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濃鬱。


    大雨之後山風帶著寒意掃進老鎮。


    王有德身子忍不住的打顫。


    雲鬆關心的問道:“你是不是身子骨虛呀?這大夏天的怎麽被風一吹還哆嗦呢?”


    王有德哭喪著臉說道:“真人,在下跟你不一樣,倒是不虛,可是膽小,我哆嗦是讓你剛才的話給嚇的!”


    雲鬆挺不樂意的,什麽叫‘在下跟你不一樣、倒是不虛’,你言下之意是說我虛咯?


    我現在練了《純陽煉氣訣》,一點不虛!


    他對春妮說道:“你今晚別待在家裏了,帶上這些東西去找一家客棧住下吧。”


    王有德殷勤的說道:“在自己家鄉哪裏用的著住客棧?在下家裏空房間多,你過去住吧。”


    雲鬆一聽這話跟著說道:“那王施主你多收拾一間房子,給大笨象住。”


    王有德驚愕道:“讓他住?幹嘛給他收拾房子讓他去我家?那不是髒了我家嗎?”


    雲鬆懶得解釋,說道:“小道自有安排。”


    王有德立馬不再多嘴。


    真人自有安排!


    那他聽從安排即可!


    王有德回去安排下人收拾房間。


    春妮去喊左鄰右舍幫忙抬丈夫。


    一行人回了王宅,雲鬆連夜把大笨象也叫來了。


    大笨象皮厚肉糙,鞭刑給他帶來的傷害並不嚴重。


    加上他恢複力強又及時用了止血生肌藥粉,這會已經能自己動彈了。


    他進了王宅還是一幅蠢笨的樣子,見人就嘿嘿笑,見了雲鬆則擠擠眼。


    得知王有德要給他安排房間,他急忙說:“鎮長老爺對小人太好了,但用不著,我這樣的爛命一條,睡夥房就行。”


    一夜如常。


    第二天一早王有德去夥房吃飯,一看地麵比往常更幹淨,所有碗筷盤碟都收拾的整齊光亮,頓時滿意的點頭:


    “行啊,大笨象,手腳挺勤快。”


    夥房裏的廚子則在納悶:“昨晚的剩飯剩菜呢?”


    大笨象閉著嘴憨笑。


    不敢開口,否則會打飽嗝。


    雲鬆早上草草吃了點東西繼續修煉,然後沒多會春妮和王有德急急忙忙來找他了:“真人,不好了,家裏出事了。”


    令狐猹本想攔住春妮,可是春妮跑的嬌喘籲籲、波濤洶湧,它一時隻顧仰頭抬臉的看,忘記攔人了。


    等到了王有德的時候它記起來了,伸出一隻後腿攔在樓梯口。


    結果人家直接給它一個飛蟲騎臉從它頭頂跨了過去……


    雲鬆問道:“怎麽了?”


    春妮戰戰兢兢的說道:“家裏頭東西淩亂,什麽東西昨夜進了我們家裏,然後弄的一團糟。”


    雲鬆意味深長的一笑,問道:“王施主,這事你怎麽看?”


    王有德說道:“春妮帶走了家裏值錢東西,應當是有邪祟去他們家裏找這些東西結果沒找到,就把家裏翻的亂七八糟。”


    雲鬆皺眉不語。


    讓你捧哏的,你怎麽這麽沒有覺悟?


    他起身說道:“你們沒有收拾現場吧?走,一起去看看——對了,會子手呢?”


    春妮說道:“他還在睡呢,他一直有這個毛病,喝多了酒就會昏睡,打雷都叫不醒。”


    “這不是他的毛病,是他們段家的毛病,祖傳的。”王有德嘿嘿笑,“他們老爹更厲害,所以他行刑前一天從來不敢喝酒,否則鐵定誤事!”


    行走中的雲鬆停下腳步。


    他皺眉看向春妮道:“既然這樣,我們昨天灌醉了你男人,你為什麽不生氣?”


    春妮一時猶豫。


    她為難的看向王有德,王有德翻了個白眼道:“行行行,又不能守著老爺我說,那我走、我走,我就不該在這裏!”


    等到王有德離開,春妮小聲說道:“我男人最近一段日子那啥,需求很大,把我弄的害怕了,他隻有喝醉了後我才能歇歇,所以……”


    雲鬆恍然。


    他尷尬的笑道:“原來如此,小道明白了,是小道想錯了。”


    趕緊走人。


    令狐猹眼睛瞪得像銅鈴。


    它待在春妮跟前翹著頭瞪大眼睛滿臉的期盼:再整點,整具體的,咱沒聽明白呢。


    雲鬆拎著它頸後皮拖走了。


    令狐猹掙紮:放開我,我還能聽!


    他們很快到了會子手家小樓,樓裏房間確實一片狼藉,地上、院子裏都有東西。


    被褥、衣服、鞋子、刀具、碗筷等等,全是日常用品,有的被摔碎了有的被撕碎了,簡直不能看。


    但床上衣櫃裏也還有許多東西疊的整整齊齊、一動沒動。


    這樣淩亂與規整形成了鮮明對比,給人一種極度的不協調感。


    雲鬆注意到了這股不協調感。


    他進去仔細打量現場,迅速的發現了一個規律:


    被扔地上扔出門的衣鞋都是男人的,女人的東西還在完好存放。


    至於刀具更是男人用品。


    簡單來說——


    隻有會子手的東西被扔的到處都是,春妮的東西一動沒動。


    雲鬆心裏咯噔一下。


    他昨天忽視了一個細節。


    一直以來不管是黑貓還是鬼所拿出門外的東西都是春妮的鞋子和衣服,從沒有碰過會子手的。


    那它不是提示讓春妮一家趕緊離開。


    而是提示讓春妮離開!


    它是衝著會子手來的!


    昨夜被毀掉的這些東西是明證。


    對方是發現會子手不在家後勃然大怒,便毀掉了會子手的日常用品來發泄!


    意識到這點他首先想到的是會子手殺生太多,是不是殺害了什麽修煉有成的動物,然後動物死後化為性靈來找他報仇。


    他將春妮叫來仔細盤查此事,春妮肯定的搖頭:“絕對沒有,我男人除了殺豬從來不殺別的東西,連蒼蠅蚊子都不殺!”


    王有德幫腔道:“對,真人,這個在下可以作證,這是他們段家的規矩。”


    “像會子手他爹和他爺爺就隻殺人,別的都不殺,因為他們認為自己造的殺孽太大,不能再額外製造,否則會有報應。”


    雲鬆皺眉:“殺豬給百姓飽腹,按理說這是功德,這不是殺孽,那會子手是招惹了什麽東西——難道他殺了一隻五指豬?”


    普通的豬有四根腳趾,而不普通的豬有五指。


    根據《天目詭奇談》中介紹,說這種豬是人魂豬身,它們前世犯了大罪孽所以投胎到了畜生道。


    但它們還有大執念,所以便以豬身人魂而降世,解除執念後方能徹底為豬。


    這樣在它們執念未能解除前將其殺害,它們兩世執念會造就出極大怨念,往往會化為冤魂。


    同樣根據《天目詭奇談》記述,九州大地上由五指豬化為的冤魂還不少,書裏記述了好幾起。


    於是他想到了昨天在院子裏穿行如風的人影,如果真是五指豬化為冤魂那確實是人身。


    這樣事情便能對上了。


    雲鬆將猜測解釋給兩人聽,兩人聽的嘖嘖稱奇又大驚。


    王有德真是欲哭無淚了。


    他問道:“真人,我們鎮子最近怎麽了?又是伺便鬼又是水鬼,又是水猴子又是五指豬,這真成鬼窩了?”


    雲鬆安慰他道:“福生無上天尊,問題不大,一切盡在掌握之中,應該都是錢眼兒遺禍。”


    話是這麽說,但他覺得自己的解釋還是牽強。


    哪裏牽強呢?


    他正在思索,王有德打斷了他的思路:“那您什麽時候去解決錢眼兒?”


    雲鬆不耐:“等我有這個本事的時候,我又不是沒跟它交過手,它很厲害的!”


    “行了,先解決會子手家裏的事,”他一拂袖說道:“今晚小道親自來監守,倒要看看是什麽鬼在作祟!”


    王有德不想被牽扯進這種事情裏,見他有了決斷就說道:“那還待在這裏做什麽?走吧。”


    春妮說:“我先收拾一下家裏。”


    王有德攔住她道:“別收拾了,反正都是些男人的破逼爛吊,扔地上就是。”


    說著他又笑了起來:“說起來這個鬼還挺好的,它還知道不牽連家人的道理,這可比城裏的巡捕講道理多了。”


    一些漫不經心的說話,將我疑惑解開……


    雲鬆猛的頓悟!


    關於此事的另一個猜測出現在他心頭!


    方才他解釋說會子手招惹邪祟上門來複仇的時候,一直感覺這解釋很牽強。


    哪裏牽強他沒有意識到。


    現在王有德的話給了他答案。


    這個鬼對春妮也太好了點吧?


    雲鬆雖然已經來到這個世界,但思維、三觀難免還是受到地球時候的影響。


    比如說在他眼裏,連坐這種罪刑是很不人道的,誰犯錯了誰就該受到懲罰,家裏人不應該被連坐。


    這點並不適用於這個世界的民情,更不適用於鬼的思維。


    鬼管這些?誰招惹了它那它就得殺人全家。


    就像之前曹玉妝煉五絕奚,五絕奚怨毒之下甚至想讓整個老鎮來陪葬!


    那給會子手家搗亂的這個鬼就太講究了:


    它先是千方百計勸說春妮離家。


    然後隻要春妮在家,它就不會亂來。


    而春妮昨晚剛離家,它就把會子手所有東西給毀了,卻偏偏不去碰春妮東西。


    這是什麽意思?


    雲鬆伸手拍了拍額頭!


    自己的思路一直是錯的,他現在心裏出現了新想法,這個想法恐怕才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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