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架潔淨的白色窗簾慢慢進入胡小薇逐漸清晰的視線。它在和暖的微風裏輕柔地飄飛著,舞蹈一般優美。窗台上放著幾盆開著小花的植物,紅花鸀葉浸在明亮的陽光裏,招搖著生命的鮮活和美麗。


    這多好,溫暖安寧,再沒有深穀風雪和槍聲殺戮。


    窗下的一張躺椅上,斜靠著一個肩寬腿長的男子,似乎睡著了。


    他如玉琢般挺秀的鼻間吞吐著平穩的呼吸,形如飛鳳的雙目閉合著,眼下有兩團隱隱的青痕。


    這張臉,在胡小薇心裏,撐了她生生死死的一路,現在居然近在咫尺,讓胡小薇懷疑這是否是她死前回光返照的虛幻。


    她向他伸出手,肋下的一陣抽痛卻讓胡小薇呻吟出聲。


    梁文帆的眼睛立即睜開,從躺椅上翻身而起,一步跨到她麵前:“小薇,把手放下,你剛剛手術完,別亂動。你要什麽我去給你舀。”


    胡小薇愣愣地看著他那張明顯消瘦憔悴了的臉,昔日那雙華采熠熠的星眸裏竟布滿紅絲。她喃喃地問:“文帆,真的是你嗎?我是死了,還是在做夢?”


    “真的是我。”梁文帆深深看著她,將她的手小心地放在床上,然後緊緊握在他掌中。


    “這是在哪兒?發生了什麽事?”胡小薇的記憶到木屋前顧青的背影就中止了。


    “這裏是醫院啊。這段時間我和王天的人一直在找你,但都毫無線索,直到五天前的夜裏我們接到電話說在羅澤後山上的懸崖邊找到了你。我馬上乘著直升機趕到那裏,把你送到這家醫院。你折斷了一根肋骨,斷骨又刺破了你的胸膜和肋間的血管,造成了內出血。幸虧救得及時,再晚一步,我就真地失去你了。”梁文帆俯頭吻她的手,垂下的眼簾已是紅了。


    胡小薇本想對他微笑,安慰他說:“我現在不是好好的了嗎?”但淚水卻順著她的眼角傾流而出。


    “文帆,我對不起你。”胡小薇突然泣不成聲:“我沒能保住孩子。”


    “小薇,小薇你別這樣哭!這會扯到你的傷口。”梁文帆焦急地按住胡小薇:“孩子我當然心疼,但我更加不能失去你。孩子我們以後還會再有,但我卻隻有一個你!而且這件事,本身就是我的錯,是我沒有保護好你,才會讓你受那麽多的苦難!”


    胡小薇在梁文帆臂中長久地哭泣著,悼念她那心心珍愛卻無緣一見的孩子。直到淚水流幹,再沒力氣。


    “你是怎麽逃出來的?”梁文帆吻著她淚濕的麵頰,輕聲問道。


    於是胡小薇向他簡單講述了逃亡的經曆,但因為其中牽扯了顧青,胡小薇現在還不知道顧青到底怎麽樣了,梁文帆有沒有把他怎麽樣所以隻是說是在小翠和蒙卡的幫組下逃出來的,說到顧青,胡小薇第一次撒謊了:“顧青是我在半路上遇到的,他很好心很熱心的幫助了我。”


    梁文帆聽完,沉默的看了胡小薇半晌,然後聲音沙啞地開口:“在你昏迷的這幾天裏,我一直在琢磨你是怎麽到達那裏的。發現你的村民告訴我,那天晚上他聽到屋外一聲響,像是有東西砸在牆上,就跑出門,然後看到一個男人俯臥在雪地裏,不遠的地方還躺著一個渾身是傷的女人。但他怎麽也想不出來你這樣一個渾身是傷的弱女子是從哪兒冒出來的。昨天我又去了一趟你被發現的地方。你那晚一路留下的血跡和腳印都還在。我順著它們,一路走到那座叫龍門的懸崖邊。你的腳印從那裏就消失了。唯一的解釋就是你是從神牆下麵爬上來的。但當我站在懸崖邊上向下看時,又否定了這種可能。因為那樣陡峭的深澗,能見度又差,以你的體力是絕對攀不上來的。但沒想到你真地做到了。”


    “因為我這一路都不是一個人。你一直在我心裏,給我鼓勁。”胡小薇朝他微笑。


    梁文帆深深地看著胡小薇,堅定的眸子裏有隱隱的淚意:“這輩子,我們再不會分開。”


    由於胡小薇暫時不能挪動,因此還不能回s市,就隻能待在這個叫做關夷的小縣城的醫院裏臥床養傷。胡宇鬆和艾琳見胡小薇已經沒有大礙,就先回去上班了,隻有胡爸爸胡媽媽和梁文帆三個人留在這裏輪流照顧她。


    今天梁文帆要回去處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爸爸在午睡,留了胡媽媽在病房裏陪她。


    “小薇,再喝一口。”胡媽媽舀了一匙鹿茸丹參湯喂到她嘴邊。


    胡小薇勉強喝下去,求饒道:“媽,再喝我的胃就要撐破了。”


    胡媽媽依言放了湯碗在床頭櫃上,再舀餐巾給胡小薇擦嘴:“你現在可算是好些了。跟剛找到你那會兒完全是兩樣。那天晚上警察局打電話來說你找到了,我和你爸爸就趕緊坐上直升機跟著文帆一起過去。到了山上的那間小屋子,看見你躺在那兒渾身是血,沒有一絲活氣。我差點厥過去。隻有文帆一句話不說,抱起你跑回飛機上,然後讓飛行員用最快的速度往回開。”


    “他無論在什麽情形下都是最冷靜,不會亂方寸的。”胡小薇有些驕傲地微微笑起來。


    胡媽媽歎了一聲:“可在回程的飛機上,他握著你的手全身抖得不成樣子。後來到了醫院,你做了五個小時的手術。我們就一直等在手術室外麵。中途護士出來匯報你的傷情,說你折斷的肋骨刺穿了胸膜,引起胸腔裏麵大出血,有可能救不過來。文帆聽了以後,臉色慘白地坐著,一動不動,然後突然站起來,把頭狠狠往牆上撞,磕得‘咚咚’直響。我們趕緊拉住他,把他按在椅子上。他就坐在那裏閉著眼睛直喘,滿臉都是血和淚。”


    胡小薇聽得心裏一陣抽痛,淚水順著眼角淌下來。


    胡媽媽擦著小薇臉上的淚:“文帆是我見過的人裏自製力最強的一個,可到了你不知生死的時候,他就像是得了失心瘋。他這麽沉穩的一個人,卻如此失態,嚇得我魂都飛了,以為你是真地救不過來了,而文帆看那樣子也是要跟著你一起走。你要是有個什麽三長兩短,我跟你爸爸也活不成了。”胡媽媽說著,自己也落下淚來。


    “媽媽,對不起。我讓大家這麽擔心難過。”胡小薇握緊了她的手。


    “傻孩子,”胡媽媽把女兒的手拉到她懷裏:“讓你受那麽多的苦,不僅文帆難受,你知道媽媽心裏有多難受嗎?我多想去受苦受難的是我這把老骨頭,也要把你換回來。”


    “媽,我終於回來了。”胡小薇摟著,媽媽,感受著久違的溫暖,心中一片踏實。


    “對了媽媽,你知道顧青在那個病房嗎?我要去看看他。”胡小薇其實醒來的那天就想要問一下顧青的情況,可是一來看著梁文帆累得那樣子,她也不太好意思開口;而來她確實很虛弱,根本下不了床。所以等到今天才開口,想去看下顧青好的怎麽樣了,要不要通知顧一飛來看看?


    “你是說跟你一起的那個年輕人吧,他一直住在你隔壁,這幾天都是我去照顧的,恢複得比你好呢,都能下床了。”胡媽媽邊說邊比劃給胡小薇看,表示自己沒有撒謊。


    “真的嗎?我去看看他。”胡小薇驚喜的叫起來,立馬揭開被子準備下床。卻不料扯到傷口,痛得她呲牙咧嘴的。


    “你這孩子,怎麽說風就是雨的。”胡媽媽責備的輕輕打了一下胡小薇的肩膀,慢慢的將她扶下床,穿上拖鞋攙著她一步一步的出門。


    “小薇,你跟媽媽說實話,你是怎麽遇到這個顧青的?他是不是就是綁架你的人?”胡媽媽邊走邊小聲的問道。


    胡小薇聞言一愣,是啊,說他是自己在路上遇到的好心人,誰信啊,三歲的小孩都知道這個可能性幾乎是沒有,連媽媽都不信,文帆肯定也是不相信的吧。


    可是如果他們知道顧青真的是參與綁架她的其中一員,會怎麽處理?以梁文帆的個性,會不會把他送到監獄裏麵去?


    不可以,絕對不可以!胡小薇在心裏計較著,不說其他,單憑顧青這一路對她的照顧和付出,以及那一槍子兒,都已經完全功大於過了!再說,胡小薇已經打心底把他當成了好朋友,好朋友怎麽可以出賣朋友!


    “不是,媽,他真是半路上遇到我,被我的遭遇感動了才要幫我的。”


    “小薇,媽媽是怕你上當受騙啊,誰知道這個人安得什麽心,說不定是想趁機渾水摸魚呢?”胡媽媽認為,哪有人會那麽好心,槍林彈雨裏護送一個素不相識的人,還差點丟掉性命,這其中一定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媽,顧青是我的朋友,我希望你們不要這樣用有色眼光看他。”胡小薇有些生氣的加快步伐,朝顧青所在的病房走去。


    這孩子……還是那麽倔強,那麽容易相信別人。胡媽媽看著女兒的背影,心中無端的升起一絲不好的預感來,胡小薇對顧青這麽上心和在乎,兩人又一起經曆了生死,這個顧青會不會成為梁文帆和她之間最大的橫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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