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溫和平靜的音色從天葵的背後悠悠傳來,他的動作微微一頓,立刻往左後方撤了一步,而就在他身形剛一動作的時候,擦著他身側一道淩厲的光芒將跟著進攻過來的楚淩天一下子逼了回去,而這還並不算完,那道光芒似乎有著靈性一般追逐著楚淩天退卻的方向不曾消退,楚淩天神情一凜,卻不敢貿貿然硬碰硬的將這道光芒劈碎,連續撤退了幾步,為天葵一下子爭取到了喘息的空間。


    天葵回頭,在他身後出聲和出手的人,自然是在剛剛才複又清醒過來的靈之,而剛剛那提醒他方位的暗號,也隻有百藥穀之人,才能夠聽得懂。百草之位,指的便是在百藥穀之中百草一脈所占據的地理位置,而天葵下意識的這樣一移動,才恰好同靈之完成了一次默契極佳的輔助攻擊,而剛剛那淩厲的襲擊,正是出自如今靈之手上正摸索著的那顆已經淨化的晶瑩剔透,如今正泛著陣陣柔和光芒的珠子――巽字印石。


    靈之是什麽時候醒過來的,在場之人並沒有人注意到,隻是他此時就如同他突然的昏厥一般,從氣色上看已經完全無事,似乎之前他如同睡著了的那段時間之中他就真的隻是沉浸在了夢境之中,此時的他一如從前百藥穀之中的那個白衣醫者,手中的九印石和他的氣息交織在一起,無比的和諧,可見他在這一場夢境之後,已經完完全全的成為了巽字印石所認可的石守。天葵並沒有再上前去和楚淩天多做糾纏,他的確是個不可多得的對手。但現在卻不是讓他痛痛快快分一場勝負的時候,天葵看了一眼一旁在手刃行舒之後。似乎失了神一樣的曲紹,未發一言,慢慢的退回到了南蘅和溫蘇蘇所在的位置,而直到此刻,從一醒過來隻是被天葵和楚淩天膠著的狀態所吸引了全部注意力的靈之才注意到這一地的慘狀。


    朱雀一個人孤零零的躺在一邊,他周身滿是暗紅色的血跡,將那一片土地染成血色,他並沒有化成本來的原型,但靈之知道。他已經徹底的沒有了生機,元神已散。很快就會形神俱滅,徹底的消失在這天地之間,而在他不遠處,南蘅懷中緊緊抱著的溫蘇蘇同樣麵如白紙,緊閉著雙眼,如果不是還能夠隱隱約約的察覺到她體內那微弱的元神之力,恐怕他都要以為,溫蘇蘇已經和朱雀一樣。也落得了個形神俱滅的下場。


    這究竟是……


    從一場大夢中清醒過來。和九印石徹底融為一體的那種清逸之感一下子消失的蕩然無存,靈之隻覺得頭腦中突然變得一片混沌,究竟在他不清醒的這段時間之中。發生了什麽?


    “這是……怎麽了?”他向溫蘇蘇的方向挪動了幾步,詢問的聲音輕的幾乎聽不到,似乎害怕溫蘇蘇會被他的聲音吵醒一樣。而在他身前,沒有回過頭來的南蘅深吸了一口氣,淡淡的道出了一句話。


    “替我……照顧她一會兒。”


    靈之看著南蘅橫抱起溫蘇蘇向他這個方向走來,將她交到他手中的時候,他還一時沒有想明白,究竟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和她的關係之間,已經需要旁的人來“拜托”他了。


    隻是不給他想清楚的機會,南蘅在深深的看了一眼溫蘇蘇平靜的麵容之後,轉身向著楚淩天的方向便衝了過去。他的速度非常快,甚至比剛剛他用盡全力趕過來的速度還要快上一分,南蘅的眼中如今在震蕩之後隻剩下了一片波瀾不驚的平靜,但這究竟是風雨之後的平息,還是另一場風波之前的假象。


    那一邊楚淩天才剛剛動用誇張的劍陣將失去了靈之控製的九印石之力徹底打散,一道飛快的身影已經進入了他的視線範圍之內。南蘅的速度實在是快的已經快要超乎了一般人的認知,所以在他進入自己的防禦範圍之內時,楚淩天幾乎是下意識的就防範了起來,這與剛剛發現天葵時的興奮不同,雖然南蘅是另一個比天葵更有挑戰意義的對手,但麵對如今這種氣息的天葵,他已經不能算得上是興奮,因為這興奮實在是強大到讓人戰栗,甚至戰栗到了……恐懼的範圍之內。說實話,楚淩天自踏入修道這一途的幾十年之內,恐怕都未嚐嚐試過究竟什麽叫做恐懼,但他不明白恐懼的意義,他的身體卻會做出最為真實的反應,在南蘅飛快的接近他而後又突然消失的這一過程之中,他的第一反應並不是反擊,而是……逃跑。


    要逃離這個被他盯上的危險地帶,否則,一定會有他無法承受的事情發生。


    楚淩天橫劍在前,小心翼翼的探查著南蘅的氣息,但周圍卻靜悄悄的無任何屬於活人的氣息。就好似剛剛那一瞬間空氣中傳來的巨大魄力隻是他的錯覺一般,如今這樣的平靜,讓楚淩天漸漸的有些分不清楚了,究竟什麽是幻象,什麽又才真正是事實。不過他好歹也是出身名門的成名人物,雖然並不為世人所知,但他在歸順於寂身邊的這些年,讓他所得到的比他那另外三位兄弟恐怕還要多些,雖然因為九天盟從前在天下的低調,他從未真真正正的出現在人前,但他的實力卻與他的名聲並不相符,即使是在如今有著這樣大的心理壓力的情況下,也仍然每一步都做的謹慎有加,有條不紊,並沒有因為慌亂而露出什麽致命的破綻。


    有著南蘅忽然的挺身而出,天葵便收了武器護在了如今換做是靈之的溫蘇蘇身旁,他注意到,曲紹竟然不知什麽時候悄然離開了這裏,一句話都沒有留下,剩下的,隻是這一地斑駁的血跡,而如今正分作兩邊躺在他們身旁的屍體。天葵的記憶已經因為剛才的衝擊而恢複,從前在百藥穀時的事情,他都已經想了起來,雖然從前他身為百藥穀最為熱門的一支――百草一脈的首席,因此同幾乎和隱形人沒什麽區別的盈香一脈並沒有什麽交情,但他也一直聽聞盈香那區區六個人卻自樂自得的生活,更何況因為川芎的緣故,他對於承璧此人,一直有著一種屬於旁觀者的同情和愧疚。而他又如何能夠想得到,在那一場災難之中,承璧的名字已經陪同盈香一起成為了百藥穀中永久的“從前”,而曾經他所以為的那個雖然弱小,但起碼富有人情味的盈香,也因為一個從來不曾出彩的行舒,而徹底的變為一片死地。


    天葵不由自主的想起自己失憶的那一段記憶,如今再回想起來,他所餘下的,也隻不過是淪為一聲歎息罷了。


    “天葵,你想起從前的事了?”在天葵還沉浸在過去的回憶之中有些恍惚的時候,突然在他耳邊想起的靈之的聲音讓他回過了神,定了定目光,他在靈之那似乎失去了光彩的淺琉璃色眸子之中,緩慢卻又堅定的點了點頭。


    “就如同做了一個很長很荒誕的夢,雖然我不想去評說這個夢究竟是好是壞,但終究,我如今是已經醒過來了。”想想之後他將要麵對的事情,天葵不由得泛起了一絲苦笑,搖了搖頭,將心情重新揪扯回眼下的情況之中,“溫小師妹她……剛剛受了致命的傷,”他頓了一頓,躊躇片刻還是沒有說出他因為震驚在忽然想起的那些丟失的記憶之中,而沒能出手救得了她的事實,“之後,朱雀他動用了鳳炎雉一族的逆羽之力,將她所受的致命傷害轉嫁到了他自己的身上,替她……赴死。”


    靈之一直平靜的麵容之上忽然出現了一絲裂痕,他的雙眼難掩震驚,轉過目光定定的看著天葵,“你說……朱雀是為了蘇蘇,才會死在這裏?”


    “是。”天葵點頭的同時,不由得想起嬴魚那雙永遠沉靜鎮定的眸子,他雖然和朱雀的交集並不多,但卻也因為她的關係,如今對於他的死去,而多了幾分蕭索和悵然。但他也知道,這是朱雀他自己的選擇,旁人都沒有資格去幹涉,就算他剛剛有機會去阻止,他也不會這麽做,也許……甚至還有些羨慕他能夠找到這樣一個人,能讓他義無返顧的為她生,或為她死。


    “竟是如此……”靈之的目光默默地轉向了朱雀,在他的身上停留了許久,而後忽的站起身來,神情堅定的讓天葵不由得一愣。


    “你要做什麽?”不知為何,他忽然有了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雖然他救了蘇蘇一命,我由衷感激,但等蘇蘇醒來之後,如果得知這件事,一定會一輩子都無法逃離內心的責難,一輩子,都不會心安。”靈之的目光中平靜的泛起了一絲笑意,連聲音也不由得柔和下來,“我……又怎麽舍得。”


    “你……”天葵還沒來得及說完他想說的話,靈之已經又將溫蘇蘇托給了他,感受著溫蘇蘇那似乎隨時都會消散的一絲生氣,天葵渾身僵硬的一動都不敢動,而靈之卻已經大步踏向了朱雀所在的方向,手中的九印石已經收了起來,而此時,他右手中拿著的,是一根長及三寸的金針。與他的時雨針完全不同,天葵從未見過靈之如今手中的這根針,但不知為何,他卻對這金針有著一種說不出的莫名熟悉。“這是……”


    “回生針。”靈之的答案,淹沒在了忽然在天地間炸響的雷霆轟鳴聲中。(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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