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愔呼吸窒了窒,倏然鬆開謝立兒的手,眼中僅剩的柔情刹那冰封。以他的高傲,還從未放下姿態,這般遷就一個女人,又是解釋又是承諾?


    可他聽到了什麽?這個女人連氣息都未波動的告訴他,她已經對別的男人動了心,謝立兒,你真是好,好的很?


    “天色已晚,容告辭。”謝立兒斂眸欠身,然後轉身離去。


    以郗愔的驕傲,她相信,他不會現在還強求她跟他走?


    從容的姿態,隻有謝立兒自己知道,她心裏的慌亂和緊張。


    回到汀蘭小築,謝立兒才長長的舒了口氣。匆匆爬回床榻,蓋上褥子,身體漸漸捂暖,夜的寒涼帶著那人殘留的氣息一並散去。


    原本以為會失眠,卻沒想到一夜無夢。謝立兒清晨睜開眼的時候,還狠狠揉了揉臉,想著昨夜的經曆是否真實??


    一上午沒見到蕭衍的人影,謝立兒還以為他有事出去了,下午的時候,突然遠遠傳來叫陣聲,謝立兒一驚,招人來一問,才得知郗愔率兵圍城,蕭衍去了城樓。


    顧不得許多,謝立兒找來一身男裝換上,帶上一人引路,匆匆來到城樓。


    高大古老的城樓上,蕭衍一身火紅袍服長身玉立,紅袍被風吹的翻飛。他的臉上,許是因為帶了為將者的凜然,許是他與身俱來的傲氣,從側麵看去,竟是身姿卓然,華豔無雙?


    謝立兒從一側上了城樓,遠遠的立於城垛陰影處,靜靜的注視著這一切。


    當下,就聽到城下有人喊道:“混亂之地乃是我家王妃陪嫁之物,還望靖誠公撤兵,將此地歸還?”


    “歸還,歸還……”城樓下頓時響起幾千人的大喊聲。


    那方話音一落,蕭衍卻是手往城垛上一撐,神情顯得有些慵懶不羈,半個身子伸出牆外,朝下麵喊道:“隻要郗王交出趙希人頭,本公自然撤兵。”


    謝立兒聽的嘴角微微彎起,暗道:蕭衍真是越來越會打太極了?


    蕭衍說完,城牆上的士兵們便大喊:“交出趙希人頭,交出趙希人頭……”


    “混亂之地我勢必要取回,蕭衍,你當真不撤兵?”郗愔的聲音清越淡磁,聽來如平常音量大小,可仔細一聽,才發現他的聲音傳遍了每個角落。這番輕描淡寫運用內力傳音,倒是比蕭衍扯起嗓子喊的段數高上許多。


    “你讓我撤兵我就撤,那本公豈不是很沒麵子?”蕭衍依舊扯起嗓子大喊,那聲音遠遠傳開,有一種自負,狂放的力量。


    “趙希敢欺負到本公頭上,敢欺負到本公女人頭上,本公便奪了他的小廟,他要是一天不死,本公便一天不撤?”


    “靖誠公的意思,便是要與本王開戰?”郗愔聲音一提,暗含威懾。


    “開戰有什麽意思,難道郗王為了王妃的區區嫁妝,竟然不顧你大舅兄的姓命了?如我沒記錯,趙氏的祖祠還在城內,如果郗王不怕本公一時激動,將之燒了,大可以開戰便是?”蕭衍華豔的臉上漾起一抹痞氣的笑容,語氣還是如往常般的飛揚不羈。


    “精誠公這是在威脅本王?”郗愔聞言嗤笑。


    蕭衍笑的張狂,“如果郗王如此認為,本公可以承認。”


    “精誠公覺得殺了尊者,燒了趙氏祖祠後,還能離開此地?”郗愔語氣淡然。


    “離不離得開,隻有試過才知道。”蕭衍神色毫不緊張,大紅的袖子揮灑間飛揚不羈,他一手撫著下巴,抱胸站直身子,“不過,若是真的到了這一步,大概全天下人都會認為郗王乃無情無義之人。”


    郗愔昔年流落混亂之地時,趙堔對他有提攜之恩。他真正的起家之處,算是混亂之地,他手下的許多兵將,也是來自混亂之地。若是他真的不顧趙堔的生死,不顧趙氏的祖祠,即便攻占了混亂之地,郗愔的冷血和忘恩負義,為得城池不折手段這些惡名,定會傳遍天下。


    “看來靖誠公是鐵了心不放棄此處了?”


    “郗王過獎了,混亂之地早已是我北國領土,我皇已命本公守衛此處,本公怎可棄城而逃?”蕭衍甩了甩美麗的長發,一派悠然。


    “對了,郗王如果執意要打的話,找莫遼就好,他現在是我皇派遣駐守此地的將軍。”說完蕭衍一拍額頭,“啊呀,我竟然忘了回去陪我的卿卿用膳,郗王請自便,本公失陪了?”


    蕭衍這一派從容應對,謝立兒在一旁看的津津有味。深刻的覺得,蕭衍是大大的天才,做紈絝都能做成這般飛揚灼目,要是從小真的用功習武學文,這世上一定會再多一隻妖孽?


    許是察覺到謝立兒的目光,蕭衍一扭頭,就看見謝立兒倚靠在城垛陰影處,嘴角噙笑的看著自己,那笑容中的讚歎和肯定,讓蕭衍內心升出一股子得意之情。


    “卿卿,你怎滴來了這裏?”蕭衍大步走過來,雙臂摟謝立兒在懷。這一刻,他又是那個無賴無害的蕭衍。


    “我來看夫主耍威風啊?”謝立兒也回抱住他,腦袋悶悶的紮進他的懷中,在心裏告訴自己,昨夜的經曆太過虛幻,隻有這個懷抱,才是溫暖自由的港灣。


    蕭衍被謝立兒主動的依戀和投懷送抱,弄的心兒酥軟,華豔的臉上飛起一絲紅暈,抱著懷中的人兒,享受不已。


    鬆開雙臂,蕭衍伸手抬起她的小下巴,頭一低,飛快的將雙唇遞上了謝立兒紅潤可口的唇上……


    二人這番城樓上的熱情表演,驚掉了一幹士兵的眼球。兩個男人擁抱在一起就罷了,更過分的是,靖誠公竟然當著眾人的麵在城樓上吻了一個男子。


    靖誠公果然夠紈絝夠荒誕,玩男人竟然玩到了千軍佇立嚴肅無比的城樓上,眾人深覺彪悍。


    剛剛在城樓上與郗愔舌戰的不是他,不是??


    在一眾驚呆的視線目送下,蕭衍毫無所覺的牽起謝立兒的小手,往回走去。


    回到汀蘭小築,蕭衍便無骨似的貼著她,夕陽下一起用晚膳。qq1v。


    碗剛放下,蕭衍便貼了過來,銷魂的叫道:“卿卿……”


    “嗯?”謝立兒已經習慣他的肉麻無底線,時不時的聽他這般叫,她已經能淡然處之。


    “卿卿,幫我畫像可好?”慵懶帶著點祈求的聲音,聽起來格外勾人。


    “不是前天才畫過麽?”


    “我要脫了衣裳的那種。”


    說然了天。這句話讓謝立兒直接血壓升高,差點沒岔了胎氣。這個年代,還有主動求當裸模的,真是夠奔放?


    為了裸畫,郗愔懲罰了她,趙希差點殺了她,而這位倒好,主動求賜畫……


    謝立兒很想來一句:看,天上有烏鴉?


    正在這時,門外一陣匆匆的腳步聲傳來,謝立兒正要掙脫蕭衍的手臂,就聽有人大叫道:“啊,我什麽都沒看到,兄長,嫂嫂,對不起哦,打擾了……”


    卻見蕭清麵色通紅,一隻手漏出縫隙捂住眼睛,一副我非禮勿視,偏偏又偷看的可愛模樣。


    蕭衍歎氣,鬆開謝立兒的肩膀,“蕭清,你可真會壞你兄長好事?”


    這話說的,謝立兒又感覺有烏鴉飛過。


    “兄長,人家都道歉了,再說,我都說了我什麽都沒看到了?”蕭清嘟嘴,眼神飄蕩著“明明你們做壞事,還怪我看見”的控訴。


    對於蕭清的欲蓋彌彰,謝立兒無言的坐直身子,整理好自己的男子袍服,好心的解釋道:“你真的想多了?”


    “你又不知道我在想什麽,怎麽就知道我想多了?”蕭清一臉“不用解釋,我都明白”的表情。


    蕭衍扶額,決定不再跟他妹子辯論這個,直接跳過這個話題,問道:“來找我可有事?”


    蕭清見蕭衍轉移話題,悶悶的道:“我聽說兄長在城樓和郗王舌戰,特來找兄長給我說說。”


    “那個讓你‘聽說’的人,估計連內容都一字不漏告訴你了?既然知道了,再問一遍又有何用??”蕭衍翻個白眼,當他是傳話小廝麽?那種事隻有在現場才能臨場發揮,再講述一遍,他可沒那閑情逸致?


    再說,他根本不想謝立兒聽到任何關於郗愔的話題,她肚子裏可還揣著一個那位的種。自己既答應了她要做孩子父親,自然不想在事情塵埃落定前,重起波瀾。


    可偏偏蕭清是少女慕英雄,不懂得蕭衍的心情,巴巴的問道:“兄長,那你跟我講講郗王的事跡可好?他可是天下第一美男子呢?”


    蕭衍聽到妹子讚歎情敵,冷哼一聲,“長的美有什麽用,沒聽過他活閻王的稱號麽?當年為了肅清邊城匪患,他可是整整屠了三個縣?”


    冷血、殺人魔頭,這樣惡劣的事跡總該嚇退小女孩了?


    可惜,蕭清聽後,卻是一臉的崇拜向往:“這才是真丈夫,不僅長的美,還有無人可比的勇武和氣勢?若他是北國人,我定要嫁了他為妻。”


    謝立兒抬眼看天,有沒有烏鴉??


    蕭衍手指著蕭清,恨鐵不成鋼,“我和李子俞蘭因璧月,難道還抵不過一個外人賣弄??”


    謝立兒起身,懶懶的道:“家花哪有野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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