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羨深切地凝視著病床上的她,視線不敢離開分寸。


    不知怎麽,他的心中忽然充滿了某種期待,他真的希望,她睜開眼後第一個看到的人是他。他要用最真誠的微笑等待那一刻的到來。


    海依的眼皮在不住地顫動著,意識也漸漸恢複了。她的頭好痛,好像被千萬匹馬車撕扯一般,快要炸開了。記憶在腦中無比淩亂著,她像是被抽離到了某一層空間裏,旋轉而下,迎接她的,是那片黑色的無底洞……


    終於,她緩緩睜開了眼,看到了嵌在天花板上的刺眼的光點。


    這是……燈?


    她感到雙眼無比疲憊,又緊緊地閉了一下,再睜開,光點依然閃耀著;她忽然發現嘴巴和鼻子很不舒服,原來是被罩了氧氣罩。


    她這是怎麽了?她是……躺在床上?


    上官羨見海依醒了,心裏無比愉悅,激動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湊到她視線的正上方,輕聲低語:“海依,你終於醒過來了!”


    海依對著麵前的男人眨了眨眼,似乎有些愣神。


    是他嗎?


    真的是他?


    海依的臉頰“唰”地一下變得通紅。他怎麽會出現在她麵前呢?她還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呀!


    海依雙手拍著病床邊緣,終於摸索到了,她支撐著身體想要坐起來。上官羨見狀,連忙上前扶她靠坐在床頭邊。


    頭痛,好痛好痛。


    海依閉上雙眼緩解了一下,總算讓那股翻江倒海的反胃感退下去了。她的頭從來沒有這麽痛過,好奇怪。


    海依皺了皺眉頭,雙手摘下了氧氣罩。


    “哎……”上官羨下意識地想要阻止,卻沒有這樣做。“海依,你剛動過手術,身子還很虛弱。”


    上官羨改了口,口吻中還帶著些職業病的感覺,就像是一位醫生在叮囑病人。可是,他的臉上始終掛著欣慰的微笑。


    是啊,她真的醒來了,已經脫離危險了,不會再離他而去了。


    想到這,他便由衷為她感到高興。


    海依的目光很黯淡,漸漸遊離到了上官羨的麵龐上。她在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目光注視著他,帶著一絲最澄澈的單純與美好,不知在期待著什麽。


    就連上官羨自己,都差點被這份純潔感染了。


    “海依,你感覺哪裏不舒服,頭還痛不痛?”上官羨為了緩解氣氛,詢問著她的身體狀況,“我這就出去叫主治醫生,讓他進來看看你的情況,然後……”


    “學長?……”


    海依的話音剛落,上官羨的笑容忽然凝固了。


    她叫他,學長?


    如果這是在五年前,上官羨不會感到任何驚訝,因為,那時的海依就總是以“學長”稱呼他。


    可是現在,她怎麽會忽然又叫他學長了呢?


    上官羨的眉目不禁緊蹙了起來。


    “上官學長,你怎麽在這?”海依天真無邪地眨了眨眼睛,完全沒有看懂上官羨眼中的茫然。之後,她又抬起頭四周望了望:“這,這裏是哪?是醫院嗎?”


    她的聲音變了!上官羨忽然意識到了這一點。可是比起這個,海依的異常言行更讓他擔心。


    “是在醫院。”上官羨沉住氣,讓自己冷靜下來,“你昨天才做過手術。你還記得發生了什麽嗎?是墜……”


    “啊!糟了!!”海依好像根本沒有聽進去他的話,忽然一下掀開被子,伸著雙腿就要下地,神情也變得很慌張,“上官學長,現在幾點了?幾點了,你快告訴我……”


    上官羨不解地望著她,不明白她這是怎麽了。


    她變得好奇怪,無比奇怪。難道這一年沒見,她已經完全變了一個人?為什麽她眼中閃爍的情緒他讀不懂,為什麽,她的焦慮讓他感到如此詭異?


    為什麽這樣的她,他會有種莫名的熟悉感?就好像似曾相識……


    海依見上官羨站在那裏發呆,眼神變得更加焦急了,慌忙地抬頭望著,終於看到了牆壁上懸掛的時鍾。


    “啊!都已經八點了!”海依雙手放在嘴邊,驚愕地感歎了一聲,“怎麽辦怎麽辦……學生會今天有活動的!現在趕過去不知道來得及來不及……”


    說著,她便慌亂地尋找著自己的鞋子。


    站在一旁的上官羨卻驚恐地瞪大了雙眼。


    是的,他已經非常確定了,她非常不正常!不止是聲音,不止是說話方式,更重要的是,她提到的事情完全是無厘頭的,甚至是和現實情況完全背離的!


    她才剛剛清醒過來,他們才剛剛重逢……她為什麽沒有像以往那樣羞澀地回避他的目光,為什麽沒有兩個一年未見的老友之間的噓寒問暖,而隻有,她對他提起的第一件事是“學生會”?


    “上官學長,我知道你最好了……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海依伸出手來抓住了上官羨的袖口,毫無遮攔地乞求著,“我們那個副會長好凶好凶的,我遲到了他一定會罵我的,我害怕……”


    可是,海依忽然又收回了手。


    “上官學長!你,你這一身白大褂是哪裏弄到的?”她好奇又驚喜地眨了眨眼,就像發現了新大陸一般,“哦……我知道了!你在這家醫院實習,對不對?”


    實習?……


    上官羨始終保持沉默。在這種情況下,他不敢輕易開口說什麽。


    “嘿嘿,我就知道!”海依開心地笑了,“學長現在都大四了,抓緊時間找工作吧!現在每年畢業生那麽多,工作好難找的。不過……”


    海依把這兩個字拖得老長,還翻起眼看了看上官羨,噗噗地捂嘴偷笑著。


    “不過,學長是高材生,絕對不會待業的!肯定被用人單位搶著招聘!”海依有點像在自言自語,完全沒有注意到上官羨臉上的表情。“唉,哪像我們這些學英語的,畢業都不知道能幹什麽呢!悲劇,悲劇呀……”


    海依竟然一個人嘟囔了起來,也不管什麽學生會不學生會的了。好不容易和上官學長單獨相處,她要把握好機會!


    上官羨已經完全愣在了那裏。


    聽了海依的一番話,他似乎明白了什麽……


    “海依,你在這裏好好呆著,哪都不許去,我馬上就叫醫生來!”


    上官羨匆忙地離開了病房,帶著無比交雜的心情奔向了走廊另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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