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六


    自打柳家的官司開審, 藍太皇太後就愈發想念李玉華。眼瞅就是年了, 千裏迢迢的, 年貨送到北疆, 估計李玉華他們也要起駕回帝都了,藍太皇太後就著人收拾些輕便東西,主要信就寫了半箱, 跟孫媳訴說心事。


    擔心穆安之在柳家事上用情太過, 反是傷身。


    新伊離帝都城太遠,兩地消息不通,李玉華隻知道柳家案重審, 當然, 柳家翻案是一定的, 不然也不能挖掘出杜長史的身份來。


    至於旁的, 李玉華想著,柳家是三哥的娘舅家, 這可不是等閑親戚,要是柳家在,三哥少時不會過的那樣辛苦。就是李玉華自己,倘當年不是她娘娘家無人, 許箴怕也不敢說和離就和離。


    這年頭,舅家是不一樣的。


    像李玉華, 她是不肯認許家的,所以小麒麟和大海也就沒舅家。雖說孩子們不缺這個,到底是些憾事。


    不叫三哥出這口氣, 怎麽可能?


    再說了,郡王妃大姨在新伊幫她不少,李玉華懷孕生產做月子,連帶穆安之去帝都搶皇位,郡王妃對李玉華頗多寬慰指點。


    她要有婆婆也就這樣指導她家事了。


    所以,李玉華也沒太將藍太皇太後的信放在心上,等明年她回帝都再說唄。眼下得先把柳家案子翻過來,這樣才能給婆婆正名,能婆婆正名,她三哥的名份才能正,也能安撫一幹舊臣,更能令勳貴歸心。


    李玉華盤算一回,就張羅著過年了。


    在新伊都是舊臣,現在沒哪個不歸心的,各部落不服的也早叫三哥和杜長史收拾服了,各州府,連陝甘的何總督在她家三哥登基後就給李玉華上過請安折,如今眼瞅過年,帝都離得遠,陝甘近的多,何總督還特特打發人送了許多年貨孝敬給皇後娘娘。


    來送年貨的是何總督的孫子,江珣的大舅子,何氏的兄長,何公子。李玉華見過他之後就讓他去何氏那裏說說話,也看看外甥。


    何公子也特特的給杜長史帶了年禮,還有何總督寫給杜長史的信,基本就是感懷兩家多年舊交,如今柳家有後,悲喜交加雲雲。


    出身天生就代表一種位置,像何總督,當初三殿下要入關他還要自殺,那是他身為封疆大吏的本分,你一藩王,無旨便敢私自帶兵入關,沒這樣的道理。何總督要是歡天喜地放穆安之入關,旁人得唾棄何總督失了一地大員的本分。


    但打心裏說,何總督怎麽想的,那誰知道,反正他一把年紀也隻做到陝甘總督,諸總督中排名最末。


    何家也在舊勳之列,這些年,舊勳不受陛下待見,大家心裏都清楚。不求陛下對舊勳另眼相待,也得一碗水端平啊,但凡官位,總是寒門先挑,剩下的才能輪得到勳貴。何總督也沒什麽不服的,唐駙馬那還是陛下嫡親妹婿哪,平時千好萬好,深得帝恩,唐家千年世族,唐駙馬當年還有功名的人,這些年也隻做了個內務司總管,進六部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像三殿下穆安之,天生就帶著勳貴一脈的血統,與陸國公那寒門出身的外戚水火不容,更是早與裴相為首的窮酸清流翻臉……要說勳貴對穆安之無好感,絕不可能。


    穆安之能這麽快到帝都,不隻是陸侯與北疆軍神勇,白大人的火砲威力驚人,其間多少都有各地勳貴放水的原因。


    一場柳王之爭,穆宣帝都能心神俱裂到持續幾十年對勳貴的打壓,可是,穆宣帝也不得不用他們。北安關的姚國公,南夷州南安侯,都是勳貴,沒有寒門能取代他們,穆宣帝剛愎自用也未到自毀長城的地步。


    這些年,勳貴居高位者的確不多,但是,高位謀不到,小官小位的也把子弟安排出去,這些年也叫他們織出一張密密的大網來。


    穆宣帝最後警覺陸國公可疑,方想起用勳貴,已經太遲了。勳貴也不是狗啊,隨你召之則來,揮之則去。


    要是穆宣帝年輕二十年,還有可能。


    但是,諸皇子已長成,有代表寒門清流的東宮,有舉起大旗與東宮相爭母族雖敗卻是當年一等一豪門的三殿下,勳貴們與其去向穆宣帝投誠,為何不另選一位皇子呢?


    穆宣帝已經老三,縱支持他當政,他還能在帝位多少年?再說,這位陛下當年如何忘恩負義、刻薄寡恩,勳貴們曆曆在目。當年,是他們一手拱衛穆宣帝登基,穆宣帝卻反手將勳貴壓製幾十年。


    所以,東宮謀權,隻要東宮謹慎的未對勳貴動手,勳貴們是不會理皇家之爭的。他們的眼睛,一直在盯著西北。穆安之一動,隻要他稍有作為,不出昏招,他天生就與勳貴有同樣的立場,勳貴即便明著不能支持三殿下去帝都,暗地裏也樂見其成。


    這是勳貴的大勢所趨。


    穆宣帝那裏走了眼,三殿下這裏再不能瞎。


    所以,穆宣帝入關入帝都立東宮登皇位,相較於當年仁宗皇帝兩戰江南方從藩王行至東宮,穆安之簡直順遂不像話。


    穆安之登基,最樂見此事除了穆安之身邊從龍之功的舊臣,便是勳貴。


    以至有些昏頭的還琢磨著,皇帝陛下登基,皇後娘娘遠在西北,要不要給陛下送倆妃子啥的,這種蠢話一出口就叫家中長輩捶個半死,簡直不動腦子,皇後娘娘是陛下發妻,同甘共苦過來的,眼下已有兩個兒子傍身,這個時候給陛下送妃子,直接把皇後太子都得罪了,人腦袋裏長個豬腦子。


    帝都勳貴根本沒人提這事,永安侯倒是覺著,他掌九門怕是不大妥當,想跟穆安之請辭。穆安之一向心大,從不是穆宣帝那疑神疑鬼的脾氣,知道永安侯擔心他與穆宣帝父子不睦,永安侯掌九門還是穆宣帝當年的旨意。


    穆安之道,“你隻管安心當差,當年我與玉華妹妹成親,你家夫人還是玉華妹妹的全福人來著,你是我大婚的司儀官。那會兒三位皇子一同辦喜事,我那裏最冷清,獨你和陸侯不懼去吃喜酒。我與玉華妹妹出宮開府,咱們來往雖不多,玉華妹妹同你家夫人可是極好交情。永安,安心吧,你年輕時頗有戰功,可惜當打之年倒閑置了。我看九門的差使你做的很好,趁著正當壯年,咱們君臣當做一番事業。”


    唐駙馬的差使,穆安之也沒動,內務司那裏是得要個一等一的妥當人,不過把唐駙馬的長子放到永安侯麾下,也是重用之意。不同於穆宣帝對勳貴的提防,穆安之與勳貴簡直一拍即合。


    連宗室他都選拔有用子弟拿出來一用,楚世子,現在是楚親王家的長孫穆慶,眼下就是穆安之手下紅人。


    前楚世子妃,今楚王妃常真情實感的表示,“陛下身邊有正氣。”她那昏頭昏腦的孫子,一跟三殿下就成了個明白人。眼下非但沒了小妖精,孫子還得了個從龍之功,隻要孫子安安穩穩的,一朝的富貴是妥妥的了。


    不過,要說宗室中投資眼光最好的,非晉國公夫人莫屬。她嫡出的一雙兒子當初都是跟著三殿下去的西北,如今三殿下登基為帝,兒子在西北已有實差,女兒還沒被和親,如今往她這裏來打聽女兒親事的,那真是堆山填海,都是往日想都不敢想的上等人家。


    隻是,晉國公一見兒女有出息,登時又犯了昏,那昏頭勳貴沒幹成的事,叫他給幹了,閑置在家多時的晉國公牽頭一些落魄宗室聯名給穆安之上書,說陛下初登基,宜遴選後宮,充盈宮室,廣育子嗣,以慰先祖。


    穆安之拿著晉國公的奏章同一幹重臣說,“真是破窯出好瓷,晉國公這樣的人,竟然有惜怡那樣實幹的兒子。罷了,我看他這點見識也配不上國公之位,讓惜怡襲爵吧,這也沒法子,有這樣的父親,隻得讓惜怡早些擔心家中責任了。”指尖順著名單一劃而過,“有爵有去爵,有官的去官,宗室俸一應革除。”


    晉國公夫人氣的在藍太皇太後那裏哭了三場,險沒哭暈過去。藍太皇太後倒是很理解晉國公夫人,大好局麵,叫這麽個昏頭脹腦的貨給毀了,有這樣的男人,還不如帶著兒女守寡來得痛快。藍太皇太後寬慰她,“你就看著兒女吧。你的福也不在他身上。”


    晉國公夫人直捶胸口,恨不能一口氣上不來直接死了算了,她哭的兩眼腫出爛桃,哽咽道,“娘娘知道我家,爹娘沒本事,孩子們倒是知道自強,誰家似我家似的,不能幫孩子倒罷了,倒有這樣扯後腿的親爹。”


    藍太皇太後說,“你以後把他看好了,別讓他做出這沒腦子的事來!你也是,你跟玉華是什麽樣的交情,這要擱旁人,你也落不了好。吃一塹長一智吧,你也就嘴上厲害,把管家的本事拿出來,怎麽連這麽個男人都管不住。你說,這也就是安之,把爵位讓惜怡襲了,要沒這句話,兒孫都叫他連累的沒了前程。”


    晉國公夫人是氣狠了,好在如今她兒女出息,腰也硬,回府狠治了一回家,把平時跟在晉國公身邊那些不著四六的,打的打賣的賣,還有攛掇著晉國公上奏章的清客,這也不是晉國公家的仆婢,人家正經良民,原本晉國公夫人就似藍太皇太後說的,就嘴厲害,實際是個軟貨,不然也不能讓晉國公納一院子的小老婆。


    晉國公夫人娘家出身尋常,半點幫不到她,如今不一樣的,兒女皆以成人又有出息。晉國公夫人先把府裏料理幹淨,給那挑事的清客治了個偷盜的罪名,在官府一頓板子打個半死,還判了三年流刑。


    前晉國公也叫晉國公夫人看管起來,就在府裏,愛吃吃,愛喝喝,愛哪個小老婆都隨便,就是不許踏出家門一步。


    連楚王妃都被藍太皇太後叫到宮裏叮囑幾句,無外乎讓楚王看管好在帝都宗室,別弄出這樣討嫌的事。藍太皇太後的話,“咱們是什麽樣的身份,阿慶叫個妖精迷惑住,你哭了多少回,才不管這些妃嬪的事呢。眼下西南戰事未歇,剛收複兩湖大半就遇著過冬,明年還要有戰事,安之剛登基,也顧不上這個。再說,玉華與孩子們還在北疆,滿朝文武百官誰都沒提,就宗室提,多沒眼色。我知這事與你不相幹,可帝都宗室,楚王是宗正,讓他把這些四六不懂的管好了,別再鬧出笑話來。”


    楚王妃也大恨晉國公這昏頭貨,“我心裏正愧悔此事,這些年,阿慶阿瑤小夫妻都多得陛下與皇後照顧,哎,竟出這樣的事,也是把我氣個半死,王爺在家罵了半日。不怪陛下生氣,誰不生氣。娘娘放心,以後斷不能再有這樣的事。”


    穆安之原是想著玉華妹妹回帝都大辦封後禮,如今這朝中上躥下跳的,穆安之先讓老友裴如玉寫一封辭藻華麗把李玉華誇得天上有人間無的封後詔書,讓內務司籌辦明年封後大典。


    可實際,再如何想大辦,打仗這兩年,朝中銀錢不豐,所以,也不能太煊赫了。


    不然,西南水深火熱,帝都大操大辦,也讓百官寒心。


    穆安之寫好幾封信跟玉華妹妹叨咕此事,言語間頗是鬱悶,還特別記掛孩子們,尤其是小麒麟,他走後可睡得好,可有想爸爸。


    孩子才多大,不過也似懂事一般,穆安之剛走那幾日,不說一直跟穆安這睡的小麒麟,大海都有幾分不習慣,往時炕上都是四個人的,怎麽不見爸爸了?晚上一直拿眼睛瞧門口。小麒麟也是一樣,那幾天就悶悶的,不大高興的樣子。不過,日子久也便沒事了。


    兩個孩子現在都會叫爹了,當然,先學會的還是叫娘。


    穆安之在北疆就藩的日子不長,但因為時刻準備反攻帝都,對北疆的驛站建設做出卓越貢獻,倆人雖不得見,但書信委實沒少來往。


    穆安之接到兒子會叫爹的信,還跟大臣們顯擺一回。


    藍太皇太後見著這信也很高興,皇孫身子健壯就是喜事,李玉華也很會寫信,還特意說孫嬤嬤照料孩子上心。穆安之想到孫嬤嬤也不禁心軟,感慨說,“孫嬤嬤也是服侍我們父子兩代人。”


    藍太皇太後想說,哪裏是兩代,分明是三代。穆宣帝小時候,也得孫嬤嬤照顧過。


    不過,想到父子二人素有不睦,藍太皇太後也便未說這掃興的話。


    藍太皇太後笑,“孫嬤嬤照顧孩子是把好手,再過二十年,說不定還能幫你照顧孫子。”


    穆安之做爹的人,聽這話極高興,“就是太勞累嬤嬤了。”


    “你可別這麽說,她巴不得哪。”藍太皇太後說,“等明年接了玉華回來,大海小麒麟也大些了,你們趁著年輕,多生幾個,熱熱鬧鬧的才好。”


    “下個生女兒。”兒女雙全才是福。


    藍太皇太後笑,“兒子女兒都好。”說到女兒,藍太皇太後就想到二皇子妃,跟穆安之商量,“你二嫂就要回來了,前兒打發人給藍公府送信,說是想帶著囡囡住在藍公府。可我想,這一出嫁就是皇家人,下駕臣府,也不妥當,不如接她在我宮裏住著,有她跟囡囡在,我這裏也些熱鬧。”


    自打二皇子自己偷跑回帝都,藍太皇太後就覺著對不住這個侄孫女,原是想讓娘家再出一位王妃,也體麵。結果,二皇子這叫什麽東西啊!


    藍太皇太後道,“藍國公夫人過來,說起二皇子妃就很傷感。林妃也過來哭了幾場,一邊兒罵老二,一邊說對不住你二嫂。老二那裏,你得有個章程。”


    穆安之清了清嗓子,說出那驚天大雷,“我看,讓二哥二嫂和離吧。”


    藍太皇太後嚇一跳,條件反射,“這怎麽成啊!”


    “二哥這也叫個男人,當時洛陽再危及,到洛陽是我,又不是強盜。他再沒骨頭,難道他開城投降,我還能殺他?真不知他怕什麽。即便是怕,他帶著二嫂孩子一道回帝都,那也算沒辜負二嫂。他這叫什麽,自己跑了,媳婦孩子都不顧,什麽東西!”


    穆安之頂瞧不上這樣人,“二嫂還年輕,和離後另尋一戶好人家不難,要是還跟二哥在一處,豈不蹉跎。再說,皇子妃和離原有先例,仁宗皇帝之弟當年犯下大罪,皇妃不恥與之為夫妻,便和離別過。二嫂這裏也是同理。”


    藍太皇太後心中也極厭惡二皇子,可到底有些拿不定主意,問穆安之,“這好嗎?再說,有囡囡哪。”


    “囡囡我不委屈她,賜她郡主之位,二嫂要是和離之後不再嫁,依舊給她皇子妃的份例。若是再嫁,也隨她的心意。囡囡是咱家血脈,有我和皇祖母看著,比二哥強。”


    “你二哥那裏?”


    “兩湖失落,先楚烈王都肯殉身藩地,二哥身為洛陽藩王,無故逃離藩地,全無藩王體統。奪爵後賜他一處宅院,賞宗室將軍俸,隨他去吧。”穆安之搖頭,“他府裏的東西,二嫂的嫁妝還歸二嫂,其他的,給囡囡留著吧。”


    穆安之樣的處置可謂情理兼備,也很實誠,王府東西都給囡囡,對這個侄女不算不照顧了。藍太皇太後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何況,穆安之簡直是厚待二皇子妃母女。藍太皇太後一歎,“那就這樣吧。這事等年後再辦,讓禮部給囡囡擬個吉祥的封號,這孩子,生來命不濟,遇上這麽個爹。不過,有你這厚道三叔,也不算無福。”


    “二嫂明理,以後囡囡也差不了。”


    穆安之這也是酬二皇子妃開城之功。


    藍國公府得此消息,也是一場塵埃落定,雖說親王妃的榮耀沒了,咱家閨女也得了實惠,新帝該給的都給了,何況,能允和離,閨女年輕,再找下家不難。


    別以為和離的王妃就沒市場了,愚見。


    如二皇子妃這種太皇太後嫡親的侄孫子,與皇家關係密切,而且,最要緊的是與新君夫妻關係都好,這事略冷一冷,多少人家上趕著。


    就是繼女養著也不虧,人家正經郡主。


    便是二皇子的處置,朝中也無人有異議,實在是二皇子這人品值低到沒人願意為他說話。像穆安之說的,你帶著老婆孩子一起跑還算了,隻顧自己逃命,半點不顧旁人,什麽東西!


    何況,林家雖依舊顯赫,林程傷勢好轉後,穆安之依舊讓他掌禁衛軍,但林程生母與林妃素有舊怨,林程不為生母清舊賬就是他心胸寬闊,絕不可能為二皇子說話。


    林妃萬念俱灰,索性在宮裏吃起齋來。


    如今妃嬪也都升級為太妃太嬪了,穆宣帝也不願意見穆安之,索性搬到郊外行宮居住。穆安之都隨便他,穆宣帝旁的妃嬪一個沒帶,陸氏隨穆祈之遠逃海外,林妃青燈古佛,如今在穆宣帝身邊的就是嘉悅公主的生母慧太妃與七皇子生母藍貴太妃。


    穆安之一向喜歡嘉悅公主這個妹妹,與嘉祥公主比,簡直是個天使。穆安之還給慧太妃晉了位,封慧貴太妃。


    藍貴太妃以往在宮裏仗著藍太皇太後,也是個要強的人,如今是半句不敢多說,她心裏清楚,慧妃能晉位,是因慧妃沒有皇子。她膝下七皇子還要指著新君過日子,寧可自己位份低些,也別著了新君的眼。


    嘉悅公主自己性情溫柔和順,夫家也好,姚家倒是沒為穆安之登基出過什麽力氣。但也不討人厭啊,尤其姚國公府的老夫人,這位老夫人年高德劭,是闔帝都唯一一位,哪怕陸家再如何得勢,也沒有踏入過陸公府一步的老人家。


    姚老夫人也不說什麽原因,但陸公府有什麽宴會,她從來不去。她是個有年歲的人了,論輩份論名聲論人品,帝都城有口皆碑。陸皇後最得寵時,皇家都不對此說什麽。


    想想,這得多得穆安之待見啊。


    穆安之登基後還寫了個壽字賜給老太太,願她多福多壽,平安康泰。


    穆安之把勳貴們安撫的服服帖帖,簡直是提前過年啊,然後,就奪了藍侯府的爵位。自從穆安之率兵進了帝都城,藍侯府就苟的恨不能穆安之忘了他家,穆安之顯然沒忘。當年陸公府得勢,藍侯以愛女許之,如今陸家倒灶,那也得一起吃掛落。


    藍侯府說來也是裴家姻親,藍太皇太後的同族,裴如玉與慈恩宮都沒有說任何求情的話。穆安之的性子,他不會做構陷之事,但叫他查出實據,也沒說情的餘地。


    何況穆安之早聽媳婦說過,媳婦是聽白大人說的,當年藍家那小妖精就蓄意破壞他老友跟白大人的夫妻感情,如玉最倒黴的時候,白大人都想讓位了,找小妖精說你喜歡我男人你去嫁吧,她轉頭就嫁了陸家世子。


    什麽東西!


    拿我老友耍著玩兒,破壞人家原配夫妻,由此可見藍侯府人品。


    穆安之心說,裴老狐狸這輩子做的最正確的事就是給我老友定下白大人這樁娃娃親。


    與藍侯府一起倒下的,是一成串的陸家朋黨,杜首輔任吏部尚書多年,三品以上任命是內閣與陛下的事,三品以下的官員底細,他知道的比誰都清楚。再加上他早年“投效”陸國公,陸國公拿他當自己人,哪些人是陸國公安排的,如今個個撿出來,那空出的實缺,穆安之身邊舊臣這是沒人敢爭的,可穆安之身邊人少啊,剩下的也有許多好位子。


    得穆安之順眼的,多少人家子弟在等缺啊,永安侯家就有五個兒子,兩個小的且不提,前頭三個大的,隻有世子是實缺,另兩個都是虛銜,穆安之拎出來考校一二,都是不錯的孩子,全都給安排了。


    穆安之也特別關照了馮家,馮侯的密探工作早就識時務的交了出去,穆安之跟馮侯商量著,“你在朕身邊做個參讚,馮姑娘的功將來另論,我看你兒子們也大了,全在帝都也沒意思。世子也沒到襲爵的時候,不妨出去多看看。等你上年紀,再讓孩子們回來服侍也不遲。”


    把馮家子弟安排了外任,馮侯想,新君待我不薄。


    唐駙馬都趁機安排了一批精明強幹的族人,甭管官大官小,職高職低,有個位子先去幹著唄。好容易能伸伸腿腳,別讓孩子們都閑著了。


    然後,唐駙馬就張羅起小兒子的親事啦。


    原本小兒子突然間叫人一點準備都沒有的晉了宗師,簡直是把唐駙馬嚇一跳,然後,唐駙馬以為仕途就要終止了,不想陛下沒提。唐駙馬尋機提了提,穆安之不在意的說,“誰定的這些邪教規矩,要按姑丈說的,小寶晉宗師後你一家都得閑置了。小寶前兒還說等他休息倆月,再跟我要個官兒做哪。”


    唐駙馬哭笑不得,“陛下可別慣著他,官位不是兒戲,哪有說要就要的。”


    “小寶當差挺好,他哪次當差出過錯漏。讓他先歇歇吧,等他歇過來,看他想當什麽差使。”


    唐駙馬心說,精明強幹也比不上憨人有憨福啊,當然也知道小兒子有這樣的武功,一輩子的富貴是妥妥的。


    唐駙馬還有一事要跟穆安之商量,自從唐墨晉宗師,武當一脈就頗揚眉吐氣,武當在帝都的弟子便以唐墨為首,頗多人上門投帖求見唐墨。唐墨也不懂這個,他也不認識人家,也沒興趣去見,唐駙馬想問個章程。


    穆安之說,“皇家也需高手護衛,徐師傅在武當輩份高,武功也是數一數二,又是小寶的師傅,武當的事讓徐師傅去辦。”


    所以,帝都這個年過的,當真是幾家歡喜幾家愁。


    新伊城則是滿城歡天喜地,各路族長、各州府官員,都派了家中最親近子弟奉年禮晉上,那拜年的話寫的甭提多謙恭和順了。李玉華這個頗有虛榮心的家夥,表麵兒上裝的高貴淡定,晚上沒事兒就在燈下看這些官員拍她馬屁的折子,越看越樂,老話當真不錯,果然是夫榮妻顯貴。要不說得夫妻同心哪,三哥現在是皇帝,她就是皇後,家裏顯貴了,巴結的人能不多麽。


    李玉華成天受人奉承,甭提多樂了,她私下跟木香姐說,“要不做皇帝容易昏庸哪,誰受得了這見人聽人奉承啊。聽個十年八年的,怕都得當了真。”


    白木香說,“給我送禮的人也特別多,有些認識的實在推辭不掉,我就收了。不認識的我都沒收。”


    “這還隻是開始,等回帝都給你送禮的更多,隻管收下就是。”


    “那可不行。你收禮是各臣屬聽孝敬,你要不收,他們反不好受。我這裏認識還罷,不認識的收人家東西,是要替人家辦事的。我又不缺東西,何必管他們那些閑事。”


    “這倒也是。”


    李玉華其實頗有些暴發的昏君氣質,得意時就有些愛顯擺,不淡定,好在她身邊都是明白人,所以,有時李玉華自誇自己的大牡丹命格,郡王妃覺著,還是挺有道理的。端看李玉華這一身旺夫的本事,就不是尋常命格。


    反正李玉華隻管收禮,升官任命的事她從不多管,雖有些愛任人唯親,可她管的都是內闈之事,而且,李玉華的理論,疏的我不知品性,難道有熟的不用,用生的。


    誰用人不是挑熟的挑好的,所以,她有自己一套。


    所以,甭看這位娘娘學識不淵博,少時也沒受過名媛閨秀的教育,可她自從嫁給皇帝陛下,皇帝陛下自藩王到登基,一直到退位,終生未染二色。在這位娘娘安居鳳儀宮的歲月中,帝室達到了前所未有的安穩寧和,朝廷上下所有官員的正室都對這位娘娘有著發乎內心的敬重。


    她並不是如明聖皇後那般才能卓絕輔佐三代帝王的女子,但是,在相夫教子、內闈輔佐上,這仍是一位了不起的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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