蕊曉他們將行李收拾好的那個下午,南邊的天空有一塊厚厚的灰色巨大雲團。蕊曉以為這是要下雨的征兆,千棗卻說這種不下雨,隻能帶來風沙。果然,從半夜起就開始刮大風,風卷著沙石呼嘯而過。


    蕊曉問千棗:“這風會刮到什麽時候?”


    千棗老實的說:“不用到早晨風就已經能停下來了。”


    “那就好,不然明天都不用走了,直接就能讓這風給吹飛了。”


    既然堡主都沒說什麽來挽留,千棗自覺得更不用自己多嘴了。至少她已經把自己行李給收拾妥當了,雖然蕊曉並沒有直接說出“千棗,把你的姓李也收拾收拾,本姑娘要帶你一同走”這種話,但是千棗還是從“千棗你去把我的東西幫忙給收拾收拾”這句話中聽出了這種意思。


    第二日天果然放晴,樓忱未曾出現就罷了,竟然連平時總幫樓忱傳話的方遠也不在。無人相送會避免很多麻煩,同時也能讓人看出有問題。


    已提前收到消息的杭仲前來接人,蕊曉對他有些冷淡。等到將蕊曉的行李放進馬車中後,千棗拎著自己的包袱就出現在了蕊曉的身邊。


    蕊曉看到千棗一副沒事人的模樣,臉上的表情頓時就變了無數種。她為難的看著千棗,吞吞吐吐的說:“千棗,你不用跟我一起走的。”


    “可是上一次出門就是我陪著姑娘一起的啊。”千棗吃驚的說。


    “上一次是上一次,這次不同,我以後都不會再回來了,你是玄鷹堡的人,你自然是要留下的。”


    “可是堡主不是說過了麽,姑娘你可以挑任何人帶走,方便貼身照顧著啊。”


    “話雖然是這樣說的,但是,我畢竟不能這樣就帶著你走,這段日子,多謝你照顧我。”


    “可是,可是……”一向冷靜自製的千棗露出茫然的表情,她舉高手中的小包袱,“我的行李都已經收拾好了。”


    蕊曉看著千棗那隻藍色花紋的包袱,臉上全是歉意的表情:“抱歉,千棗,這一次跟上一次並不一樣了。”


    千棗明白了,她將自己的包袱放下,換上釋然的表情對蕊曉說:“我明白,姑娘,您一路順風。”


    蕊曉點點頭,她看了千棗一眼,然後就任由杭仲將她拉上了馬車。千棗正不知道該以什麽表情麵對這一刻的時候,蕊曉忽然將腦袋從車窗伸了出來。不管千棗心中是怎麽想的,照顧了蕊曉這麽久,有些習慣估計要花點時間才能改過來,不等蕊曉開口,她下意識的就走到了馬車旁邊,等著蕊曉說話。


    蕊曉趴在車窗上朝著千棗使勁的伸長脖子,為了避免她將自己摔下來,千棗自己更加靠近馬車。馬車有些高,千棗隻能仰著頭往上看,兩人的鼻子幾乎要碰到一起了。蕊曉盯著千棗,臉上的表情幾乎可以稱得上是鄭重其事了。


    “這些日子謝謝你這麽照顧我,你好好保重。”蕊曉紅著眼眶說,她抬頭對站的稍微有些遠的幾個小丫鬟說,“我走了,你們都要好好保重。”


    千棗見她如此,這才感覺離別的氣氛才真正的出現。她沒想的自己居然也是個容易感傷的人,見蕊曉如此,她也跟著紅了眼眶:“這全是分內的事情,姑娘你千萬別這樣說。你可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凡事請務必要以自己的安全當做首要考慮的。千萬別做危險的事情,也不要跟危險的人來往。”


    蕊曉握住千棗巴在車窗上的手:“我知道,你也是,跟著樓忱和方遠他們你一定要小心,千萬也別再跟著他們作危險的事情了,畢竟你隻是一個姑娘家而已。”


    已經把韁繩握在手中的杭仲回頭看了一眼,大聲的問:“現在咱們能不能上路了?”


    蕊曉戀戀不舍的鬆開了千棗的手,千棗剛想往後退離開馬車,她忽然想到了一件事,連忙一步踏上前,幾乎是有些莽撞的握住了蕊曉的手。她既急切又猶豫的說:“姑娘,姑娘,你可有什麽話要對堡主說的。”


    蕊曉思考了片刻後,搖搖頭說:“沒有,即便真有什麽要說,也不能讓你幫著帶話。”語畢,蕊曉朝著千棗還笑了笑。


    千棗鬆開了蕊曉的手,她慢慢的往後退。杭仲策馬前行,馬車的車輪咕嚕咕嚕的轉著,將蕊曉就這樣帶離了。


    千棗不相信蕊曉這樣離開,而且堡主竟然連麵都不露一下。她往四周打量了半天,都沒有發現樓忱的存在。她隻能黯然的盯著自己的包袱,同在一處幹活的丫鬟們紛紛上前安慰。


    “姑娘這次離開,看樣子就是真的走了,沒有像上一次那樣帶著咱們院子裏的人出去,也沒有玄鷹堡的人送她,連堡主都沒有露麵……”小丫鬟說這話本來是想安慰已經收拾了行李卻沒有跟蕊曉一同離開的千棗,沒想到千棗聽到後非但沒有好受一點點,反而朝著那個小丫鬟生氣的大喝一句:“閉嘴。”


    沒想到千棗竟然會有如此的反應,嚇的身邊幾個小丫鬟頓時就張著嘴巴傻站著了。千棗稍微放低了一些聲音,用充滿警告的語氣提醒她們道:“一個個是不想要舌頭了還是不想要腦袋了,是不是跟著姑娘這麽長時間了,隻會嘻嘻哈哈連一點奴才的本分與聰明都不知道了。這種話是能隨便說的麽,這種事情是能隨便猜的麽,萬一被人聽到了,傳到了不該聽到的人的耳朵裏了,看你們怎麽辦?現在身邊可是連一個幫忙求情的人都沒有了。”說完,千棗還極有氣勢的斜眼看了她們一圈:“我的話都說得這麽清楚了,你們總該明白是什麽意思了吧?”


    幾個嚇傻的小丫鬟愣神是了一會後,爭前恐後的點頭:“是是是,全都聽明白了,幸虧了有千棗姐姐的提醒。”


    “那好,全都就回去吧,姑娘的馬車已經走遠了。回頭我去問問嬤嬤,我們這院子裏的人是繼續當值還是有別的安排。”


    幾個人立即就簇擁著千棗往回走了。有個小丫鬟回頭看了一眼,忍不住小聲的嘟囔:“這些話還有誰能聽到,除了我們之外,都沒有旁人來送姑娘了。”


    有人聽到她的話,也全都回頭朝著蕊曉離開的方向看過去。千棗先是歎氣,然後也跟著轉頭,玄鷹堡外,確實隻有他們幾人來送蕊曉。此情此景,讓千棗覺得有些淒涼。像是蕊曉那種性子的人,即便就是離別,也要是熱熱鬧鬧的,怎麽能像是這樣,連上得了台麵相送的人都沒有一個。


    “都回去了。”千棗出聲催促道,隨著她們的腳步,她們與蕊曉,玄鷹堡與蕊曉,樓忱與蕊曉,也全都越來越遠。


    在馬車開始移動的那一瞬間,蕊曉的心中竟然升起了跳下馬車的衝動。她沒有再回頭看一眼,她也不知道樓忱究竟有沒有出現,像是那一日她自己站在城牆上看著柏叔離開那樣,他也許是這樣目送自己離開的。也許他根本就沒有出現。


    蕊曉覺得馬車拉著自己,帶自己離開了玄鷹堡,也將自己拉出樓忱的視線中。她忽然就開始埋怨起樓忱來了。如果他所謂的喜歡與愛是真的,他怎麽就可以這麽輕鬆的放自己離開。他的強勢都到哪裏去了,他明明很喜歡要求她聽話照辦的。如果真的是愛,怎麽會連一點不舍和挽留都沒有?


    與千棗分別時沒有滾出眼眶的眼淚終於流出來,蕊曉覺得心痛、後悔、不知所措。她忽然就不想離開了,這種念頭就如她起初想要離開時那麽強烈。況且,等她見到柏叔與宋清涯的時候,彼此會如何麵對對方。如果她根本就沒做好繼續同柏叔生活在一起的準備怎麽辦。原諒不是嘴上說說心裏就能釋然的。


    杭仲聽到她的哭聲,直接大聲的問:“怎麽了,是不是馬車顛簸的太厲害了,把你都給弄哭了?”


    “走開,你這個叛徒,騙子。”蕊曉生氣的說。


    “我還要駕車,所以我根本就不能走開。”杭仲繼續開玩笑。


    “為什麽是你來,而不是餘陽?”


    “我來接你是眾望所歸,如果讓餘陽來接你,我們還要擔心你們會不會從一見麵就開始鬥嘴,然後他將你丟在半路上自己回去了。”杭仲說完,未聽到蕊曉反唇相譏,便說,“我知道你還在為了我瞞著你幫助了樓忱這件事生氣。我隻能說,我是第一樓的人,有時候也要為大局做點事。”


    蕊曉能理解是一回事,但是又不妨礙她生氣。蕊曉正想著該如何開口的時候,她忽然想到了一個主意。


    這隻是臨時冒出來的一個想法,既衝動又簡單,但是似乎能解決目前不少問題。她爬到車門前,將上麵的小窗拉開後便能看到杭仲的背。她從小窗中伸出手戳了戳杭仲的背:“如果你幫我做件事,我就原諒你。”


    杭仲飛快的回頭看了她一眼:“我已經開始後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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