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本不叫南城,叫南溝。


    這地方實在沒資格叫城,屬於縣城很邊緣的地方了,買不起城裏房子的人才會住在這裏,地勢也是崎嶇不平,連條完整的路都沒有。一眼望去,沒有任何高樓大廈,隻有一座又一座的平房依山而建,沒有經過任何規劃和設計,像是一堆亂七八糟的拚圖,房頂甚至鋪著很古老的油氈,可想而知下雨的時候必會漏水。


    路邊還有一條黑水河,漆黑如墨的河水奔流不息,散發著濃鬱的臭味。


    遠處,是幾座不知名的廠子,高高的煙囪往外排著或黑或黃的濃煙,一樣帶來陣陣刺鼻的味道。


    這是不折不扣的貧民窟,連官府都不想管這裏了。


    生活在光鮮的大城市裏的人,大概想不到世上還有如此貧瘠惡劣的地方吧?


    可是生活在這裏的人們早已習慣,青壯年和有點力氣的婦女去那些廠子裏打零工,老人和孩子就留在家裏看門,一個比一個呆愣。看上去稍微有點活力的,或許就是那些光著膀子無所事事的青年了,他們既不想幹力氣活,也不想在家裏呆著,就三五成群,混跡在台球廳或遊戲廳裏。


    這是唯一的第三產業。


    整個南城飄蕩著一股死屍般的氣味,這裏的人大多麻木不堪,沒有未來也沒有希望。


    我們的車剛進入南城地界,就引起了路邊那些光膀子青年的注意。


    這裏最多見的是自行車和摩托車,偶爾來輛小車也是熟人的車,現在突然來了一輛陌生的車,他們頓時一個個欣喜起來,互相傳遞著興奮的目光,仿佛在說生意來了、生意來了!


    我沒來過南城,主要是這的傳聞太可怕了,據說外人來到這裏沒一個善終的,不是被搶就是被訛,哪怕身上一分錢沒有,也要把衣服扒光才能出來。我和趙虎還好一點,就算被扒了衣服也沒什麽,韓曉彤和程依依就慘了一點……


    就不該帶她倆來的!


    進入南城,我還是挺緊張的,雖然來的時候氣勢磅礴,可真正看到南城那些二流子的眼神,我的心裏確實有點發毛。


    韓曉彤和程依依也忍不住握緊了刀和棍。


    隻有趙虎還在大大咧咧地開車,仿佛回到老家一樣,好奇地左看右看。


    “原來這就是南城啊……”趙虎興奮地說:“從小就有大人勸我,說寧下地獄見個鬼、不來南城喝口水,我還當南城是多可怕的地方,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嘛,大家都還挺善良的,開這麽久的車了也沒人來攔一下……”


    話音還未落下,我們的車胎突然“砰”的一聲,爆了。


    我們莫名其妙,下車一看,原來紮了一排釘子。


    四五個光膀子的青年走了上來,說哥們,補胎不,一千塊錢。


    我們意識到,這是掉進人家的圈套了。


    但是……


    一千塊錢!


    媽的還不如搶!


    這破車都不一定值一千塊。


    趙虎笑嗬嗬的:“我叫趙虎,哥們貴了點啊,便宜點唄?”


    青年點了點頭:“那便宜十塊錢吧。”


    趙虎說不是,我叫趙虎,你聽清楚沒,我叫趙虎!


    青年顯然有點懵逼:“趙虎怎麽了?難道還有張龍?”


    我點點頭,說是,我叫張龍。


    青年更懵逼了,搞不清楚我們到底什麽意思。


    趙虎繼續說道:“我的名字就值十塊錢嗎,我是舊城區的趙虎啊!”


    趙虎這個名字,在舊城區確實如雷貫耳,很多流氓一聽見這個名字,跪下的跪下,哆嗦的哆嗦,叫爹的叫爹。


    青年搖了搖頭:“沒聽說過,不過你是舊城區過來的,那肯定很有錢了,兩千塊錢一條胎。”


    看來“趙虎”這個名字也不是在哪都好使的。


    趙虎一臉幽怨地看著青年,擺擺手說:“算了,我跟你說不清楚,你把南霸天叫過來吧,我親自和他說。”


    青年滿臉震驚,一把抓住趙虎的領子,惡狠狠說:“你算什麽東西,也敢直呼我們南哥的名字……”


    他的話音還未落下,旁邊的韓曉彤直接飛起一腳,將青年踹了個四仰八叉。


    “你還沒資格抓他的領子!”韓曉彤一聲怒吼。


    韓曉彤是隻母老虎,一向都很護夫。


    這可捅了馬蜂窩,倒在地上的青年哇哇大叫,旁邊那三四個青年立刻朝著我們撲了過來。與此同時,街上也響起劈裏啪啦的腳步聲,幾乎一條街的二流子都朝我們這邊跑了過來,至少有二三十人。


    “怎麽回事?!”


    “外地人也敢在南城鬧事,反了天了!”


    “打,打得他們姥姥都不認識!”


    除了打台球和打遊戲,仿佛打架就是他們唯一的娛樂項目了。


    一聽有架可打,就連一些看上去呆愣的老人和小孩也扛著掃把、拎著墩布衝了過來,仿佛不打白不打似的。


    四麵八方響起了喊殺聲,據說南城的民風一向彪悍,今日一見果然如此,一言不合就又打又殺。韓曉彤肯定不怵這種場麵,直接摸出自己的尖刀,唰唰唰捅倒幾個,程依依也掄起了鋼管,發揮了她小太妹的本色,瘋狂衝著四周又揮又砸。


    我的手上雖然沒有武器,可我也會不少格鬥招式,當場也拳打腳踢,幹翻兩三個人。


    我們也沒想到剛來南城就幹起來了,可是對方來勢洶洶,我們也不能坐以待斃。


    對方雖然人多,可我們這邊的氣勢也不弱,竟然殺得對方一時不能靠近。看到我們這麽猛,那些老人和小孩又回去了。但我們的威風畢竟隻是一時的,隨著對方的人越來越多,我們也快扛不住了,就在這時,空中突然傳來趙虎的一聲大吼:“都給老子住手!”


    趙虎在南城雖然名不見經傳,可他的氣場卻是一等一的,吼聲也如百獸之王一般充滿氣勢。


    這是經曆過無數跌打滾爬、刀光劍影才能磨礪出的聲音。


    大家還真的停下了手。


    在這條坑坑窪窪的街道上,所有人都疑惑地看著趙虎,但是他們並沒放下武器,顯然隨時都要再掄起來。


    趙虎往前走了幾步,把最先被韓曉彤踹翻的那個青年拉了起來,說道:“我叫趙虎,或許你沒聽過我的名字,但我和你們南哥是老相識,不信你帶我去見你們南哥就知道了。”


    趙虎說得跟真的一樣。


    我和程依依、韓曉彤三人麵麵相覷,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程依依低聲問韓曉彤:“趙虎以前來過南城?”


    韓曉彤搖了搖頭:“沒有。”


    既然沒來過南城,趙虎怎麽和南霸天是老相識呢?


    青年也有點被趙虎給唬住了,上下看了看趙虎,說真的?


    趙虎點頭:“真的,不信你打電話問問你們南哥。”


    青年不好意思地說:“我沒手機,我們南哥也沒手機。”


    趙虎:“……”


    南城的人真是太窮了,太可憐了。


    趙虎無奈地說:“那你帶我去見你們南哥,見了麵就真相大白了。”


    青年警惕地說:“南哥怎麽能是隨便見的,萬一你們想刺殺他怎麽辦?”


    “我日……”


    看得出來,趙虎很想爆一句粗,但他還是忍下來了,平和地說:“那你綁著我們去見南哥,這樣不用擔心了吧?你也看出來了,我們幾人戰鬥力都不弱,肯被你們綁著,已經足夠說明我們的誠意了。”


    青年點頭,說這樣可以。


    綁著我們?


    那不是把性命都交給對方了嗎?


    我們現在還有還手的餘力,如果綁起來了,想跑都跑不掉了!


    我們都很疑惑地看著趙虎,但趙虎衝我們使了一個眼色,意思是讓我們安心。


    青年叫人拿來繩子,正準備把我們綁起來的時候,趙虎說道:“哥們,咱可說好了啊,我讓你綁是我的誠意,我是真想見你們大哥,如果你趁機會打人,那就不太好了,我們可動不了!”


    青年說:“那不會,這點誠信我還是有的。”


    青年讓人把我們幾個結結實實地綁了起來。


    接著,青年大手一揮:“給我打!”


    當時我們就急了,說好的誠信呢,怎麽又打起來了?


    趙虎當然一通亂罵,青年冷笑著說:“管你是不是我們大哥的老相識,你們打傷我們這麽多人,先把你們幾個給揍一頓,再送到南哥那裏,南哥也不會說什麽的!”


    眼看著四周眾人就要一哄而上,我也急到不行,連忙用自己的身子去擋程依依,算是盡我自己的一點綿薄之力。


    然而就在這時,趙虎就跟變戲法似的,身上本來綁好的繩子層層脫落,接著用手狠狠掐住麵前那個青年的脖子,大吼著說:“做人講點誠信行不行,行不行!”


    四周一片寂靜。


    說好的動不了呢?


    究竟是誰不講誠信啊……


    青年的冷汗都流下來了,顫抖地說:“行……”


    我和程依依也麵麵相覷。


    韓曉彤幽幽地說:“沒辦法,我男人就是這麽酷。”


    言語之中滿是驕傲。


    趙虎撿起繩子,又把自己綁好,對青年說:“走吧,別耍花樣了啊!”


    青年無話可說,也不敢再找事了,隻好帶著我們往前走去。


    來到一處挺普通的院落,青年把我們幾個帶了進去,說道:“在這等一會兒吧,南哥馬上就來。”


    我們一看,院子裏還有幾個人,正是大飛、黑熊、黃大狗他們。


    他們幾個也被綁著,不過渾身是傷,一個個鼻青臉腫、垂頭喪氣,看來在這沒少挨打。


    南城民風彪悍,最喜歡毆打外地流氓,這個傳說一點沒錯。


    看到我們幾個進來,他們幾個也是大吃一驚,大飛哆哆嗦嗦地說:“爹,你也被駱駝趕到南城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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