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擎王府後,雲舞提議步行回去,拓跋泓二話不說就同意了,還命隨身侍衛陪她一道。


    六月,已經是盛夏,走在回宮的道上,路過一片草湖,那邊傳來一陣小孩的哭啼,聲聲入耳。


    孩子?


    雲舞忍不住停下了腳步,撫上自己的平坦的小腹,短短兩天發生了那麽多事。如果他們有了孩子,以後那哭聲會不會比這個正在哭的小孩更加洪亮。


    拓跋泓瞧見她愣神,以為她怎麽了。


    “走累了?”他來到她跟前,問道。


    雲舞搖頭,步伐轉向哭聲傳來的方向,緩緩邁出。拓跋泓疑惑不解,揮手示意身後的侍衛也跟上。


    草湖邊上,一個四五歲左右的小男孩站在那裏,哭得小臉髒兮兮的。


    不用問,她也知道小男孩哭是因為旁邊躺在地上的小風箏,不,應該說在這古代,這叫做紙鳶。


    她安靜的走上前,彎下身撿起那個菱形紙鳶,檢查了下才知是線斷了。


    原來小孩子是為這哭。


    小男孩抹了把鼻涕淚,看著這個漂亮的姐姐,停止了哭聲,因為哭得太久的緣故,還時不時的抽咽。


    她把線接好後,蹲下身把紙鳶還給小男孩,“沒事了。”


    說實在的,這紙鳶很差勁,隻是隨便用普通的紙剪成一個菱形,連點顏色都沒有。


    小男孩破涕而笑,高興的接過,捧在懷裏,笑著露出兩顆小虎牙。


    “謝謝姐姐,我叫歡歡。”小男孩很有禮的告知名字。


    “歡歡……”她細細的在嘴裏咀嚼他的名字,為了表示親切,甚至試著伸出手去撫摸他的小腦袋。以前這些動作是她最不屑做的,又或者說她壓根不知道該怎麽跟人親近。後來遇上了他。


    “姐姐,你能讓它飛起來嗎?”歡歡把紙鳶伸了出去,小臉上滿是期待。


    雲舞微微皺眉,身後默默注視著這一切的拓跋泓以為她不高興了,正要上前把這髒兮兮的小毛孩支走,沒想到腳步剛邁出去,雲舞已經伸出手去了。


    “我試試。”她露出自認為親切的微笑,牽起歡歡黑乎乎的小手,走到比較高一點的地方去,迎著風手把手的教他放飛紙鳶。


    這紙鳶的線實在太短,放得不高,估計是歡歡的大人隻是隨便做做讓他玩玩而已。


    “噢噢!!飛起來咯,飛起來咯!”歡歡手足舞蹈的歡快跳躍著。


    小孩子純真活潑的笑容感染了雲舞,向來緊抿的唇瓣如同盛開的花瓣,緩緩彎起了嘴角。


    明眸皓齒,絕塵淺笑。


    拓跋泓在旁邊看得不禁癡了,這是他迷戀上她以來第一次見到她露出這麽美麗的笑容,他費盡心思想要她一展笑顏卻總是弄巧成拙,沒想到今日她發自內心的笑原因居然是因為一個髒得像乞丐的小毛孩……


    今晚的夜深沉而陰霾,頭頂上烏雲密布,整個空氣都籠罩在悶熱中。


    自入宮以來,雲舞習慣了每天晚上的這個時候坐在院子的石凳石桌旁支著下巴,視線總是不由自主的遙望某個方向,思考,思念。


    後天就是六月初七了,也就是說她體內的噬心毒最後的發作時間就是後天。


    隻幾天,隻要一有機會她就會去禦花園的假山尋找線索,可是任她看透了每個角落都沒有發現。其實,拓跋泓說得沒錯,就算她找到了也還是救不出他,那鐵鏈和鎖如果能輕易打開,一身武藝的龍子浩早就逃脫了。


    “哇……嗚嗚……”


    一聲清脆的孩童哭聲響徹夜空,也打斷了她的思路。


    這宮中怎麽會有小孩子的哭聲?


    她循著聲音找去,剛出了微雲宮,在雕梁畫柱的宮殿回廊外麵看到了哭得很激動的小孩子。.tw[棉花糖小說網]


    這小孩怎麽有點熟悉?


    還沒等她靠過去,就看到兩個婢女抓著小孩子硬往房裏塞,小孩子哭著鬧著,卻再也發不出聲音,因為嘴巴被人緊緊捂住了。


    “你們在做什麽?”她終於看清了那個小男孩的臉,也終於明白為什麽會覺得熟悉了,因為他正是她白天在宮外教他放紙鳶的歡歡,他說他的全名叫李博歡。


    兩個婢女聽到喝聲連忙鬆開了手,第一時間看清發出聲音的人是誰,立馬噤聲雙膝下跪。


    雲舞習慣了這些見到她就行禮的人,她走過去,歡歡見到她就止住了哭聲,如同在這陌生的地方裏找到了唯一的親人,撲向她,緊緊抱著她的腿不放。


    “姐姐,歡歡好怕……”


    “別怕,姐姐會帶你離開。”也許是因為經曆了些為人母的事,她變得越發善感,輕輕將孩子攬入懷中安撫這顆幼小的心靈。


    她記得白天時,他一直盯著她出神,卻什麽也沒說,她沒想到事情會是這樣。


    她知道是拓跋泓讓人把歡歡帶進宮來,也隻有拓跋泓才會不顧人的意願把一個還離不開父母的小孩強帶進宮。也隻有他才有那個權力帶一個不相幹的小孩回來。


    雖說是為了她,可她卻一點都不覺得感動,何況是強人所難。


    擎王府裏,又一次燈火通明。


    議事堂上,年邁的老管家掬著老淚,跪在地上懇求,“老奴厚顏,懇求王爺進宮帶回歡歡,老奴一家老小來生都願為王爺做牛做馬。”


    “李管家,起來吧,本王這就進宮一趟。”入夜才從軍營回來的拓跋烈還沒來得及歇息片刻,一直盼著他回來的李管家幾乎是一見到他就下跪哀求他救命。


    打從有了擎王府,李管家就一直恪守本分的為府裏做事,從不含糊。如今孫兒被帶進宮,他沒道理不幫。


    “老奴叩謝王爺!”李管家老淚眾橫,感激不盡的連連叩首,再次慶幸自己有個這麽好的主子……


    微雲宮


    “歡歡,慢點吃,不夠還有。”雲舞看著狼吞虎咽的歡歡,憐惜的拿出帕子替他擦去滿嘴的殘渣糕點。


    “唔……夠了,姐姐人真好。”歡歡把嘴塞得滿滿的,左手一塊鳳梨酥,右手一塊桂花糕,說話連聲音都含糊了起來。


    雲舞抿唇而笑,從小到大沒人說她好過,今天在歡歡嘴裏聽了好多次了。從被組織撿回去的那天起就注定雙手沾滿鮮血,有誰會讚一個一出現就是殺人的女人人好呢。


    “姐姐,我可以把這些帶回去嗎?我想帶回去給爹娘還有爺爺吃。”吃飽了後,歡歡隨便用袖子擦口,然後眼巴巴的看著桌麵上兩盤滿滿的好吃的東西。


    “當然可以。我待會讓別的姐姐幫你包好。”雲舞揉著歡歡短短的頭發,小孩子不怕她的感覺真好。


    “太好了,姐姐人真好。”小孩子似乎就隻知道這句話是讚美人的,反複的使用,雲舞也聽不厭。


    “這麽容易相信人,不怕被騙了嗎?”門外傳來冰冷的聲音。


    雲舞微笑僵直,欣喜的看向大門的方向,拓跋烈卓然欣長的身姿跨過門檻,龐大的暗影完全籠罩了一大一小。


    歡歡見到他便放開雲舞,走上前雙手抱拳,“歡歡拜見王爺。”


    “噗!”雲舞見到小小的歡歡作揖的動作像及了拜年的時候,她聯想到小孩子衝著不苟言笑的拓跋烈說‘恭喜發財’,就忍不住笑出聲。


    拓跋烈的視線本來好奇的放在歡歡身上,卻突然被那低低的黃鶯般的笑聲給吸引了。


    她的一顰一笑還是能輕易挑動他的心弦,讓他想要將她的笑容,她的一切占為己有,不與任何人共享。


    雲舞漸漸抿住笑,觸及他灼熱的目光,某根害羞的神經線又開始運作,她的臉很燙。


    在他麵前,她永遠無法板起冷靜自持的臉孔,因為,她的心會隨著他躍動,不受控製的為他的目光悸動,偶爾為他輕佻的話語羞紅得不能自己。


    “看來,歡歡的確是個很好的玩具,不枉費他特地為你把人抓進宮。”


    他冷嘲熱諷著,雲舞剛喜上眉梢的心瞬間跌落回冰池裏,涼薄發疼。


    “歡歡不是玩具。”她很不悅的對上他的眼,歡歡是有血有肉的人,雖然還小,但是怎麽可以說成是玩具。


    “你怎麽會來這後宮?”後宮是不輕易讓正常男人進來的,即便是皇親國戚也一樣。他該不會又當牆上君子吧?


    “你以為本王想來?”


    他輕哼譏笑,就站在門口進來幾步的位置,刻意隔著一定的距離。


    雲舞隨他的視線看去,一下子明白了他會出現在這裏的原因。


    他認識歡歡!他是為了歡歡才踏進她這裏的。剛才見到歡歡行禮的動作太過滑稽,讓她隻記得笑,忘記了他們之間該是認識的。


    “既然你來了,也省得我再讓人送歡歡出宮了。”


    她就算很想知道這樣高高在上的他怎會認識歡歡,也不能問出口,因為她知道他不會回答,更不屑理會她。她知道他正一點點的把她趕出他的生命中。


    “本王若是再不來,不知哪時又有個無辜孩兒死在你手上。”


    說得她好像專吃孩子的妖怪似的!


    “王爺,姐姐是好人。”小小的歡歡似乎看出來這兩位大人在吵架,他不忍心看到王爺冤枉仙女姐姐,所以小小聲的開口。


    爺爺也常說王爺是好人,以後歡歡長大了要跟隨王爺,為王爺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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