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臨近,繁華的街邊回蕩著一首首傷感的歌曲,旋律溫婉得令人心碎。


    離開咖啡店,海依邁著沉重的腳步,蹣跚地向街的另一邊走去。她找不到方向,甚至看不清眼前的路,就這樣漫無目的地走著,走一步,痛一次……


    這個夏季的夜晚,顯得格外寒冷。


    海依抬起頭,望見滿目霓虹,它們閃著溫暖的顏色,讓整個城市都變得明亮起來。可是海依的世界,依然一片灰暗。


    走在人群中,她仿佛被這個世界抽離與孤立,街上在熱鬧什麽,與她無關。沒有人陪她,沒有人等她,甚至沒有人願意相信她。


    她想不通,為什麽身邊的人會變成這樣,她在乎的人一個一個離她而去,留下令她無比心碎的訣別,仿佛這一切從最開始就是一場錯誤。


    是她太善良,還是這個世界太陰暗?


    “嗡嗡嗡……嗡嗡嗡……”


    海依的手機響了,她拿出一看,竟然是媽媽打來的。


    在這一瞬間,海依的心中劃過一絲莫名的溫暖。在她最落寞的時候,至少媽媽不會拋棄她的,對不對?


    “喂?海依,你怎麽這麽久才接電話啊?”


    “嗯……”海依答應著。


    “你聽我說啊,你爸的病現在需要錢,但是醫院的刷卡機忽然出故障了,隻能交現金。媽手頭沒有那麽多錢,你快去管淩天俊要五千塊錢,記住,一定要快啊!”


    海依愣住了。


    “海依,海依?你在聽嗎?”葉母對著電話喊著,“聽到沒有啊?我讓你趕緊去要錢。”


    “媽……我,我現在……”


    海依該從何說起?她現在不好,很不好,快要崩潰了,快要絕望了。可是在母親眼中,卻隻有那棘手的五千塊錢。


    “你什麽你呀,快點去找淩天俊,上次他不是也給你了嗎?”葉母還在喋喋不休地催著債,絲毫沒有意識到海依情緒的變化。


    海依隻是呆呆地愣在那裏,母親在嘮叨什麽,她好像已經聽不進去了。


    為什麽所有人都要逼她!她好像從來沒辦法決定自己的人生軌跡,一直是周圍無數張嘴在對她指揮,葉海依應該怎樣,不該怎樣,可隻有她才是真正的葉海依!她為什麽要飽受這種痛苦!


    “媽……這個錢,我怕是要不來了。”海依的語氣靜得可怕。


    “死丫頭,你當我跟你開玩笑呢是嗎?”葉母好像有些生氣了,“這都什麽時候了,你還在跟我耍小脾氣?分清楚場合輕重行不行,你到底什麽時候才能長大!”


    她有脾氣嗎?她什麽時候敢發過脾氣?


    “葉海依,那可是你親爸爸!他出了事,你負得起這個責任嗎?淩天俊是咱們家的女婿,要點錢有什麽大不了的?更何況都簽了婚約了,你說你,橋梁都架好了,怎麽就不知道合理利用呢?……”


    合理利用。


    他們想做的是安排海依的生活,命令她去做一些自己不情願的事情,她不聽話,他們就要責罵她。可是,他們卻從來沒在意過她是否真的幸福。


    這就是她在這個世界上的至親們。丈夫,摯友,現在是母親,無一例外。


    “海依,葉海依!你說話呀,你是聾了還是啞了?裝沒聽見?……”


    “媽……”這時,海依終於肯開了口,“家裏我屋子書桌第二層的抽屜裏有一個錢包,大概有五千塊錢,你拿去用吧……”


    這回輪到葉母發愣了。海依怎麽會有這麽多錢呢?


    “嘟。”


    這回是海依主動掛斷了電話,她不想解釋。


    她不會告訴母親,這些是她大學時做兼職辛苦攢下的血汗錢,一直留著,就是怕家裏哪天會有急用。


    這些年,她沒有告訴過母親,隻是希望在家裏危難時盡一點綿薄之力。果然,今天派上用場了,海依很欣慰。


    可是她的心裏,卻像中了槍一樣痛。


    痛,好痛,痛得她生不如死,好像再也找不到支撐下去的理由了,再過一秒,她就會徹底崩潰。


    一絲涼意拂過臉頰,原來是輕柔的海風。海依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走到了海邊。


    夜幕下的大海是多麽壯闊美麗,放眼望去浩瀚無邊,深藍色的海浪輕拍著岸邊,發出沙沙的聲響,悅若天籟。


    聽說,海依的母親很喜歡大海,當年在她臨產前每天都要和父親在海邊散步,祈禱海依能夠健康出生。於是,海依有了這個關於大海的名字。


    海,是海依的歸宿。


    她站在鎖鏈護欄邊,一個人靜靜地放眼望著,隱約能看到那狹長的地平線,在那裏,會不會有理想中的幸福呢?


    那裏沒有痛苦,沒有憂愁,沒有誤會,沒有背叛,有的是疼愛她的男人,真心相對的朋友,健康的父親和理解她的母親。


    海依……


    海依……


    她聽到了,那是海的呼喚,那亦是她心底最深處的渴望。她漸漸越過了鎖鏈護欄,緩緩向前移步,走到了海岸邊緣。


    她的身心從未如此放鬆。這是一種怎樣的釋然?拋去了一切雜念,再也不用麵對生活中那些令她頭疼的瑣碎,再也不用在深夜隱忍哭泣,再也不用演繹那個不真實的自己。因為此時此刻,她是在靜靜地聆聽自己的心聲。


    夜,如此靜寂。無星無月,漆黑如墨。


    她太累了,她想要休息。她要逃離到一個他們找不到的地方,更愛自己一些,為自己而活,為自己而真實。


    再向前一步,她就可以到達那個夢幻般的彼岸。


    隻有這一步,她就能夠得到徹底的解脫。


    隻差這一步,她就即將回歸海的懷抱,在這裏,重獲新生。


    她微微笑了,心中忽然湧上一股前所未有的釋懷。


    她渴望回到這片最初的海域,擁抱夜色,在海水中翩翩起舞,宛若童話中的人魚公主,在等待王子的淒美夢境中幻化為泡影。


    她沒有留戀,隻是輕輕抬起了右腿,輕合雙眼,淺淺微笑,沒有言語,隻留下了那兩道冰冷的淚痕。


    ……


    正在這時,不遠處奔來一個高大的身影。


    “葉海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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