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依怔住了,雙眼不自覺地轉移到了試衣間半敞著的大門,走廊牆壁上的淡雅壁畫,此時也顯得那麽空洞。


    難道,淩熙就在門外?


    這怎麽可能,他應該在巴黎才對,一個在國外的人,怎麽會突然跑到她眼前呢?


    可是海依忽然想起,淩熙的確說過,他會在這個月底回國,而今天,就是不偏不倚的五月最後一天。


    海依低下頭,重新默讀一遍短信,那短短十幾個字,卻是那麽令她震撼。


    不可能吧,海依真的不敢相信。她坐在沙發上平靜了還一會,心跳卻越來越快。她不得不承認,自己十分好奇地想出去看一看,她到底還是輸給他了。


    想到這,海依忽然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不錯,她要出去看一看,走到這一步,她已無路可退。


    海依走出了試衣間的門,扶著門框,還是勇敢地抬頭向右側望去……


    在走廊的盡頭,有一個高挑的身影正在向她緩緩走來。那是一件純黑色的短袖t恤,和一條高檔的黑色西褲。


    幾乎是一瞬間,她的眼眶忽然變得模糊了。她不懂自己是為什麽,看到他回來會悲從中來。


    原來,他竟然是這麽瘦。


    他的瘦是那麽蒼勁,那麽令人心疼,已經超出了過去她潛意識裏的形象。海依這才想起,這是她第一次見到淩熙穿短袖的樣子,難怪,她會感到驚訝。


    幾個月不見,他變得更加消瘦了,蒼白的麵頰不帶一點血色,就好像剛剛被一場惡病折磨過一般。他手臂上嶙峋的骨骼清晰可見,但他卻還堅持著自己那份高傲,半揚著頭,雙手隨意放在褲子口袋裏。


    終於,他站在了她麵前,兩個人的距離不足十公分。


    “不準備歡迎我嗎?”淩熙微微一笑,她甚至可以看到他臉頰上的顴骨。


    海依隻是呆呆地望著他。


    為什麽,她在他的眼中讀出了“幸福”二字?這是一種與他們的處境格格不入的情愫,他與她的交集會是一場悲劇,而不是幸福。


    “好,好久不見……”海依蒼白地揮了揮手,麵對他目光中的執著,她隻好將眼神遊離到別處。


    淩熙淡然一笑:“我回來,是想看看你過得好不好。”


    他的語氣竟然十分平靜。


    海依下意識地抬起了頭,原以為他會在重逢時一針見血地追問她“那個答案”,可是,他沒有。


    “我……”海依哽咽住了。她要怎麽回答這個問題?


    “不過,答案已經很明顯了。”淩熙的語氣靜得可怕,氤氳著一股悲涼的氣息。他緩緩抬起頭,用一種無望的眼神注視了她好久:“你過得很好,因為……今天的你很美。”


    海依望了望自己的一身衣裙,明白淩熙是什麽意思了。看來他是提前打聽到了淩氏集團的晚宴,直接來找她的。而且,他也知道她會以總裁夫人的身份出席,他真的什麽都知道了……


    此時此刻,淩熙的笑容是那麽勉強,那抹微笑,甚至比哭泣更令人擔憂。“就連上一個問題的答案,你也已經回答了。親愛的,原來你是那麽不忍心用語言傷害我……”


    “淩熙,你不要誤會……”海依忍不住說出了口,“我,我……”


    可是,他又誤會了什麽呢?這裏明明沒有誤會,事實就擺在眼前,不摻任何虛假。她幾次三番地逃避,就是不想讓他難過,可是最後,她卻這麽重重地傷害了他。


    “原來,你還是喜歡他……”


    淩熙的目光黯淡下去,近乎自言自語地低訴著,在他眼中閃動著的,是迷茫與無望。那是怎樣的一種愛恨交雜?她的每一句話,幾乎都變成了傷害他的利刃。


    那一刻,海依甚至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殘忍的人。


    “也好,隻要你能過得幸福,我又算什麽呢?”淩熙還在低聲說著,竟然還自嘲地笑出來了。


    “淩熙,你不要這樣,我,我看了很難過……”海依情不自禁地脫口而出,她不忍看到任何一個人因為她受到傷害,更何況,淩熙曾經在她最危難的時候,不顧一切地陪在她身邊。


    淩熙緩緩抬起眼,蒼白一笑:“你……是在關心我嗎?”


    海依剛剛伸出的手卻在半空戛然而止了。她這是在做什麽?她很明白自己心裏的人到底是誰,為了那份真愛,她已經付出了太多太多。無論如何,她都是不可能選擇淩熙的。


    那隻是一種同情,一種感動,而不是愛情。


    淩熙似是讀懂了海依眼中的猶豫,那個剛剛燃起的希望再次支離破碎,隻好露出了一絲沒有弧度的微笑。


    “親愛的,看到你過得好,我就沒有遺憾了。”淩熙苦澀地笑了笑,他握著自己的左胸口,沉痛地開口:“也許真的,我不應該選擇回來……”


    漸漸地,海依發現自己開始聽不懂他的話了。明明是兩個人的談話,她卻忽然變成了局外人……


    “葉海依小姐,淩總讓我過來問問,您這邊準備好了嗎?”正在這時,一個會場工作人員不識趣地走了過來。


    “啊,我,我……”海依轉過了頭,卻有些語無倫次。


    “淩總已經在會場等您了,讓您盡快過去。”工作人員完全不知道狀況,隻是在完成淩總交給他的任務。說完後,那個人便又離開了。


    可是淩熙,他一字一句都聽在了耳中。


    “淩總……”淩熙獨自重複著那個無比刺耳的稱呼,他的心,仿佛瞬間被撕碎了。


    海依明白他心中的感受,可是,她卻不知道應該如何安慰他。


    淩熙緊緊閉上雙眼,長歎一口氣,又溫和地開了口:“去吧,海依,他在等你。”


    “淩熙,你不要這樣……”海依心裏真的很難過,她現在左右為難,根本不知道何去何從了,怎麽做都是錯。


    或許,他真的沒有打算再說什麽了。


    他就這樣沉默地轉身離開,留給海依一個黯然神傷的背影,一個和淩天俊如此神似,卻又那麽不同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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