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珍珠號的航行為時七天,說是舉辦宴會,卻也隻是其中的一個環節而已,“左右有錢人總是會借一些無聊的名頭舉辦一些很沒有營養的宴會,然後在暗自達成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和見不得光的交易”,這是明大小姐的語錄之一。


    顧朗不知道她作為“有錢人”中的一員,說這句話到底是個什麽奇葩的心態。


    然而一走七天,學校裏肯定不放人,好在重頭戲本來是在第五天才會正式開始,所以他幹脆就和明薇晚幾天去,明薇是在去聽無聊的老頭講課還是去參加無聊的宴會之間選擇了前者。


    值得一提的是,她現在是曆史係的係花,並且有挑戰院花的苗頭,這個毫無營養的稱號居然讓她頗為得意,但是當她知道顧朗已經變成了“和平大學最帥教授”之後,她就不平衡了:“這麽大一個學校,就沒有人比你更帥了嗎,我不信!”


    當時,薛凝正在做記錄,卓菁菁給顧朗打下手,他們在實驗室裏解剖屍體,明薇翹著二郎腿坐在那裏哢嚓哢嚓咬蘋果,順便表達自己的不滿之情:“有沒有別的小帥哥了,沒有女朋友的!我還沒找到男朋友呢!”


    薛凝想了片刻:“好像計算機學院有個長得蠻帥的。”


    “有照片嗎?”她問。


    “bbs上有,好像去年得了好多個獎項吧。”薛凝對於八卦類的消息還是十分靈通的,明薇用手機上了網,翻到了當事人的照片時,不由挑挑揀揀:“個子是挺高,五官也還端正,皮膚麽,也蠻白的,但是不是太瘦了?”


    反正就是左看右看都不滿意,薛凝湊過來看了兩眼:“不是長得挺好看的嘛,聽說之前還有個女生為他尋死覓活的啊。”


    “為男人尋死覓活,什麽出息!”明薇不屑一顧。


    顧朗退後一步,示意讓卓菁菁和薛凝親自動手嚐試,他摘掉了塑膠手套,扶了扶眼鏡:“你真的想要好好相親?”


    他不等明薇回答,就道:“那你好好拾掇一下,明天風光靚麗登場,我保準有男人看見你就和蒼蠅……和蝴蝶看見花一樣。”


    他本來想習慣性說像是蒼蠅看見了啥啥啥一樣,想到這裏還有兩個女生,他就臨時換了個比喻。


    但是明薇聽出來了,她揚了揚下巴:“我改變主意了,我明天要和你一起去,說我是你的朋友,我就不信了,難道沒有人會發現我的內在美嗎?”


    真難為她在這個圈子裏那麽久了,竟然還抱有這種天真的想法……漂亮的女人多了去了,又漂亮又聰明還善解人意的姑娘也不少,誰會那麽好心情來理這位大小姐,忙著套交情倒是真的。


    不過也隨她去,左右她開心最重要。


    他們選擇了下午訪問“珍珠號”,珍珠號也是明氏集團的力作之一,性能極佳,能在海上做遠程航行,然而它從一誕生的命運就注定了隻能成為有錢人舉辦宴會的平台,優良的性能不過是謝氏用以彰顯自己身份和金錢的道具。


    對於明薇這一番話,顧朗十分同意,又問她:“那你的白鯊號和雄鷹號呢?”雄鷹號是她的私人飛機,而白鯊號則是她的船,與此相匹配的還有她心愛的座駕“獵豹”,水陸空全有了。


    “我不用的時候,會讓別人用。”明薇坦言,“這種東西閑置就好比你把一匹千裏馬關在馬廄裏,暴殄天物。”


    “珍珠號和你的白鯊號相比如何?”因為珍珠號已然,他們是坐水上飛機前往的,在降落之前,從窗戶內眺望一望無垠的大海,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閑聊,明薇想了想,還是偏心地說:“完成時間離得很近,兩者的性能應該差不了多少,不過對我來說,當然是我的船更好。”


    顧朗不由微笑起來,她護短的樣子總是特別可愛,無論是人還是東西,隻要是她看在眼裏的,都是最好的。


    已經能夠看見珍珠號了,不愧以珍珠為名,整艘船在蔚藍的海洋裏猶如一顆璀璨的珍珠一般柔和動人,飛機漸漸下落,降落的地方已然有人在等候,離得近了,顧朗才發現那竟然是謝蓮。


    “喲,謝大小姐親自來接,顧醫生,你的麵子真是好大。”明薇揶揄他,顧朗瞪她一眼,兩人攜手下了飛機。


    謝蓮穿了一身濃紫色的小禮服,戴著一串塔形的珍珠項鏈,各個都渾圓且大小相仿,很是難得,頭發優雅地盤在了腦後,以簡單的發飾固定住,迷人極了,聲音也溫婉動聽:“顧醫生肯屈尊光臨,真是蓬蓽生輝,榮幸之至。”


    “謝小姐太客氣了。”他微微笑著給她做介紹,“這是我的朋友阿薇。”


    與謝蓮時常出現在雜誌與報紙上不同,明薇脾氣古怪,與這個圈子裏的絕大多數的天之驕女都無太多交情,也從來不在公眾前露麵,大家都知道明大小姐是明氏集團唯一的繼承人,身價難以估量,人在麵前卻也認不出來。


    謝蓮亦是如此,隻以為是顧朗帶來的女伴,因此隻給了她一個頗為客氣卻又帶著疏離的微笑:“歡迎,這邊請。”


    也難怪她不上心,明薇今日穿得也很“樸素”,一件尋常的禮服與披肩,半點出彩之處也無,看來是像之前說的那樣,要打定主意讓人發現她的“內在美”了。


    謝蓮早就為他們安排好了艙房,告之他們宴會將於晚上七點開始就離開了,明薇在艙房內轉了一圈,問他:“出去走走嗎?”


    顧朗伸出胳膊,明薇攀著他的手臂,兩個人走到甲板上去,海風拂麵,十分愜意,他們找了一個僻靜的角落裏坐下,有侍者過來,他們要了一杯酒淺酌,時而能看見美豔動人的當紅女星風情萬種走過,或者是高大英俊的男人紳士萬分。


    這是另外一個世界,有錢,有權,有地位,也有美人,好像永遠都那麽光鮮亮麗,沒有貧窮沒有災難,他們是站在金字塔頂端的人,俯視芸芸眾生。


    就是這樣的情況下,明薇嘖了一聲,突然語出驚人:“當年泰坦尼克號上是不是也是這樣的場景,男俊女俏,衣香鬢影?”


    “這裏可沒有冰山給你撞。”顧朗對她天馬行空的想象表示折服,上船替泰坦尼克號,這不是找死麽,“這是你家出的船,如果真有了什麽……”


    明薇回過神來,趕緊點頭:“對對,不然我又要替汪峰上頭條了。”


    就在他們倆低聲細語的時候,一個眼熟的身影劃過了明薇的視角,她記性好,一想就想起來了,先哎了一聲:“你看那個人,是不是上次威利身邊的那個阿信?”


    當初在明珠市,威利就是派遣了阿信帶著汪玥荷入住酒店,明薇見過他幾次,後來威利身死,阿信卻不知所蹤,隻是因為這件事情已經被唐黎接管,她也沒有多問,隻是萬萬沒有想到竟然那麽快就在這裏碰見了:“他來這裏幹什麽?奇怪。”


    她站起身來,想要過去一探究竟,正好謝蓮正風情萬種走來,顯然是有話要對顧朗說,明薇幹脆識趣地給她留了地方,自己一溜煙跟著阿信走了,顧朗啼笑皆非,又不好撇下謝蓮走,隻能和她交談起來。


    “不去展覽室那裏看看嗎?”謝蓮坐下來,未語先笑,“那裏有我祖父多年來收集的玉石,不敢說都是珍品,卻也是老人家的心血。”


    顧朗也笑:“不著急。”雖然多半謝老爺子收集的玉石都是難得一見的珍藏,但是他對於這些石頭,還真的沒有什麽興趣。


    謝蓮顯然也並不是為此而來,她摩挲著酒杯的邊沿,略顯猶豫地開口:“我聽說,顧醫生對於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很有興趣?”


    “年輕的時候喜歡東奔西跑,好奇心也強。”顧朗微微笑著,他對除了明薇以外的所有女性的態度都十分謙和。


    謝蓮道:“顧醫生太謙虛了,其實,我一直有一件想不通的事情困擾著我,想找人試著分析分析。”


    “如果你信得過我,但說無妨。”能夠聽故事,肯定比無聊的對話寒暄來得有意思。


    謝蓮醞釀了片刻才開口:“我家最開始的時候,隻是一家銀樓裏的小學徒,那個時候民國都還沒有建立。”


    謝蓮的祖上,也就是“小寶銀樓”的創始者,名字叫做謝淵,是一個很具有書生氣的名字,據說是他大字不識一個的老爹用一壺酒請胡同尾巴上的酸秀才幫忙取的。家裏很窮,不過卻也不至於揭不開鍋,等到謝淵懂點事了,他爹就把他送到當時北平一家很有名的銀樓裏,給師傅當學徒。


    當時的規矩和今日當然不可同日而語,師傅呼來喝去,把他當牲口一樣使喚,而且要緊的技藝絕不肯傳授,生怕教會了徒弟就餓死了老師傅,隻是交給他些許皮毛。


    好多年的時間,他就隻是一個做粗活的小學徒,可是謝淵聰明,老師傅不教,他就自己琢磨。


    那家銀樓做首飾很出名,打首飾,不僅要技藝,還要會動腦子,能設計出漂亮的款式才行,謝淵在這行非常有天分,就和所有的勵誌故事一樣,他慢慢成了大師傅,成了當初銀樓裏最出色的小夥。


    然後東家的女兒,也在這個時候看上了他,兩個人成親了,謝淵的妻子,名字就叫小寶,整個故事就好像是所有小說裏寫的那樣美好。


    兩個人也著實過了一段相敬如賓,舉案齊眉的恩愛生活,謝淵體貼刻苦,妻子賢惠溫柔,兩個人沒過多久就有了一個孩子。


    謝蓮說到這裏,感慨道:“那個年代的醫療水平還不發達,女人生個孩子就如同過鬼門關一樣。”


    顧朗聽到這裏,就知道多半這個孩子是沒有來到這個世界上的。


    事實也果真如此,因為謝淵妻子的身體太過孱弱,孩子自然而然就流掉了,雖說這是天意,不是任何人的錯,但是謝淵的妻子仍舊非常傷心,終日垂淚神傷,謝淵看在眼中,焦急不已,就想方設法希望能夠哄得妻子重展笑顏。


    他的妻子有一個愛好,就是喜歡各式各樣的寶石,尤其鍾愛翡翠,翡翠也是從慈禧太後那會兒開始流行起來的,據說有一件絕美非常的翡翠隨著慈溪太後的下葬而消失在了世間。


    那件翡翠的名字,叫做“大地的眼淚”。


    時至今日,謝氏的後人依舊不知道自己的祖先究竟是通過什麽樣的方法,又是有怎麽樣的運氣,才能夠得到那塊絕世翡翠的,總之,謝淵就是得到了這一塊據說已經隨著慈溪太後下葬的“大地的眼淚”。


    “有人說,是因為當時慈溪下葬的時候她的貼身宮女偷出了這塊翡翠而被謝淵買了下來,也有人說,是後來被盜墓者從墳墓裏挖了出來,機緣巧合流落到了謝淵的手裏。”謝蓮抿了一口酒水,“然而這幾種說法,其實都不可靠。”


    顧朗微微頷首:“然後呢?”


    “然後?”謝蓮說到這裏,禁不住露出了驚恐的神色,俏臉煞白,仿佛接下來的事情,她說出口都很困難。


    “然後,可怕的事情就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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