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一旁的牟思遠大聲吼道。


    他剛剛光隻顧著擔心水中的羽淩風,根本就沒有反應過來身邊的人有什麽舉動。他伸手一抓,花梨筱紅色的衣袖從他的手掌滑過,他手掌一顫,攤開,什麽都沒有。


    來不及多想,他也跟著跳了下去。他答應過羽淩風要保護她,他食言了。


    “妹妹----”吳比倫看見花梨筱跳入了海裏,眼眸一沉,旋身一轉,紫色華袍翻滾,一下子便躍入了海裏----


    “皇上----”


    “將軍----”


    不斷的有人跟著跳下去。


    這一刻,吳比倫真的很後悔。他想,他錯了,錯得離譜。


    他是一個孤獨的人,從來就沒有人能夠了解他,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麽!起初,他覺得自己想要的是權力。可是執掌朝政多年,他發現權力並沒有讓他快樂。


    沒有人,能夠明白一個異類的孤獨。


    從小,他就知道自己有兩個妹妹。一個就是和他一起長大的香濃公主,她美貌驚人,整個花旗國都把她奉為女神。可是,他卻覺得她沒有什麽了不起的。


    他從別人的口中知道,他還有另一個妹妹。聽別人說,她一出生便是活死人。


    十五歲那年,皇後派他去傾城山給上林道人送東西。他在那個山洞裏見到了他的妹妹。那個巨大的蠶繭裏,他伸手一摸,竟然都能夠感覺到她的呼吸,那般均勻,如嬰孩一般。那時,他就想,她一定和他一樣的孤獨。一個人默默的在蠶繭裏。那時,他就在想,自己將來一定要保護她一輩子。不讓別人欺負她。


    直到在凱旋門,那一抹俏皮的身影闖入了他的視線。


    他意外的是,皇後居然要將她嫁給他,那可是他的親妹妹,雖然別人都不知道。


    可是,他還是很開心。莫名的開心。


    後來,他才知道,皇後想要把她嫁給他隻不過是不想她被別人搶走而已。在他們花旗國,同父異母的兄妹,成婚也沒有什麽的。


    無盡的海水灌進他的嘴巴裏。這一刻,他想,要是可以重新選擇,他絕對不會那麽的傷害她。他做這些,,都隻是想要把她留在身邊而已。


    花梨筱感覺自己的身子很輕很輕,在水中漂浮。彩色的魚兒在她的身邊遊過,有時,軟軟的尾巴還會掃到她的臉。她不斷的下落,不斷的下落----


    也罷!也罷!就這樣吧!


    最後,終於有一個溫柔的懷抱將她抱住。這個懷抱,似曾相識,卻又恍如隔世。


    “以我之眸,看我之心----”


    她的耳邊一直縈繞著這一句話。


    當花梨筱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後的事情了。她這一覺睡了很久,而且睡得很沉。


    “花,蓮在來生等你----”


    “你眼角的朱砂是我的眼淚,來生,在億萬人群中我一眼便能夠認出你----”


    又是這個夢。那個溫文如玉,卻滿眼悲傷的男子。那是她的夫君。


    清晨,鳥兒歡快的叫著,擾了她的美夢。


    一睜開眼睛,她便看見了咧著嘴巴的鈺兒。那張精雕細琢的臉蛋,還有那眉宇間的一粒朱砂。


    “鈺兒----”她坐起來,一把將鈺兒抱在懷裏。親了親他的臉蛋。


    “娘親,你睡了好久了----”


    花梨筱愣了好久,她竟然能夠看見鈺兒,清晰的看清楚他的臉,還有他眉宇間的朱砂。這是她第一次,將他的臉看得這麽仔細,他真的和他的爹爹長得很像。


    “我的眼睛能看見了?”花梨筱顫抖著雙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


    真的是不可思議,她的眼睛都已經壞掉了,什麽都看不見了,居然能夠好!她抬頭透過窗子,看了看外麵的梨花。開得還是那麽美麗。


    她忽然覺得能夠看見,這好!


    “娘娘----”夕霏推開門,端著一碗粥走了進來。


    “夕霏,我的眼睛是怎麽好的?”花梨筱抬眸看著夕霏。


    夕霏的眼珠轉了轉,她走近將粥放下,眼中閃過一絲猶豫,雙手緊捏了一下,“那天娘娘你掉下海裏,羽淩風將你救了起來,可是公子的屍身沒有找到。後來莫公子來了將你的眼睛治好了。再後來,便有人帶著我回梨花仙島找你----”


    花梨筱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她的眼睛都壞成了那樣,莫尋歡居然都能夠治好,他的醫術可真不是吹的。那麽好的醫術做毒仙子真可惜,醫人多好!


    夫君的屍身沉入大海,不知道為什麽她的心裏忽然鬆了一口氣。這口氣,她憋在心裏都這麽多年了。是時候,該放開了。


    夕霏低眸仔細觀察著花梨筱的表情,“羽淩風還說,你可以不用回去了----”


    花梨筱愣了一下,她也不知道她為何會愣了。直到懷裏的鈺兒搖了搖她的身子,她才反應過來。


    她緊緊的抱著鈺兒道:“不回去也好,以後咱們好好的過日子----”


    不回去,或許是一件好事。


    她笑了,是真心的,所有的恨,所有的痛苦,都讓它煙消雲散吧!她不可能永遠活在自己的世界裏。夫君長眠於大海,何嚐不是一件好事。這樣,他便能夠永享安寧。再也不會有人打擾他,魚兒與他作伴,他也不會再寂寞。


    從此,她要帶著鈺兒好好的過日子。


    後來,她才在夕霏的口中得知,那一天吳比倫也跳下去救她了,然後,他竟然奇跡般的消失了。


    就這樣,花梨筱便帶著夕霏和鈺兒在梨花仙島上麵生活。


    隻是,某一個清晨,她的門前多了一個黃布包。她舀起來,一打開,裏麵是一本書----《山海秘籍》。


    她翻開一看,裏麵一個字都沒有。


    她知道,這是吳比倫舀來給她的。


    在某一天,她去海邊祭拜藍夜暖風的時候,便將這本《山海秘籍》扔在了海裏。就讓這本曠世奇書永伴她夫君長眠吧!


    羽皇宮


    羽淩風坐在窗前,身著那一件繡滿罌粟花的玄色袍子,一頭金絲直直的垂下。深邃的黑瞳愣愣的盯著一旁幾案上的一棵小樹苗。那顆如米粒大小的小嫩芽已經長成了一小片葉子,在葉子的裏側,托著一粒如玉米般大小的花骨朵。隻是,他的一雙眼眸卻毫無焦距。


    他伸出手準確無誤的握著了那小花盆,臉上掛著欣慰的笑容。隻是那手指卻是纖細無比,還泛著白,沒有一絲血色。


    “花,你看見了嗎?枯木開花了----”


    門‘咿呀’一聲被人推開。


    羽淩風立刻收起了剛剛的表情,臉上浮上了一層冷色。


    那人將洗臉盆放下,但卻沒有離開的意思。


    羽淩風舀起那一個小盆栽,摸索著走到床沿。


    她立刻走上前去,扶住他。


    但是羽淩風卻倔強的推開她。冷冷道:“我不管你是誰!是誰派你來的,都請你讓我安靜一會----”


    “皇上您一直抱著它,恐怕還沒有開出花開就死了----”


    這不是花梨筱的聲音,還有誰。


    淚水從她藍色的眼眸中不斷的流出來,滴在她胸前的衣襟上,手背上,還有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他什麽都是獨自的忍受,從前,從都是笑著,所有的一切都一個人去承受,而今,他把眼睛都給了她,還要獨自一人在這偌大的宮殿裏麵忍受黑暗和寂寞!


    他們明明是相愛的兩個人,為何要將對方傷害得體無完膚?


    三個月前


    “夕霏,為何這房中沒有鏡子?”花梨筱坐在梳妝台前,梳理著自己的頭發。她記得這屋裏以前有一塊大的銅鏡,小鏡子也有很多個。現在竟然都沒有了。


    “娘娘,這個奴婢也不知道----”夕霏猶豫的語氣。


    夕霏從來都是不撒謊的人,她這一說謊,花梨筱就聽出來了。既然,她不說,她也就不逼她。


    晚上洗臉的時候,花梨筱特意將臉湊近銅盆看了看。


    ‘哐當----’銅盆掉在地上的聲音。


    “娘娘----怎麽看?”夕霏走了進來。


    花梨筱伸手撫上自己的眼眸,那是一雙藍色的眼眸。這不是她的眼睛。藍色的眼睛,是誰的?


    “這是羽淩風的眼睛了?”花梨筱茫然的問道。


    夕霏走上前,‘撲通一聲


    ’便跪在了地上。她道:“娘娘,我知道,你遲早是會知道的,這雙眼睛是多麽的與眾不同,你一看便知道。是羽淩風不讓任何和人告訴你----”


    “你出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花梨筱揮了揮手。


    夕霏猶豫著望了花梨筱幾眼。最後還是退出去,將竹門關上。


    花梨筱一個人在床上翻來覆去。這便是他說的:以我之眸,看我之心。


    第二日便傳來了羽淩風下詔選秀。這是他登基以來唯一的一次選秀。


    當有人將這個消息稟報給她的時候,她隻是淡淡的笑了笑。自古君王薄情。以前,她還覺得他或許是有些喜歡她的,現在看來,君王博愛,也屬於人之常情。她終於心安理得的接受了他的眼睛。


    可是,這幾日,她覺得自己的頭很痛。無緣無故的會流淚。她感覺到自己身體有一個悲傷的靈魂。她的悲傷,憤怒,孤單,她完全可以感覺到。


    “姐姐----,回去吧----回到他的身邊,他在等你----”


    某天夜裏,她還未入睡,便聽到了這句話。


    她抱著頭,不停的在床上打滾。她感覺自己身體裏有兩個靈魂。那些不屬於她的記憶源源不斷的向潮水般向她襲來。


    “等我長大了就到羽國去嫁給你----”


    這一夜,很漫長,渀佛她走了一生那麽長。她很無助,最後隻得屈膝坐在床上。


    上天和她開了個玩笑。


    “花----”羽淩風不不確定的喚了一聲,他嘴角掛著無奈的笑容,搖了搖頭,“你看我,又說胡話了,她不會回來了,永遠都不會回來了----是我強求了,是我強求了----”


    這已經是他第很多次認錯人了。


    在這個世界上,除了夫君,還有誰會喚她‘花’?


    就在她趕往羽皇宮的路上遇見了四位師父,還有上林道人和藍夜暖風的父親。他們將一切告訴了她。


    上林道人說,他們曾是天庭瑤池裏的一朵並蒂蓮。集天地精華,修道成仙。天君為了要證明凡人之愛是無盡的苦難,於是將他們的靈魂分割成兩半,分別投在兩對雙胞胎身上。給他們三世的時間,在這三世裏,他們會遇見,會相愛,可是他們永遠也得不到對方完整的愛。如果他們能夠得到完整的愛,就那就向天地證明了他們的愛,愛的力量是偉大的,愛足以超脫一切苦難。


    這已經是第三世了,錯過了這一次,他們將再也沒有機會了。


    幾世輪回隻為了等待那一個人!


    那個那麽真實的夢境,足以證明一切。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仙子,除了那個夢,她沒有一點記憶。但是也隻要那一個夢就夠了。


    是不是仙子,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終於明白了,她的夫君沒有騙他,他說過春暖花開的時候,便會回來。他真的回來了。


    可是他們卻互相傷透了對方的心。


    花梨筱將自己的身子向羽淩風靠近了幾分。


    羽淩風的身子一下子就僵住了。那股淡淡的梨花香味。這是??????。


    他自言自語道:“你??????不是莫德找來騙我的?”


    最近宮裏新添了許多女人,老是有人出現在他的麵前。


    花梨筱握住羽淩風的手,放在自己隆起的腹部上,“枯枝都可以開花,我為什麽不能愛你呢?夫君----”


    羽淩風的手像是被電觸及一般,他癡癡的道:“你懷孕了----”說完之後,滾燙的淚水從他毫無焦距的眼睛裏流出來,他貪戀的吸了一口氣,“枯枝是可以發芽,可是我再也不是那個你期待的人了,我的雙手曾經無數次的傷害過你。我的眼睛看不見了----”


    花梨筱站在羽淩風的麵前,讓他的臉貼著她隆起的腹部,在那裏孕育著一個小生命,那是屬於他們的孩子。他說:花,為我生個孩子吧。真的就應了他那句話。


    “以我之眸,看我之心,我看到了你的真心。從前我多麽的傻,我眼睛瞎了,心也瞎了,竟然連你都沒有認出開。”


    兩人緊緊的相擁,青絲和金發癡纏一身,隔世不忘你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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