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然不是哭我自己,我還沒有那麽神經,明知道自己沒死,還哭得這麽傷心欲絕。


    我哭,是因為看到了家人和朋友難過的樣子,原來我“死”以後,他們是這麽的悲傷。我明明還活著,卻不能上去安慰他們,不能告訴他們這個事實,這讓我感到了深深的愧疚和無奈。


    但我要哭,總要有個理由,不然會被旁邊的人看出破綻,所以隻能哭我,哭得淚流滿麵。


    嘴上喊著張龍,實際上是為大家難過。


    因為我不是龍虎商會的成員,沒資格進靈堂裏,再加上我也心虛,不敢麵對二叔、趙虎、程依依和紅花娘娘等人,所以我就跪在不遠處的角落裏,爭取不讓別人發現,“嗚嗚嗚”地哭著。


    但還是有人注意到了我,一個人來到我的身前,說道:“朋友,你不是龍虎商會的吧,和張龍是什麽關係,怎麽哭得這麽傷心?”


    我抬頭一看,竟是祁旺。


    祁旺在我的生命裏也是一個比較重要的角色,那時候我剛加入隱殺組不久,被代正文、代正武折磨許久,後來終於脫離了他倆的魔掌,成為了祁旺的下屬,祁旺真的是個好上司,幫助了我許多,感受到了很多溫暖,也讓我對隱殺組重拾信心。


    後來在許大師的葬禮上,我和祁旺再次重逢,也和另一個死對頭戴威邂逅,祁旺還幫我一起對抗戴威。


    我和祁旺合作、相處的時間雖然不多,但千言萬語化成一句話,祁旺真的是個好人,更是個好大哥,我永遠記得他的恩情。


    這次我的葬禮,祁旺也過來了。


    其實不隻祁旺,我感覺整個龍虎商會都過來了,場麵很大,應該是趙虎安排的,他是唯一的領導人,才有資格下令。趙虎真的是重視我,叫這麽多人來祭奠我,可以說很有排麵了,讓我挺感動的。


    現場我看到了很多熟人,王仁、趙義、周禮、鄭智、蕭潛、胡圖、慕容雲、秦衛國、高金娥……數不勝數。


    慕容青青、古玲瓏、金巧巧也來了,一個個哭得梨花帶雨,哭累了就圍在程依依的身邊。程依依還是麵無表情、麵容呆滯,和她們形成鮮明對比,但最讓我心疼的還是程依依。


    甚至古老頭都來了,帶著三英、童耀、河西王等飛龍特種大隊的人。


    古老頭這麽高的身份,都給我上了柱香,鞠了幾躬。


    作為被魏老親手槍斃的犯人,古老頭怎麽著該避嫌的,但他沒有,還是來了,這是沒穿軍裝,一身便衣。我知道,他心裏還是為我叫屈的,隻是礙於身份不能說什麽罷了。


    就是因為現場有這多人為我哭泣,我才會被他們感染,但是哭著哭著,祁旺突然打斷了我,還挺讓我尷尬。


    我趕緊說:“我和張龍有過一麵之緣,但他幫過我的大忙,聽說他去世了,來看一看。”


    祁旺也是哭得眼睛紅腫,說道:“是這樣啊,張龍確實是個善良的人,幫過很多很多人的忙,他去世了,大家都很傷心!”


    祁旺顯然是認不出我的,畢竟我倆也沒見過幾次麵,雖然感情挺深但是並不熟悉。趙虎、程依依他們就不一樣,沒準能從我的言行之中看出破綻,所以我不敢在他們麵前現身。


    祁旺,倒是可以聊一聊的。


    我說:“一個人死了,卻被很多人記得,那麽他這一生也值得了!”


    有個成語,叫做蓋棺定論,雖然能引申成其他意思,但最主要的還是說一個人的是非功過,隻有進了棺材以後才能評論。所以大部分人,並不知道別人是怎樣評價自己的。


    這世界上,哪有人能看到自己的葬禮,得知這麽多人喜歡我、懷念我,我覺得自己算是挺幸運了。


    祁旺歎了口氣:“張龍這一生當然很值得,但他還是去世的太早了,他還那麽年輕,連婚都沒有結,孩子也沒留下一個……”


    祁旺說得我都有點難過了,要不是我知道自己沒死,又要哭出來了。


    我也太慘了點!


    事到如今,我也隻能附和著說:“是啊!”


    “唉,張龍老婆挺多,就是沒能留下一個子嗣,實在遺憾、遺憾!”


    祁旺仿佛對後代十分執著,不斷糾結這個事情。


    但我忍不住問:“張龍哪有挺多老婆,不是就一個嗎?”


    “一個大老婆,好幾個小老婆!”祁旺指著靈堂某角說道:“看到沒有,那都是他的老婆,一個個哭成什麽樣了!”


    我看過去,就是程依依、金巧巧、古玲瓏和慕容青青,幾個姑娘還是梨花帶雨、哭個不停,程依依坐在中間一動不動,果真穩如大婆。


    雖然“我”已經死了,但也不能容忍別人這麽說我,這人是祁旺都不行。


    我很認真地對他說:“不對吧,我記得張龍說過,他隻有程依依這一個老婆,其他的都不是。”


    “唉,你和他隻見過一麵,他怎麽可能和你說實話呐。龍虎商會上下誰不知道,程依依是他的大老婆,其他都是他的小老婆!”說著,祁旺還歎著氣:“程依依自從回來,一滴眼淚都沒掉過,一直那樣呆呆的,大家看了好心疼啊,好多人勸她都沒有用。”


    我當然也心疼程依依,沒人比我更心疼她,但還是忍不住說:“不是這樣的,張龍是個很專一的人,這輩子隻愛程依依一個,你們可不能這樣詆毀他啊。”


    祁旺都有點怒了:“這怎麽是詆毀了,我們不知道有多尊敬張龍!再說,像他這樣高的身份,多娶幾個老婆又怎麽了,人家幾個你情我願的,也沒礙著別人什麽事情,你管得著嗎?”


    我和祁旺本來是友好交流的,結果說著說著,差點吵起來了,兩邊都有點急眼的意思。


    我一直把祁旺當大哥,是非常尊重他的,但是這種原則性的問題實在不能讓步,我張龍問心無愧了一輩子,不能死了被人這麽說吧。


    我又說道:“我和張龍雖然隻有一麵之緣,但卻成為無話不談的好朋友,他很明確地和我說過,就是隻愛程依依一個,眼裏根本沒有其他女人……”


    祁旺還想再說什麽,靈堂那邊突然有人高聲喊道:“起棺!”


    起棺,是我們這邊的俗語,意思是準備下葬了。


    趙虎、二條等人立刻站起身來,朝著靈堂後的棺材走去,眾人也都紛紛湧了上去,該幹什麽就幹什麽。祁旺也不跟我吵了,匆匆忙忙奔了過去,加入到隊伍中去。


    哀樂響了起來,趙虎、二條等人抬起我的棺材,麵色肅穆地往外走去。


    五行兄弟守在兩邊,紅花娘娘哭著跟在後麵,何紅裳攙扶著她。再往後是龍虎商會眾多高層,以及一些有身份、有地位的人物。


    而在隊伍的最前方,是程依依,她一襲素服,雙手捧著我的照片,麵無表情地往外走著,金巧巧、古玲瓏、慕容青青跟在她的身後,各自哭哭啼啼,還揮灑著紙錢。


    程依依走在最前麵也就算了,雖然我倆沒有結婚,但已經是公認的小兩口。我也沒有後代,程依依作為遺孀,由她捧著遺照沒有問題,但金巧巧、古玲瓏和慕容青青是什麽鬼,我和她們明明什麽關係都沒,為什麽跟在程依依後麵,還一邊哭一邊灑紙錢啊。


    我的老天爺,這是要坐實一個大老婆和許多個小老婆嗎,偏偏我還“死”了,不能出來說話,不能提出異議!


    這也太欺負死人了,簡直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總之,由程依依手捧遺照、古玲瓏、金巧巧、慕容青青牽頭,趙虎、二條、錐子、祁六虎等人抬棺,五行兄弟、紅花娘娘、慕容雲、秦衛國等人隨行,一支長長的送葬隊伍從龍虎大廈門口出發,朝著下葬地點去了。


    我還不知道他們要將“我”埋在哪裏,但是整條街上的車都被清空,街道兩邊全是身穿黑衣、胸佩白花的人。


    一眼望不到頭。


    所有人都表情莊嚴、肅穆。


    在這種氣氛的感染下,我也跟著難過起來,就沒什麽心思計較古玲瓏、金巧巧和慕容青青了。


    我遠遠地跟在送葬隊伍後麵,看到許多人為我悲傷、哭泣。天色陰沉沉的,竟然有點小雨飄落下來,我心裏忍不住想,就連老天爺都為我的遭遇感到不公了嗎?


    還好我還活著。


    總有一天,我會為自己洗涮冤屈;總有一天,我要除掉薩姆、揭穿寧老;總有一天,我會回到大家身邊!


    雨,越下越大了,到後來幾乎成了瓢潑大雨,每一個人的身上都打濕,但沒有人打傘,一個都沒有。


    長長的送葬隊伍出了城後,便朝太行山的方向去了,原來他們是要把“我”埋在太行山上。


    我仍舊遠遠跟著他們,山上到處都是泥濘,大家深一腳淺一腳地踩著,整個過程走了足足幾個小時,但沒一個人有怨言,大家就這麽跟著、走著。


    終於,來到半山腰上,這裏有個大的陵園,占了足足十幾畝地,一看就是剛修好的,到處都是新的,甚至周邊沒動完工。


    顯然,這是趙虎要求手下七天之內修出來的。


    就在這時,趙虎等人把“我”的棺材緩緩放了下去。


    也就是在這裏,始終麵目呆滯的程依依,突然一頭跪了下去,嚎啕大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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