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都,東王府內,韓健看著從洛陽城過來的情報,心中也不免有些慨歎。


    從雲錦帶著六千殘軍撤走,韓健便覺出要生亂,果不其然,在六月中,雲錦帶著的六千殘兵便將洛陽周邊搞了個雞犬不寧。雖然洛陽城沒被攻陷,但雲錦在洛陽京畿防備中的號召力卓然,洛陽外城失守,而從進一步的情報看,雲錦的叛軍殺進城之後,打著江都東王府的名義燒殺搶掠,簡直到了無惡不作的地步。


    洛陽生亂,本來跟江都也沒什麽關係。可雲錦用心險惡,他自然不想背負罵名,便將責任推到東王府身上,而他自己也稱是接受東王府的招降,準備“光複”洛陽。結果,就鬧出這麽一出,洛陽的百姓除了恨那些土匪一樣的叛軍,再就是將怒火轉嫁到了東王府和他韓健身上。


    韓健聽聞如此,也隻能無奈搖頭。這年頭,在強大輿論麵前,想解釋清楚,通常隻會越描越黑。


    “北王府那邊,可有動向?”韓鬆氏見到韓健一直沉默著,不由問道。


    在韓鬆氏聽說到洛陽的亂事之後,也表示了憂慮,她主要是為那些京城的百姓擔憂。至於雲錦的叛軍家夥東王府之事,在她看來可以通過時間來化解,有些事可以隨著時間來解釋清楚。


    韓健聞言道:“北王府已撤兵過了淮河,戰事已經平息。剩下的,是早些令經曆了戰火的地區恢複正常,夏糧也是時候開始播種。再不種,可能年底前收不上來。”


    “夏糧的事,我和你三娘管就好,現在洛陽一邊亂成一團,是否準備繼續進兵?要是東王府沒什麽動作,恐怕西王府和南王府便會有動作,到時候我們防備不及,會很吃虧。”韓鬆氏還是很擔心道。


    韓健微微搖頭道:“二娘,江都剛經曆了這場戰事,是時候休整。至於洛陽。暫且還是先不管不問。就算西王府和南王府想拿下洛陽,還要先問過北王府那邊。或者就算他們攻進洛陽,也要考慮名正言順的問題。畢竟陛下尚且在世呢。”


    韓鬆氏想了想,點點頭。


    現在魏朝的主要矛盾。雖然是四個藩王擁兵自重。跟朝廷的矛盾。但體現出來。卻是楊餘的篡位謀逆,跟女皇正統之爭。


    本來北王府支持楊餘,也是為了先掃除女皇這個障礙。可這次戰事被東王府所逆轉,楊餘的處境就很不妙。他存在的意義,僅僅是為了製衡女皇正統的地位,誰都想攻陷洛陽,卻又不想做殺楊餘那個人,保留一個楊餘,便保留了皇室正統的名號,可以號令天下。


    隻是外界不知道,其實作為魏朝正統的女皇,已經失蹤,如今江都也隻是空打著一個名號而已。


    韓崔氏在一旁道:“可陛下,始終並未尋到。”


    韓健歎道:“這也是我所擔心的問題。戰事一結束,江都那些朝廷官員,必然會重新提及陛下主政,會再請見陛下。陛下已經稱病半年之久,再不公開露麵,恐怕……外界的謠言也會越傳越多,越傳對東王府越不利。”


    韓健說這話是有根據的,這半年以來,不論是楊餘找人在江都發起的輿論戰,還是民間百姓的口口相傳,都認為女皇已為東王府所“軟禁”,而非真的抱恙在身。之前江都一直在戰火中,百姓就算有謠傳,一些人也信以為真,可始終不能爆發,他們也清楚在戰時搞內都等於自取其禍。現在戰事結束,他們不再有所顧忌,女皇主政的事會被不斷提及,光靠東王府和顧唯潘強行辯解幾句,無濟於事。


    韓鬆氏卻道:“健兒,朝廷那些官員,未必會與東王府為難。”


    韓健苦笑一聲道:“二娘就看著吧,這幾天,朝廷那些人,必然會鬧。”


    ……


    ……


    韓健說完沒兩天,六月二十,朝廷洛陽派係的官員便集體登門東王府,要求見女皇。


    這些人刻意避開顧唯潘,而是在林恪的率領下前來,像是以請援的態度,但他們畢竟來勢洶洶。


    當下江都剛在與“叛軍”交戰中大獲全勝,東王府本來也是喜氣洋洋,卻被這些人的到來弄的氣氛很尷尬。


    本來韓健正在城外視察軍備,在得到韓鬆氏的傳信之後,他馬上回到東王府,這時候東王府裏已經來了至少有百名以上的官員。而顧唯潘,則是問詢之後才趕來,卻是跟韓健一起到了東王府門前。


    “顧太傅,發生何事?”韓健看了看顧唯潘,一看顧唯潘著急的模樣,便知道顧唯潘也是有些失措,應該是沒料到朝廷洛陽派係的官員會跳過他來東王府。


    “陛下久病不出,朝廷早有非議,他們過來,事前又未知會過老夫。老夫怎知曉?”


    顧唯潘說的好像跟自己沒關係。但韓健卻覺出顧唯潘在控製大局的能力上尚且不合格。


    按理說,顧唯潘作為朝廷的首輔,是魏朝的國相。他的存在,在朝廷中便是卓然的,手下的人也該以他馬首是瞻。但在請援這件事上,他卻被孤立,除了顧唯潘一向跟東王府關係緊密充當東王府和朝廷調解人身份有關外,還跟他缺乏魄力有關。


    說白了,朝廷很多人不相信他。


    “顧太傅,請。”


    韓健沒跟顧唯潘多說,作出請的手勢後,他與顧唯潘一前一後進到東王府院子內。這時候東王府正院已經有不少的官員在等候。韓健看到這些人時候,這些人都在打量著東王府正廳方向,應該是在等裏麵的消息。


    不過隨著侍衛的通報,得知東王回來,這些官員馬上收起了看熱鬧的心態,躬身行禮。


    韓健卻未加理會,徑直進到東王府正廳。到正廳裏的時候,有幾名老臣正在很大聲說話,不是一個,而是一群,好似要用氣場來壓製韓鬆氏和韓崔氏的氣勢。


    此時韓鬆氏和韓崔氏明顯有些應對不足,也沒想到朝廷這些人會咄咄逼人到如此地步。她們一再忍讓,覺得當下東王府戰場上得勝,不要鬧出內部矛盾出來,但稍微的忍讓,便讓朝廷這些官員覺得是理虧。


    “何事?”韓健黑著臉喝了一聲,在場原本不少說話的,突然之間也靜了下來。


    這時候在場之人才注意到韓健和顧唯潘已經立在正廳門口,而韓健身後還跟著一大隊的侍衛,這些侍衛一個個都是配著刀劍,個個昂首挺立,一看就是不好相與。


    “東王親臨,真是久等了。”林恪笑著走過來,老臉上的笑容,讓韓健感覺很怪異。


    這笑容,好似是如釋重負,而不是如臨大敵。


    自從林恪在女皇寢宮被他絆了一跤,摔的鼻子都歪了,一個月才恢複好以後,林恪雖然在不少事上還充當著“刺頭”的身份,但卻再未跟他產生正麵衝突。本來韓健還擔心他會察覺到女皇是假冒的身份後,揭發此事,這幾個月看他,似乎也是沒察覺。


    “林尚書,諸位臣工,這是所為何事,突然到我東王府造訪?連提前知會一聲,都不會?”


    韓健闊步走上前,到了韓鬆氏麵前,韓鬆氏見到韓健,也稍微鬆口氣。


    她畢竟已經將東王府交給韓健來打理,她見到韓健,便也相信韓健能將事情處理好,雖然有些時候韓健的做法並不能得到她和韓崔氏的完全認同。


    “東王明知故問,我等自然是為見陛下而來。”人群中一名中年官員出言道。


    韓健道:“見陛下,隻管去寢宮請見,到東王府惹是生非算是跟我東王府示威?”


    官員中馬上又有強硬者想說話,林恪卻搶先道:“東王誤會了。我等前來,主要是問問陛下的病情,看看是否合適,讓陛下出來與百官見麵,也好令外間流言蜚語消弭?這也是為了江都安定嘛……”


    韓健迷煙打量著林恪,問道:“真是這個意思?”


    林恪哈哈一笑道:“那否則會是怎樣?這次東王府勤王護駕有功,我等這次前來,還是為了恭賀東王府,順帶準備請奏陛下,為東王加官進爵……東王身為郡王,位在南王和其他叛逆之臣之下,總是說不過去……”


    林恪的意思,是要跟女皇請奏,令韓健的郡王可以升一步,為親王。但在魏朝的祖製中,外姓最高爵位也隻是郡王,而且大多數都隻是死後被追封為郡王,活著的時候,能封公侯已經是榮耀至極。韓健這樣年紀輕輕非皇家姓氏的,可以貴為郡王,而且領一地藩地和臣民,已經是特別的恩寵。


    至於要當什麽親王,韓健沒什麽興致。讓他當了親王,他所管轄的地區還是那麽大,人口和兵馬不會增多。卻要背負著僭越的罵名。


    “林尚書身為東閣尚書,覺得如此做,不會有違魏朝法典?”韓健冷聲問道。


    林恪再笑道:“如今東王乃是我魏朝脊梁,就算是與法典有小小衝突,隻要陛下作出臨時的修改,相信天下人也不會說什麽。東王,您說是不是?”


    韓健聽了這話,突然覺得,要麽是林恪轉性做了一個阿諛奉承的小人,要麽是準備設絆子奪東王府的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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