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夜晚來得好早,過了未時天已經大黑了。不用侍候施夢蘭,喜兒了閑了下來,不知從哪裏弄了幾幅繡品,就著黃亮的燭光一針一針地認真繡著。子夜趴在桌子上,看著自己繡好的手帕,真是失敗,連喜兒的一半好都比不上。


    “喜兒,你繡這麽多東西做什麽啊?”她扭過頭不禁問道,因為那些布料和彩線看起來是上品,喜兒應該沒有錢買的。


    喜兒邊繡邊笑道:“我當然不要了,這是給城裏的鋪子做的活,繡完一幅能得三錢銀子呢!”


    “你在賺錢?”


    “是啊,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哦。”子夜低低地應了一聲,繼續看著自己失敗的作品。


    不知過了多久,忽聽得外麵傳來了熟悉的蕭聲,深沉悠長,其嗚嗚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訴。子夜不覺抬起了頭,抓緊了手中的帕子,心也緊了一下。


    是出塵。


    怎麽會吹這麽哀傷的曲子?


    她轉頭看了看正低頭繡得認真的喜兒,便起身悄悄出了門去。月華如水,夜色清冷,還夾著瑟瑟寒風。她側耳聽了聽,蕭聲是從後山那裏傳來的,於是運起輕功飛過院牆,朝著後山而去。


    這種時節,山間大多數的植被都落了葉,山風便肆無忌憚穿過樹杈吹到她的身上,她不禁抱了抱雙肩,循著那蕭聲繼續向前。


    終於在一個斷崖前看到了出塵。


    崖邊空空。他就盤坐在一塊平不整地山石之上。有風輕送。他地白袍隨風而起。纖塵不染。手裏攜著青色玉蕭在嘴邊吹著。衣袂飄飄。出塵脫俗。遺世獨立。


    子夜輕輕落在了他地身後。看著那依舊線條流暢優雅地頸項。脊背挺直著。可她地心裏卻躍出兩個字:寂寞。


    他曾說他四大皆空。心如明鏡。她不相信。


    蕭聲依舊。回響在山間。也激蕩著她地心弦。心裏竟憑空生出無數煩惱絲。不是因為慕容晏。不是因為花澤少。亦不是因為無常地劫。不知道是因為什麽。


    過了許久。蕭聲慢慢變得婉轉。變得輕和。最終停了下來。山間頓時靜止。她地心卻如一片平靜地湖水被投進了一顆不規則地石子那般。咚咚跳了幾下。慌忙把手按在了上麵。太奇怪。


    她深吸了幾口氣,摸了摸被風吹得涼涼的臉。這樣的靜謐,仿佛時間凝固了,仿佛永恒,她不知道如何去打破。


    正為難之際,卻聽到出塵淡淡的略帶沙啞的聲音:“小妖精,你來幹什麽?”


    她抿了抿嘴唇,努力地平覆不安定的心,輕步過去,順勢坐在了旁邊,努力讓語氣顯得自然平常:“你能來我就不能來麽?”


    他不語,一手握著玉蕭,一手搭在膝上,看著前方的某個地方,也許什麽都沒有看。


    她探過腦袋,看著他,隻他麵色平靜淡然,什麽都看不出來,她小心翼翼問:“師傅,你怎麽了?是不是方丈大師的病不好啊?”


    “生老病死,時至則行,不是我們能左右的。”


    “方丈大師有生命危險嗎?”


    “不會,隻是會更加衰老。”


    “哦。”她點了點頭,總算放下了心,一陣山風吹來,涼得透骨,她忙拉緊了衣襟往他身邊靠了靠。卻發現,他隻穿著一件單薄的僧袍,衣襟處鬆散著,露出胸前一片蜜色肌膚。好像從第一次見到他,他就隻穿著一件單衣,不冷麽?如此想著,她不禁伸出手去,輕輕地放在了他的胸口。


    也許是她的手太涼,他被驚得一顫,她也嚇了一跳,窩在他身旁也不敢動了。許久,才小聲問:“你身上竟然是熱的?”


    “我本來就已經**了。”說得理所當然。


    “可是……這麽冷的天,我身上好冷啊。”


    “因為你的心不淨。”


    她不禁聳拉下腦袋,抓著他的胳膊靠在了上麵,心裏有點失落。他是僧,她是妖,竟差別這麽大麽?他明明說過她也算是人了啊。忽然仰起頭,故意緊緊地盯著他,裝作很肯定的樣子道:“說我的心不淨,你的心就淨麽?剛才那曲子,哀傷中透著悲涼,不像出家人的作風。你說,你心裏在想什麽?”


    他的臉色一沉,瞪了她一眼,驀地起身,害她差點歪倒。


    待坐好了,竟看到他飛身而去,她顧不得什麽,爬起來便運功追了上去,緊緊扯著他的衣襟,軟下語氣道:“師傅,你生氣了?”


    他不語,目視前方,飛行。


    “算我無禮,我向你道歉行嗎?”


    “其實我今天找你是有事的,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


    “我要抄佛經!”她幾乎是扒著他的耳朵大喊著。


    他一下子停了下來,抓著她的肩膀,定定一看著,半晌,淡淡道:“你終於有點兒覺悟了。要抄便抄,跟我說做什麽?”


    她不禁吸了一口氣朝他呲牙咧嘴道:“我不會寫字!”


    他的眼睛忽地一抬,繼而又垂了下去,嫌棄道:“不會寫字抄什麽佛經,誦經便可,心誠則靈。”


    “我……”她現在真想打他,真正的目的怎能對他說?他若知道了她是為了嫁進慕容府才來學習書法,他一定不會幫她,像上前那樣,無情地把她的姻緣符紙給撕了,如若最終她跟慕容晏不能在一起,他也是有點責任的。


    “我就是想抄經。師傅,我是認真的!你教我寫字吧,求求你了!”她真的是很認真在說,兩手抓著他的僧袍,見他不理,巴巴地眨眼。


    他閉上了眼睛,又睜開,淡淡道:“子夜,為什麽你做的每一件事情都這麽刻意呢?”


    她一怔,抓著他的手鬆開了,她終是個小妖精,永遠逃不過他的法眼。


    “我這是在追求自己的幸福,難道錯了嗎?”她小聲嚷著,自己也不知道是對是錯。


    “追了這麽久,你幸福了嗎?你根本沒有感情,也不懂感情!如果慕容晏不是你的劫,你還會這樣做嗎?”他冷冷道,似在是教訓她。


    “他是我的劫。”她淡淡說著,語氣間卻透著濃濃的固執。


    “如果他不是,並且你怎麽努力都得不到他的心、他的愛,你還會這樣做嗎?”


    她咬了咬嘴唇,看著出塵,覺得他好殘忍,竟做這樣的比喻,“我會的。我已經想象過許許多多種結局,不論是哪種都不會後悔。”


    出塵的眉頭緊皺著,用一種複雜的眼神看著她。半晌,轉身,繼續往寺院而去。


    她追上前,仍是拉住他,低聲道:“你教我寫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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