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一個人在府裏亂轉,反正他們這大宅門裏的太太夫人們都整日在房裏呆著不出來,她也不用擔心遇上誰。她可不想守著夢蘭,看她跟慕容晏兩個人卿卿我我的,一會兒嗔,一會兒笑。喜兒剛開始還教育她什麽做丫頭的本分,後來也懶得動口了,說她是丫環的身子小姐的命,什麽都不會做,還活得逍遙自在。喜兒這話可錯了,她現在一點也不自在,什麽時候嫁給了慕容公子,不用再想著灰飛煙滅她才能自在起來。


    今日慕容府裏似乎與往常不一樣,那些粗使下人們格外忙,跑來跑去的,不時地能聽到夏管家訓斥他們的聲音,說什麽惹施大人不高興了有他們好果子吃。施大人是什麽人?竟如此驚動府裏。她還是回去在房裏老實呆著吧,萬一管家看她不順眼再訓她一頓。


    “子夜啊,我該怎麽說你呢?你可真夠笨的!”喜兒一聽到她的問題不禁停下手中的針線歎氣,那表情跟個小老太太似的。


    “我就是笨,你先告訴我啊。”


    “跟了小姐這麽些天了,你不知道小姐姓施麽?施大人便是小姐的父親了,也就是大名鼎鼎的揚州知府施崇山。前些日子奉上命進京,今日該回來,小姐跟夫人都在慕容府大人當然也要來了。”


    “揚州知府是什麽?”


    “我真懷疑你是不是這裏的人。”喜兒直搖頭,“聽好了,知府就是地方官。我們大寒朝的地方官員從上往下排就是總督、巡撫、知府、提督、和巡案,揚州知府就是揚州的父母官了,雖然不是很高也是個正四品了。


    “原來是這樣啊。”她點了點頭。


    喜兒忽地一笑:“大人一回來施家跟慕容家就要有喜事兒了。”


    “什麽喜事兒?”她忙問。


    “你說呢?你瞧……”喜兒說別有用意地指了指外廳的夢蘭和慕容晏。


    她聽了一怔。這兩家終是要親上加親為他們辦喜事了嗎?有情人終成眷屬……不不不。他們成了眷屬。她該怎麽辦?


    耳邊又響起喜兒歡快地聲音:“小姐跟表少爺從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雖然兩個脾氣都倔。有時免不了鬧些別扭。但總算是修成正果了。”


    她垂首不接話。兩手不覺絞在一起。師姐明明說過師傅也明明暗示過。她跟慕容晏地緣份是天定地。天最大。她遵天命而來。隻是想把緣來劫去地萍水相逢化作一生一世。難道她如出塵說地那般。執迷了?


    她不信。人間有句話叫做不見棺材不落淚。她就是那種不見棺材不落淚地。


    將近午時。果然如喜兒所說。慕容府上下皆華服出門迎接這位揚州知府。舉家歡慶。正廳敘情。花廳擺宴。


    夢蘭著意打扮了一番。用上了新從紫檀軒買來地胭脂。精心綰了頭發。雕花嵌寶石地珠簪。素雅地淡紫色石榴裙。粉麵繡花鞋。整個人顯得神清氣爽。落水留下地蒼白消失得無影無蹤。


    子夜在一旁看著,偷偷地從懷裏掏出那支她贈送的簪子,趁喜兒忙活的時候悄悄地插在了頭發上。她也要以嶄新的麵貌出現在慕容晏的視線裏,縱是他不搭理她,他總要看夢蘭的,她就站在夢蘭身邊,他不會看不見。自從她知道了自己的美貌對男人來說是如何的誘惑,她就不信慕容晏會一直視而不見。


    “子夜?”喜兒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到了她身前,一手在她眼前搖晃著。


    “怎麽了?”她怔了怔。


    “你怎麽把這支簪子戴上了?小姐啊,我看子夜這些天總心不在蔫的,是不是動春心看上哪位公子了?”喜兒打趣似地說。


    夢蘭略笑了笑,眼裏卻多了絲猜疑,淡淡道:“子夜你初來乍到很多規矩都不懂,就在這兒呆著吧,喜兒侍奉我就行了。”


    “對啊,你不是愛玩麽,自己玩去吧。小姐我們走吧。”喜兒歡快地笑著,扶著夢蘭出了門。


    她追到門外,看著她們已遠去的身影,悄悄地跟了上去,她要把握全局。夢蘭一定看出來她對慕容晏的心思了,近日裏對她也沒前些日子親密,更沒叫過妹妹,都是子夜子夜的,那口氣都快趕上慕容晏了。


    她偷偷牆在窗戶下麵往裏看著,想必坐在上首的那個就是夢蘭的父親施崇山了吧,四十左右的樣子,倒也慈眉善目,隻是說不了一句話就要捋一下他那不太長的胡須,一派官相,神色間竟也跟慕容晏有些相似。


    她蹲了好久,才見識到大家庭裏的家宴是何許。總是誇來誇去,慕容晏的父親慕容殊和施崇山簡直是在互相吹捧,他誇他,他也誇他,他誇他的女兒,他誇他的兒子,其間也適時地長歎一聲,引經據典,大說特說。慕容老太太還不時地輕笑,真是沒意思透了。


    不過還好,沒有提到什麽喜事親事,她懸著心也放下了,不覺有些發困打起盹來。


    迷迷糊糊不知道這個盹打了一會兒還是很久,反正是被一聲很響的拍案聲給驚醒了。她嚇了一跳,慌忙站起,以為是有人發現她了。仔細一聽,是花廳裏發生了什麽不愉快的事情。


    “李相勢大欺人,姑丈如此說來他倒是個好官了?”慕容晏的聲音傳來,不高不低,極力控製著。


    “他雖有過卻也有功,他的處世方式也值得你們這些後輩借鑒。”施崇山的聲音如洪鍾般,教育著他的賢侄。


    “恕侄兒不敢苟同,李德裕那一套左右逢迎過河拆橋的把戲是我所不恥的。”


    “官場就如一個沒有銷煙的戰場,這是每一個為官之人的必經之路。若講清高救世,還是先爬到別人的頭上,有了足夠的底氣之後再說。要麽,就繼續在家,對著天地長歎吧。”施崇山似乎生氣了,言語間帶了些暗諷。


    “晏兒,施大人為官多年,官場之事自然懂得,你隻管聽,不準無禮!”慕容殊沉聲道。


    “好了好了,這是家宴不許再談什麽官道了。”慕容老太太也及時地說話打圓場。


    “是啊。咱們還有正事兒沒辦呢,今日難得一聚,不如把這兩個冤家的事定下來好。”施夫人笑道。


    什麽?子夜忽地皺眉,眯起一隻眼睛從窗縫裏瞧著,心內著急不已。


    隻見慕容晏站了起來,側頭向施夫人拜了一拜,別扭道:“晏兒多謝姑媽好意,隻是晏兒此時一事無成,實在是配不上夢蘭表妹。”


    誰都聽得出慕容晏在賭氣,慕容老夫人急得放下了筷子,嗔道:“晏兒,不得無禮!”


    施崇山忽地站起,他一個堂堂的揚州知府,女兒生得閉月羞花,上門提親的達官貴人不知有多少,哪裏受得了一個無輩後生這般嗆白。冷笑一聲道:“我看是我們蘭兒配不上少爺,聽說這些天兩人又鬧別扭了,看來八字也不合,這婚事我看還是算了吧。我們走!”


    說話間就左右拉起施夢蘭和施夫人離座,子夜慌忙躲到了花壇腳下。見施家三人連著喜兒都往客房走去,便慌忙跑向了後院,她得繞過去,比他們提前到達房裏。


    心裏真是歡欣不已,她真是太喜歡施大人這種脾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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