況。軍中嚴禁私下裏寫信回鄉,但也並不是完全禁止,將士們差不多每個季度才有一次機會找人給家中寫信,很多人都不識字,卻也隻是將自己的平安帶回去,家中的情況是不可能傳到北關一線來。


    “等到開春以後,若是能熬過去,諸位便可以回鄉了。”林詹在這些將士即將要重新到城頭上去守夜之前道,“東王已經調遣了一批新的將士過來,諸位便可以衣錦還鄉,還會有土地和財帛賜予。”


    聽到這話,很多年輕想家的將士便好像有了精神。出來打仗,一來是為建功立業。但要在戰場上建功實在太難,而最現實的莫過於軍餉和糧餉,好在這些朝廷基本從不拖欠。將士也有銀子隨同家書一起郵寄回去。這次回去還有田地的話,那對於將士來說是很大的鼓舞。要知道很多將士從出生便是佃農,一輩子的希望便是有自己的土地可以世代傳承下去。


    送走了一批將士,又有新的一批將士下來烤火休息吃肉。


    林詹每次都是熱心鼓舞,原本林詹還要休息,但一直快到黎明,他仍舊沒有閑暇去睡一覺。旁邊的侍衛也都有些心疼,他們眼中的林詹便好像是整個北關的脊梁,也是中原百姓的脊梁。若是這根脊梁垮塌。他們實在不知誰還能扛得起北關駐守的大旗,現在鮮卑蠻夷已經在北關之外集結,隨時都會有南下入侵的可能,真到那時,非要林詹出來主持大局不可。


    “將軍,還是多休息一下,我們也好回營。”快到黎明時,林詹站起來,整個人仍舊精神抖擻。但他手底下的將士卻知道,林詹已經有兩天兩夜沒好好休息過。“還要走一段路,等過了這段路,就好了。”


    等林詹說完。侍衛甚至不知林詹說的“這段路”,是繼續巡查關防的路,還是說鎮守北關在外不得歸期的路。在北方,條件是很艱苦的,很多地方都是荒無人煙,幾十幾百年下來,北關周邊的百姓早就南遷,越靠近北關的地方,越容易為鮮卑人所搶掠。而就算是太平的年景,鮮卑人的搶掠也從未停止過。


    快到早晨時。天空下起了雪。林詹在進營帳之前看了看天空,突然歎口氣。嘴上呢喃道:“這場雪,又不知道有多少將士要遭罪!”


    ……


    ……


    北方是一片雪國,而在南方金陵城內,卻是一片升平熱鬧的和氣氣象。


    正月十五的花燈會,金陵城裏分外熱鬧,一連幾天都是如此。金陵城從來都是很安穩,就算朝廷裏有動蕩,但基本未影響到普通百姓的生活,等朝廷的動蕩過去,金陵城安穩如初,隻要沒有外敵的入侵,這裏就是一片淨土。而事實上,金陵城已經有過百年沒有經曆過大的戰亂。


    而在惠王府內,惠王在舉行上元節的宴會。正月十五之夜,官員聚集在惠王府內,一起喝酒賞月好不快活。


    惠王自己則喝的爛醉如泥,在侍從相扶下才進到裏麵去休息。司馬藉則留在外麵繼續招待客人,說是他要招待客人,但其實他也隻是惠王府裏的西席之客,他隻是坐在一邊,便會不斷有人過來給他敬酒。雖然司馬藉近來跟惠王的關係有些疏遠,但誰都知道他是惠王手底下的頭號謀臣,不可小覷。


    “朱同敬明日便會派人到金陵來麵見天子。”便在司馬藉有些意興闌珊準備到裏麵去休息時,突然有一名隨從過來,將消息帶過來。


    之前這幾個月,朱同敬的消息很少。在齊朝朝廷被迫與朱同敬和解之手,朱同敬成為新的臨江王,而在江贛一代的戰事也就跟著消弭。不過朝廷還是派出了兵馬去江贛一代隨時防備,原本司馬藉是要作為軍中謀士一同跟隨,但也許是惠王覺得身邊缺少不了司馬藉的幫助,司馬藉才留在金陵城聽候惠王調遣。


    “消息可是屬實?”司馬藉眉頭緊鎖。之前竟然沒有聽到一點風聲。


    要知道司馬藉對於軍中情況的掌控,比惠王蕭翎還要詳盡,怎會不知朱同敬派人來?這隻有兩種解釋,要麽是惠王有意把事情隱瞞了他,但以他對惠王的了解,惠王還沒有這樣深的城府,就算他有,以司馬藉在軍中的眼線也不可能不提前察覺。那就隻能是第二種解釋,朱同敬這次派人來,是秘密派人來,可能是跳過了惠王府的體係,而直接與朝廷溝通。那也就是新的女皇蕭旃與朱同敬在暗中有什麽勾結。


    這對於惠王府來說不是什麽好事。


    女皇蕭旃在登基之後,對惠王可說是恩寵有加,畢竟是惠王將她扶上的帝位,蕭旃投桃報李,近乎將整個南朝的軍政大權都交給了蕭翎,與北朝如今東王專權的性質差不多。但惠王蕭翎顯然沒有韓健的那種獨攬大權的氣魄,蕭翎名義是掌控著軍政大權,但其實他根本無心於此,他更在於多享樂,甚至是與美人共飲都比參與那些軍政之事有趣味的多。司馬藉也曾勸誡過,但收效甚微,沉迷逸樂是惠王的天性,那是老惠王傳給他的,即便惠王曾也經曆過朝不慮夕的生活,但一旦令他恢複到紙醉金迷的生活,他便忘乎所以。


    “可有與惠王通稟過?”司馬藉心中想到蕭翎,便不由歎口氣,問道。


    這還真是扶不起的阿鬥,在這個時代的曆史上,諸葛亮將扶不起的阿鬥給趕下台自己做了皇帝。司馬藉自然沒有諸葛亮的野心,但他還是對這個惠王有諸多的不滿。但他不會去抱怨,現在惠王的地位,完全是因勢利導被人給推上去的,若是讓蕭翎自己選擇的話,他寧肯什麽都不管,自己去做那逍遙的王爺。


    “並未通稟。”來人有些無奈道,“惠王今日都在與人飲宴,在下幾次想靠近將事情告知,都不得。”


    “走,一起隨我去見惠王。”司馬藉起身道。


    “這……”來人還是有些為難,“惠王已經進內……怕是不妥。”


    說不妥,是因為惠王是進去與美人嬉樂,去完成他酒宴的下半截。也許在外招待來賓並非是惠王所喜歡的,所以他隻是喝的半醉便到裏麵去了。自從謝汝默的那些女人被送到了惠王府,惠王便有些忘形,近乎天天都與那些美人在一起,簡直是要做亡國的君主一樣,對於外麵的事甚至可以不管不問。


    “賊人都派人到了後院,豈是那麽多避忌的?”


    司馬藉怒著說了一句,在前往惠王府內宅而去。後麵的隨從卻是有些無奈,他很清楚司馬藉現在並不得惠王的器重,就是因為司馬藉很多時候是“不識相”。要知道,當初朱同敬與朝廷和解,也是司馬藉一手促成。為此惠王也一直耿耿於懷,現在就算司馬藉去說朱同敬的事,怕也是要被拒之門外。(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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