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府。


    我在柳家住了一個多月也不見馬文才上門,我不想在等下去了,我怕等得時間越長,我的心就越痛,我趁著天黑打包了行李,帶上了許多金子和值錢的東西,等我離開了,我就當作馬文才已經來過了,隻是我不在,錯過了。


    隻有這麽想,我的心裏才會好受一些。


    我給柳家的人留了一封信,告訴他們我想去雲遊四海,等我玩累了我就會回來,讓他們不要擔心我。


    這一天早晨,我起得特別早,我想趁別人還沒醒的時候溜出去,可是無論我起得有多早,柳府的大門永遠都有人守著,我從馬廄裏牽了一匹馬,正大光明地向著大門口走去,柳家的管家見我一身騎馬裝扮相,還背著個大包袱,便上前詢問道:“大小姐,您這是要做什麽去啊?”


    我也不閃躲,我又不是賊,我直著身板衝管家一笑,“我要去雲遊四海,徐管家,家裏就勞煩您老費心了。”


    “應該的,應該的!”徐管家點點頭,並沒有阻攔我。


    我騎著馬到了街頭,對於東晉人生地不熟的,也沒有個方向,我要先去哪裏呢?還是就順著這條路一直往前走?


    思考了一番之後,我決定先去山伯的貿縣溜達一圈,再去巨伯那兒玩兩天,可惜我不認識路,所以隻能一路問著人家走。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問錯了人,走錯了路,我竟然越走越偏,騎著馬走了一天,連個像樣點的客棧都沒有,眼看天就要黑了,我還是現在客棧裏住一晚,免得人生地不熟地越走越偏。


    小二帶我進了一間上房,這裏的房間跟杭州城裏相比起來簡直就是天差地別,“小二,這裏離貿縣還有多遠啊?”


    “不遠了,往西再走兩個時辰就到了,客官,那兒可去不得啊,饑荒鬧得厲害,聽說前幾日貿縣縣民竟然哄搶軍糧,如今民不聊生啊。”小二一口歎息道。


    搶軍糧?那可是死罪,山伯怎麽會任由他的子民去做這種事呢?他是貿縣的縣令,要是朝廷追究下來,那他難辭其咎啊。


    看來貿縣的確是一碗硬冷飯,當初也不知道大哥是怎麽想的,為什麽要舉薦山伯去貿縣呢?雖然貿縣水患嚴重,雖然山伯從小就鑽研治水方略,但有能力也用不著這麽用到點上吧。.tw[棉花糖小說網]


    “貿縣發生此等大事,朝廷難道就不管不顧嗎?”


    小二無奈地搖著頭,“朝廷哪管得了這麽多啊,他們哪會管老百姓的死活。”


    古代的朝廷比現代的官場更加黑暗,現代起碼還有網絡,看著那個官員有問題,便有大把大把的網名對其進行地毯式調查,接著網上一爆料,得了,小烏紗就給丟了。可是在古代,沒有這麽強大的民眾力量,當官的勾結在一起,搜刮民脂民膏,百姓又能做得了什麽呢?


    我在客棧裏睡了一夜,第二天大早便向著貿縣的方向奔去,山伯這時候可能正在水深火熱之中,我得去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果然,我騎著馬走了大約一個時辰,這邊就已經災民遍地了,看著一大片衣衫襤褸,麵若土灰的災民倒在地上,我突然覺得這裏好陰森好恐怖啊,我更不敢上前向他們問路,我怕我的金子會被搶。


    我一路騎著馬往前走,終於在麵前看見了兩位趕路的婦人,她們雖然衣著樸素,但比難民好得多得多,我騎著馬追到了她們的前頭,“兩位大娘,請問一下,貿縣怎麽走啊?”


    “貿縣?”那兩位夫人麵露欣喜之色,“這位姑娘,你也是去貿縣的?”


    哦?難不成是同路人?她怎麽一眼就看出我是姑娘?我雖然沒有特意扮成男人,但我可是梳著大馬尾的,這身衣服倒是女氣了點,這是柳儀清騎馬時候穿得衣服,跟男裝的款式差不多,但上麵的繡花,一眼就能看出是女子的服裝。


    “是啊,我的好友梁山伯是貿縣的縣令,可是我不認識貿縣的路怎麽走,兩位大娘認識路嗎?”古代應該很少會有我這種不認路就往外走的人吧。


    “山伯,你是山伯的好友?”其中一位婦人激動地抓著我的衣擺,“我,我是山伯的母親,我也是去貿縣找山伯的。”


    啊?有沒有這麽巧啊?在這裏都能遇見熟人,而且還是山伯的老媽。


    “真的?您是山伯的媽,哦不,你是山伯的娘?真是太巧了。”我原本想下馬,可是看到地上遍地難民,我又不想下地走路,但是長輩走路,我騎著馬,這又有點說不過去。


    算了,我把心一橫,就下了馬,跟著山伯娘一起步行,一路上山伯娘問了我很多問題,比如說山伯在書院裏都很什麽人交朋友啊,書院裏都發生了什麽事啊,等等之類的。


    我也都如實將事情跟山伯娘說了一遍,不過該省略的我還是把它忽略不計了。


    我們步行了大概一個時辰多,終於到了貿縣,但是這裏比外麵似乎好一點,起碼地上沒有橫屍,不過貿縣的縣民怎麽都往一個地方跑去,難不成又去搶軍糧?


    我與山伯的母親順著人流方向走去,原來到了衙門,那山伯就不在裏麵嗎?不過衙門口人山人海的,難民們都各自拿著一口破碗在排隊,我們想擠也擠不進去。


    我爬到馬上,望著裏麵,果然看見了山伯,他穿著藍色的官服正在裏麵給難民們分糧食,還有四九,穿著衙役的衣服,在幫著打下手,我興奮地衝他們揮揮手,“山伯,四九,山伯……”


    “伯母,他看見我了,”山伯聽見有人在喊他,立馬回過了頭,他見是我坐在馬上,立馬放下手中的大勺子衝門口跑了過來。


    排隊的難民見山伯跑向門口,他們也紛紛讓開了道,都回頭看著我們。


    “儀清……娘……”


    “山伯……”山伯娘見到山伯穿著一身官服,激動地喜極而泣。


    “娘……您怎麽來了?怎麽跟儀清一起來的?”梁山伯簡直不敢相信。


    “老夫人……柳公子……”四九也跑了出來。


    我笑著跳下了馬,“我向來貿縣看看你們,路上遇見了伯母,就一起來了。”


    梁山伯與四九見我這幅著裝更是驚訝了,“儀清……你,你怎麽?”


    我看了山伯娘一眼,衝著山伯抿嘴一笑,山伯立馬恍然大悟道:“你跟英台一樣,你們都是女子。”


    “你才看出來啊,真是個書呆子。”


    “你們快到裏麵來,”山伯領著我們進了衙門,四九卻還站在門口自言自語道:“柳公子是個女的,那葉子豈不是也是個女子?”


    四九得意洋洋的笑開了。


    難民們依然排著隊,拿著破碗在等糧食,隻見鍋裏的竟然不是飯,而是粥,這粥也稀的可以了,就沒幾粒米。


    “山伯,這貿縣是怎麽回事啊?朝廷怎麽會派你來這種民不聊生的地方來做官呢?”梁母看著鍋裏的稀粥,心疼地問道。


    “貿縣正在鬧災荒,在哪裏當官不都一樣嗎?隻要能幫到百姓,我就很滿足了。”山伯安慰著梁母。


    我看著這幅情景,看來那店小二所言非虛,這裏災民遍地,為了活命,搶軍糧也是有可能的。


    “山伯,我也聽說貿縣的饑荒鬧得很厲害,幾任縣令都扛不下這重擔,你這些糧食是從哪裏來的?”我故意裝作不知道地問。


    “這……”山伯看了梁母一眼,有些難以啟口,而周邊的衙役聽到我這麽問,立馬對我有了警惕性。


    不用他回答,答案依然揭曉,隻是梁母還眼巴巴地等著山伯答話,“呃,伯母,您趕了這麽久的路,應該累了吧?山伯,還不帶你娘到內堂休息?”


    “哦哦,對,娘,蘭嬸,一路上累壞了吧,我先帶你們休息一會。”山伯識趣地將梁母帶進了內堂休息。


    貿縣的縣衙甚是簡陋,連我昨晚住得破客棧都比不上。


    安置好梁母後,山伯也給我安排了一個房間,雖然簡陋,但還算幹淨,四下無人,我也就不跟他拐彎抹角了,“山伯,我在來的路上聽說你們貿縣哄搶了軍糧?”


    山伯沒有打算隱瞞,無奈地點了點頭。


    “山伯,你知不知道搶軍糧是死罪啊?是要殺頭的,你發現他們哄搶軍糧的時候就應該把那些人給抓起來嚴辦,可你竟然還在分這個軍糧給他們,你腦子進水了?”山伯不承認還好,他一承認我的火氣立馬就衝到了腦子裏。


    山伯焦急地解釋道,“儀清,可是沒有那些軍糧,貿縣的百姓就會被活活餓死的,我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我的子民餓死在我麵前吧?他們搶軍糧是經過我同意的,我沒有權利阻止他們求生,我相信朝廷也一定能夠體恤百姓的。”


    嗬,我真心覺得這梁山伯不是正常人,他簡直就是個菩薩,而且是泥菩薩,“山伯,我真沒想到你竟然幹出這樣的蠢事,你哄搶軍糧,你還讓朝廷怎麽體恤你的百姓?”


    “你知不知道軍糧是幹什麽用的?軍糧是送到前線給那些在戰場上拚殺的將士們吃的,如果所有縣官都像你一樣,不忍心看自己的子民餓死,就去搶軍糧,那戰場上的將士怎麽辦?他們吃什麽?如果因為你們的不忍心把他們給餓死了,那大晉朝怎麽辦?那會死多少人?你認為朝廷還會體恤你們這種顧小家而棄大家的人嗎?”


    “儀清,你別說了,你說得這些我都懂,但是我管不了這麽多了,我既然是這裏的父母官,我就應該保護我的子民。”山伯說得義正言辭。


    梁山伯這是什麽想法?這世上怎麽還會有這麽爛好人的人?


    “保護?讓他們去搶軍糧?讓他們吃了這頓斷頭飯好上路嗎?山伯,你這是拿自己和他們的性命在開玩笑,開一個天大的玩笑。”


    “儀清……”梁山伯似是痛苦地喚著我的名字,“貿縣真的已經山窮水盡,窮途末路了,如果我不做這樣的決定,那你剛才看到的那些人可能都已經隻剩下屍體了,隻要能暫時保住他們的性命,我願意接受朝廷的製裁,起碼能讓朝廷知道貿縣現在的狀況。”


    “山伯,你在這麽做的同時,你有沒有想過你娘?她一心盼著你做官,她辛苦撫養你長大,難道你想讓她白發人送黑發人嗎?”


    梁山伯的想法會不會太單純了一點?他難道以為朝廷把他抓去關了兩年又會把他放出來嗎?這想法也太天真了吧,連我這個現代穿越過來的人都知道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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